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知縣府中的管家手端著一張紙和一塊腰牌急色匆匆地進了老爺的內院。

“老爺,老奴有事稟告。。。老爺?”

管家歪著脖子湊近門邊,想聽清裡面的動靜。

悉悉嗦嗦的聲音自房內響起,一聲嬌柔的女聲率先傳來:“老爺~再躺會兒吧,還早呢~”

“晚上再來疼你,乖乖等著。”

是老爺的聲音。

管家有些尷尬,但事出反常,他顧不得那麼多了。

“老爺,老奴有事稟告。”

“大清早的催什麼催!催死呢。”

知縣拉開門,內衣半敞著,眉頭緊皺,顯示是打擾了他的好興致。

管家把紙條和腰牌湊到知縣面前:“老爺,今早在匾額上發現的,老奴看這腰牌精緻的不行,金燦燦的,定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特來請老爺過目。”

看到管家手上的腰牌顏色,知縣心中咯噔一聲,拿近一看,皇家特有的金色腰牌上刻著若王府三個大字,翻轉過來,背面雕刻的火紅鳳凰圖案精美生動。

大事不妙了,皇家親眷的腰牌,自己一介小小知縣,從未接觸過這個層次的權貴。

冷汗順著額角順勢流到胸膛,他只覺得全身發寒。

攤開紙條,上面的字跡筆觸浩然大氣,觀之如脫韁駿馬騰空而來,絕塵而去。

“趙孟之案,再審。”

短短一行字,嚇得知縣跌坐在地上。

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黴,明明只是個小小知縣,卻被這等大人物盯上了,造孽啊。

他自以為巴結了知府便可以高枕無憂,對百姓口的風評,可有可無,但不幸天有不測風雲。

“審!審!你快替我更衣!”知縣胳膊虛擺,讓老奴攙扶自己站起身。

趙孟在牢獄裡待了一晚,這一晚他幾乎沒閉眼,只是呆呆地望向那扇狹窄的窗戶口。

一陣鎖鏈的噼啪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趙孟,出來。”

獄卒有些不解,往常關在這間牢房裡的犯人,都是待到秋後,一刀人頭落地完事兒,從沒遇見過需要再次提審的。

但上頭交代的事得辦明白了。

一晚的蹲坐姿勢幾乎沒變過,趙孟手掌撐膝勉強佝僂起身子。

“獄卒大人,現在去何處?”

“別囉嗦,讓你出來你就出來。”

大堂之上,趙孟肩扛枷鎖被獄卒壓了上來。

“啪!趙孟之案,今日再審!”知縣手拍驚堂木,神色緊張又嚴肅。

門口突然湧進一堆家奴,他們中簇擁著一位中年肥胖男。

“知府大人,您。。。您怎麼也來了。”知縣大驚,立馬起身迎上去。

這個“也”字用的巧妙。

但知府只想速速了事,哪能聽懂話中的含義。

知府走上臺,湊近知縣耳邊:“這點事兒都辦不好,要你何用!趙孟之案已經定下,為何需再審!蠢貨。”

原來是今早徐屠夫的夫人知道今日有變故,哭著找到知府的妾室,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徐屠夫是知府妾室的二堂弟,自己家人,怎麼會不出面阻攔。

知府如何能低檔的住嬌柔妾室的耳邊風,這才緊趕慢趕地跑過來。

知縣現在哪裡顧得上被責罵,他一心只想著清晨看見的那塊兒純金腰牌。

“知府大人,有一事我想稟告。。。”

“少給我廢話,你退去一邊,本知府親自坐鎮。”

“這。。。”

“還不快去!”

知府順勢坐在椅子上,擺足了官老爺的氣勢。

“你叫趙孟?”

趙孟神色淡淡:“回知府老爺,庶民正是趙孟。”

知府雙眉倒豎,眼中盡是凌厲:“你可知罪?”

“庶民有罪,庶民認,但我有一事不明白,還請知府老爺明白告訴。”

“呵,你說。”知府冷笑一聲,死到臨頭還要狡辯,蠢貨。

趙孟已知自己逃不掉,定要好好問問這昏官:“去年五月裡亥時,徐屠夫醉酒回家,路途上肆意暴打一位孩童致死,您可知?”

“本官不知。”知府輕蔑地勾了勾嘴角,心想一個小蝦米能翻出什麼浪花來,這地界兒還不是自己說的算。

“既然知府大人不知,那庶民就再說幾樁事。”趙孟言語不卑不亢,但眼底失落又憤恨。

“徐屠夫調戲縣東頭的王寡婦事件。”

“徐屠夫豬肉惡意抬價,圍觀的人不過是出面說了兩句,就被暴打至殘事件。”

“如此種種,知府大人和知縣大人都不知?”

幾句話下來,知縣和知府的臉色越來越黑,知府眉角跳了跳,顯然已處在暴怒邊緣,他咬著後槽牙硬是擠出一句:“本官不知。”

門口百姓徹底怒了:“什麼狗官,還說是為民辦事,我呸!”

“還不是人家徐屠夫有知府大人撐腰。”

“我還聽說,以往這些事都被審案的知縣老爺壓下來了,不知道是不是真,反正自王寡婦報官後,再沒了音訊,現下看來啊,是有人故意而為了。”

圍觀的百姓聲音越來越大,壓也壓不住。

“肅靜!大堂之上豈容爾等放肆!把他們都給本官遣出去!”

等眾人退去,知府面色顯然輕鬆不少。

他扶了扶鬍鬚,眼神幽暗:“趙孟,你說的本官都不知,民間傳聞不可全信,你今日說了那麼些廢話,有什麼用?”

大堂之上無外人,知府徹底露出真面目,他踱步而下,走到趙孟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更何況你拿什麼和本官鬥?你一屆草莽,如若有靠山一切都好說,可你的靠山在何處?”

看趙孟垂下頭去,知府的大笑:“哈哈哈說啊,你的靠山在何處?嗯?”

知縣躲在角落裡欲言又止,伸著脖子四下尋找,神色滿是緊張,趙孟可不是有靠山,還是皇家的大靠山!!!還說我是蠢貨,明明他自己才是,要死還要拖我下水。

“他的靠山便是我。”突如其來的聲音自門口響起,語氣漫不經心又帶著些許嘲弄,一股與生俱來的威壓在大堂上瀰漫開來。

瞬間,一群黑衣人湧入,一出場便透著殺伐之氣,他們腳步無聲,每人腰間別著一柄長劍,讓周圍的百姓不自覺的感到害怕。

所有人都以為是劫犯人的。

這陣仗把知府和知縣嚇的不輕,知府撫著袖子倒退兩步,知縣更是想鑽進桌子底下去。

“你。。。你是何人,膽敢闖公堂!”許是這麼多雙眼睛看著,知府抖著鬍鬚,話都說不利索。

黑衣人從中間分散開,瞬間看見了開口說話的人。女子身穿華服,下襬繡著幾團耀眼的金色鳳凰,最引人矚目的還是那一雙泛著冷意的紫眸,輕看一眼便陷入其中。

知府現在沒有心思細看女子的穿著,他只怕這一群黑衣人傷了自己。

見女子不說話,他鼓足了勇氣再次怒聲道:“你是何人!”知府雖說被嚇到,但到底也是見過一些世面的人,內心微亂了片刻便緩過神。

大堂內一群衙役,卻無一人敢上前。

“你也配知道本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