第15章 下有蘇杭

西湖就在杭州市中心，我和裴清霏把車停好後便沿著西湖邊漫步。

當我們走到斷橋時剛好碰到一支旅行團，領隊的導遊拿著擴音器在給身後穿著統一服裝的一行人講解：傳說千年前白素貞便是在西湖邊上的斷橋和許仙重逢，由此便留下：西湖美景三月天，斷橋相遇定終身的佳話，所以說啊，西湖是個留情之地……

留情之地？此時站在斷橋上的我卻看著不遠處的雷峰塔，想到另一個故事……

裴清霏順著我的視線也向湖對岸望去，應該是看出了我所想，扶著石欄淡淡說道：“我3年級暑假的時候，李姨送了我一張光碟，就是新白娘子傳奇這部電視劇，當時我每天都要看好久，我太喜歡趙雅芝了，一個暑假不知道重複看了多少遍，還把DVD看燒了……”

我不敢相信她小時候竟然會這麼瘋狂，畢竟她之前給我的印象實在不像是一個愛追劇的女生，特別是那麼老的一部劇。震驚之餘我不禁笑出了聲，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打我肩膀，力氣倒是不大，我只顧著笑沒躲，過了一會她覺得沒意思後便停下接著說道：“但是法海把白素貞壓在雷峰塔底下那幾集我只看了一遍，我不敢看第二遍，第一遍都是捂著眼睛在手指縫裡看完的。”

我點點頭道：“能理解，對於小孩來說那段簡直是童年陰影。”

不知道為什麼，下午反倒天氣比上午還冷，遠處吹來的涼風把裴清霏額前的劉海弄得凌亂，髮尾在空中紛飛，有幾縷就停在了她的薄唇上。

她輕輕撥開，輕嘆了口氣才緩緩道：“我小時候就在想，竟然都是神話故事了，幹嘛還要編一個這樣的情節來噁心大家呢？白娘子和許仙就這麼白頭到老不好嗎？誰知道現實更令人作嘔，因為讓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上自己就已經是世紀難題了，更多相信愛情的虔誠信徒還停留在單相思階段苦苦掙扎。”

她說這話的語氣就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很快意識到她的不對勁，彎腰湊近想看看她現在是什麼一表情，可惜她戴著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有眼睛還能留出一點情緒。

她被我的反應嚇到，下意識的後退兩步，我拍著她肩膀笑著說道：“你還感悟起愛情了？”

誰知面對我這次的調侃，她竟然沒有生氣，而是突然莫名其妙說道：“週一，我有時候真羨慕你和蘇晚檸，特別是她。”

聽到那個名字後我臉上的笑意瞬間散去，剛剛的笑意也在頃刻間散去。

“我和她的結局可不值得你羨慕。”

“但是你們起碼在一起過，這樣還不夠嗎？白素貞和許仙也不過如此！”

“白素貞和許仙最後還在一起，他們的兒子考中了狀元，然後……”

“我知道故事的結局，你不用給我講……”

裴清霏打斷我，沒再讓我繼續說下去，其實我只是想說我和蘇晚檸較白素貞和許仙來說只能算是悲劇收場，但是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反應那麼大，她話裡的隱隱怒意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她轉頭看向我，語氣冰冷道：“她現在回來，不就是想和你再續前緣嗎？不然誰會讓前男友照顧自己？那晚又怎麼會出現在送別酒吧？”

湖面吹來的冷風吹得眼睛疼，但是在震驚之餘我瞳孔還是張到了最大。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想，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更不知道我們怎麼就談到這裡了。

她大學4年裡從來沒有談過蘇晚檸和我的事，這是第一次。

沉默許久後，我臉上不帶任何情緒的說道：“你可能高估了我的魅力，我這兩天和她聊過，她現在只是把我當普通朋友……”

“怎麼得出的結論？”

我扶著欄杆，手臂伸得筆直，從口袋抽出煙盒點了一支後緩緩道：“她有一個不錯的想法，想找我和她一起創業，我負責落地實現，她在英國的舍友提供資金支援。你說她如果沒放下，現在應該還恨透我，怎麼可能找我……”

“你同意了？”

我吐出嘴裡煙後嗯了一聲，說道：“上午剛答應她。”

裴清霏轉頭看向我，我莫名有些好奇她會說些什麼，或者怎麼評價。但是一個字也沒有聽見，只是她那對好看的眸子突然黯淡下去。

我和她就這般站在橋上，對視良久。

好一會後她移開目光，指了指遠處的遊船碼頭說道：“週一，你去買票，我們去島上走走。”

我點點頭，走向不遠處的售票的木屋。因為人太多的關係，我和她沒法並排走，她就跟在我身後，忽然她抓住我的手，肢體觸碰讓我心頭一顫，我回頭看她，她微微抬眉掃了我一眼，小聲說了句：“快走”。

裴清霏的手很小，大拇指扣在我掌心。雖然之前她會挽著我，我也會在她落淚時把她緊緊抱住，但是這些都有所底線，沒有肌膚之親，遠不如這次牽手來得曖昧，我內心對此甚至有些排斥。

大概走了10幾分鐘後，在木屋前她終於輕輕鬆開了我的手，我懸著心這才隨著一聲長嘆緩緩落下。

我們登船的地方叫少年宮碼頭，雖然離西湖湖中央那座小瀛洲島很遠，但是一路坐船可以看到錢王祠、蘇堤和雷峰塔，這樣想想倒是也不錯。

十幾分鍾後遊船靠了岸，期間裴清霏因為聲音差點被認出來，所以下船後她的帽子壓得更低了。

我把她的帽簷壓彎後便笑著跑開，她氣得追了我好一段路。

小瀛洲島中央有一個著名景點叫三潭印月，但是我們現在來的季節不對，池塘空蕩蕩的，只有岸邊有零散幾朵花開著。

我和她漫步在九曲橋上，我便隨便找了個話題開口問道：“裴清霏，你為什麼突然想來西湖？”

裴清霏聽到我喊她名字先是一怔，然後趕忙回頭看身後有沒有人聽到，我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在確定真的沒人聽到後她才語氣輕鬆的說道：“因為想出來散散心啊！”

“就因為你貪玩勁，讓我開了100多公里的車……”

“怎麼會呢？你不也放鬆到了。”

我雙手插兜，突然注意到遠處很多人在拍照，我們一邊朝那裡走去一邊說道：“剛剛我們還差點被人發現，哪裡放鬆了？”

“那還不是你突然叫我名字！”

“我說在船上那次。”

“那也怪你，你就不能提醒我？”

我對她的無賴有些無可奈何，輕笑一聲後突然感慨道：“這兩年過得真快，好像昨天你才把我從酒吧扛走，一轉眼你就真成了大明星，現在連名字都不能隨便叫了，你說以後我們會不會見一面都難？時間啊……真是……”

說著說著我心思有些飄，我不擅長回憶過去，因為一旦記憶的旋渦開啟，首先湧入我腦海裡的便是那些不太開心的回憶。

可裴清霏接下來的一句話卻硬生生把我從思緒中拽了出來。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就不做什麼狗屁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