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我先後參加了阿川和佑佑的婚禮。

阿川到底是跟家人鬧掰了,家裡沒有一個人同意這門婚事,林雪心裡當然也不好受,她是個好女人,她自己也覺得阿川娶了她這個二婚貨是吃虧的。阿川很犟,他認定的事只有他自己能改變,他確實是愛林雪的。

婚禮很簡單,只有我們幾個老弟兄,在酒店吃飯別人甚至看不出來這是一桌婚宴。他們在雨南省買了房子,房價低,房貸很快就能還完,我看得出,阿川此時是幸福的。

佑佑的老公不是本地人,但兩口倆決定在本縣生活,這個人個子老高,又白又瘦,看起來很陽光。接觸後他給我的印象是老實。

以前我們關係鐵,交往的時候也不顧忌那麼多,結完婚就不一樣了,以後佑佑我倆得保持距離,就算想一起吃個飯,出去玩玩,還是以家庭為單位比較好。

王元我們倆聯絡非常多,隔三差五的一起喝酒吃飯吹牛逼。

“在蜀川沒少掙啊?本錢還沒收回來,就又整了條年產兩萬噸的複合肥生產線?”

我說:“確實比上班強,全國各地跑啊,倒是學了不少東西,以前只會說人話,現在鬼話也會說了。你看我,白頭髮比你還多。”

王元真下手在我腦袋上撥拉,像猴子之間互相捉蝨子一樣。

“廠裡效益咋樣?”

“還行,實業這東西利潤薄,好在國家意識到重要性,開始扶持了,咱縣窮,對我這種小戶也看在眼裡。你說我為啥整複合肥?沒辦法,有機肥市場需求量畢竟有限。”

王元想了想:“我估計這兩年咱縣會出現不少肥料廠,人們都是跟風的,見你這麼大張旗鼓肯定眼紅。”

我笑笑:“無所謂,首先是市場還沒飽和,之前咱這幾個縣用的肥料都是外頭進來的,現在本地肥便宜了,誰還花高價買?二是我有信心他們競爭不過我,光有廠子只是基礎,誰掌握了銷路誰才是王。”

“嘿嘿,我正是這個意思。”王元狡黠地笑著,“咱這兒的人聰明,不過是小聰明,聞見啥行業有腥味都是一窩蜂上。你看看,多少外出打工的農民,掙了二三十萬就回來開店,無一例外,都是因為不會經營最後賠的一乾二淨。”

“所以做市場調查、學經營很重要。”

“咱鎮上早些年不是蓋了個艾廠,效益好哎,隨後又冒出來倆,沒兩年就關門了,最後還是人家一家。”

我眼睛一亮,似乎有點明白王元的意思了。

“所以我給你個建議,這兩年先別急著擴張,等那些跟風廠蓋起來,最後經營不下去,你可以低價收購過來。”

“好小子,智商長了不少啊!不過給你掏個底,我這兩年確實不打算往裡投錢了,手裡還有點,但不夠建一條完整的生產線。說句不好聽的,要是哪天倒閉了,起碼還有口飯吃。”

“降價你準備持續多久啊?要是太久的話,你隨後再漲價可遭人罵了。”

我說:“我經營戰略中的一項:本縣價格長期不變。”

王元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圖啥?”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啊。”

“你才不到三十歲,就開始考慮名聲了?”

我說:“奉獻社會不講年齡。”

王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境界,境界。”

臨走的時候,王元說週末準備帶王雨菲出去野炊,叫我一起。

肥料這東西,好不好老百姓說了算,下鄉打聽的時候,農民們普遍認可咱的產品。因為本縣的價格低,第二年有不少鄰縣的人來廠裡進貨,這樣的現象一產生,肯定會提升品牌知名度,只要全市都能用上咱的肥料,口碑很容易樹立起來。這也是我確立本縣肥價長期不變的原因之一。

說白了,這個階段的戰略就是用有機肥樹口碑,用複合肥搞盈利。

我把車停在樓下的時候,王元正在收拾燒烤架,王雨菲幫忙拿籤子和調味料。

回來一年多了,這是第一次見她,不是我在忙,就是她在校,沒辦法,高中生,時間緊。個子長了不少,還是那麼瘦,臉上冒出來幾顆青春痘,但仔細看,明顯是個小靚妹,只是這個年紀不會打扮,顯得很青澀。

她明顯生分了,說了句“良良哥”就不知道該說啥了。

我笑笑,走過去捏捏她的臉:“我還以為把哥哥忘了呢。”

王雨菲臉蛋刷的紅了:“怎麼會呢。”

王元吭哧吭哧把東西撂在腳邊兒,開始嘲笑她:“咋還嬌羞起來了,時間長不見不好意思說話了?”

王雨菲瞥了他一眼,在他胳膊上打了一巴掌。

我開啟後備箱,王元又給按了下去:“不敢用你這賓士拉爛貨。”

我說:“當球了。”再次開啟後備箱讓王元裝東西,我拉開後座的門:“來雨菲,上車。”

一切收拾停當,王元一屁股坐進副駕,“哎!咱也享受享受賓士。”

“你那邁巴赫準備啥時候提啊?”

“難嘍。車既是工具也是面子,我的面子還不值一百多萬。關鍵是,兜裡沒那麼多。小CT5先湊合開吧。”

王雨菲一如既往的靦腆,支稜著耳朵聽王元我倆吹牛逼侃大山,聽到好笑處自己捂著嘴笑,很是可愛。

開了三個小時,來到一座野山腳下,這裡有一片空地,緊挨著空地的是一個一畝地大小的池塘,塘裡的水呈碧綠色,讓人看了禁不住想嚐嚐。

我說:“你怎麼發現這種地方的?”

王元講到:“之前跟一個合作伙伴出來釣魚,那貨沒啥事就騎個爛摩托瞎跑,旮旯縫道的水坑都知道,你別看這池塘不大,水可深,魚也不少。”

“我這兒子中用了,學會釣魚了。”

王元擺擺手:“瞎玩,有一回那貨非要去一個旅遊景點釣,翻了幾座山到那個水庫,媽的一上午沒見一個人,釣了好幾條十來斤的大傢伙,魚護都快撐爆了,突然來了幾個巡護的,瞅瞅我倆釣的魚,說‘教育就免了,漁具俺也不沒收,你們把魚留下就行。’他奶奶的,曬了一晌大日頭,最後進他們肚子裡了。”

王雨菲我倆聽完哈哈大笑。

此後這樣出來玩的機會很少,王雨菲已經高二了,兩週回一次家,現在任務重,她學習好,格外珍惜時間。我也是從那時候過來的,知道高中生有多累,學校的伙食好不到哪去,並且每天上完晚自習餓的發慌。因此只要來市裡辦事,我總要買些好吃的給她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