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安瀾雖然重生過,可她未曾走過這裡,是直接以魂附體,以養自己的仙根。
此遭卻是實打實的要投胎做一回凡人,擔心之餘竟還隱隱有些期待。船越走越黑,直到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到。
等她在次看見光時,已經成了肉體凡胎,剛從婦人肚子裡出生的嬰兒了。
“是個女娃!”說話的男人,語氣雖然平平,卻掩不住喜悅。
鳳安瀾沒了記憶,自然也聽不懂他們的話,只是從生下就一聲不哭。
她投胎的是關內的一家農戶,家裡窮的叮噹響,她這算是第二胎了,卻排行老大。只因第一胎時,正值農收,乾的活兒太多,導致早產,沒留住。
到了她這裡時,光景雖好過了些,卻也只是不餓肚子而已。
農戶的男人名叫李曜,女人名叫劉翠花。男人上過書堂,考過鄉試,也算是十里八鄉的文化人了。
女人大字不識一個,從小被被賣給李家做童養媳。
李曜看著襁褓中的嬰兒,取名李晚文,後來她長大後嫌那個文字不好聽,就自己去了,直接叫李晚。
當然這是後話了!
李晚出生後,因農務繁重,因此就交給了祖母帶。一直帶到開始上學堂才接回父母家裡,那時候父母又生了一個妹妹,一個弟弟!
那年她九歲,也是在那一年裡,發了一場空前絕後的大洪水。她還小和弟弟妹妹坐在床上又加高了一層的凳子上,父母挽著褲腿,不停地用盆往出去舀水。
那洪水快要沒過她父親的腰了,那一天是怎麼過得她不太清楚,只記得那場洪水讓他們一家五口人,差點兒餓死在那一年!
十二歲那年,李晚所在的夏國和周邊的國家爆發了戰爭。
起先,所有人都當此戰只是一場維護國家地盤的戰爭。
直到第三年,人們才意識到,這場戰爭是一場空前絕後的世紀大戰。
家中有男丁的已經全部上了戰場,就連切胳膊少腿的男丁都沒躲過被徵走了。家中沒有男丁,田地荒廢,缺食少糧。
戰爭第四年,連著澇了幾年,卻在那一年突然大旱。空氣猶如火炙,田地阡陌盡是乾裂開的口子。
李晚已經十六歲了,父親被徵去打仗了,母親拖著他們姐弟三人,跑到大山深處躲避。
每日吃樹皮,草根,這一年她的母親也沒能堅持下來,死了!
姐弟三人徒手挖坑,就地埋了她們母親。所有的重擔,一下全抗到了李晚身上,弟弟年幼只有六七歲,卻已經懂得幫忙了。
在又一次的徵兵中,李晚看到那些人連五六歲的男孩子都強行拉走了。驚恐之餘,想辦法把弟弟藏在了狗洞裡。
等那些人都走後,李晚才把人拽出來,“阿武,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女孩子了,不能讓別人發現你是男孩子的事,知道嗎?”
從那天起,就給阿武留了長頭髮,穿著破舊的粉衣。
妹妹叫李暖,弟弟叫李武。
這是她們那個頗有文化的爹給取的名,李暖比她小兩歲,李武比她小了近十歲。
母親去世後,她們常常餓肚子,直到李暖餓暈,嘴角不停地吐酸水時。李晚狠下心,一刀割了自己的枯黃的頭髮!
“阿武,你照著二姐,我去徵兵,聽人說徵兵能得一口糧。”
李暖想阻止,卻餓的頭暈眼花,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李晚用乾草束了頭髮,她原本很漂亮,可是連年饑荒,讓她面黃肌瘦不說,更是黑的像個碳。
她們躲在後山,離府門頗有些距離。李晚手裡握著一根木棍,一步一蹣跚的走到了府門口。
看著來來回回穿著厚厚兵甲的人,沒等她開口,那些人就來盤問她了。
“不是昨日才徵的兵嗎?這哪來半大的小子?你是從來逃荒到這兒的?”
其中一人,開口就說逃荒,作為府門中的人,看來也是知道時局動盪,民不聊生。
“我來應徵!”
李晚鎮定的說到,那些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盤問了哪家哪戶後,就帶著李晚去了新兵營。
進到新兵營裡,她在出不去,只好用她爹留下的一塊拇指大的玉,賄賂了帶新兵營的副手。
這才出了府門,將所有發放給她的東西,一股腦的給了李暖和李武。
餓到暈厥的李暖,乍然吃到東西后,竟然起了應激反應,差點兒吐出血來。李晚看的心疼不已,給喝了一口水,才終於止住!
“暖暖,以後你和阿武回老宅,你們兩個平日裡別出門,軍營裡每月都會發放一貫銅錢,我會按時給你們送來。還有,別讓阿武露餡了。”
安頓好後,李晚又快速返回去,她們這些新徵來的兵,只有十天的訓練時間。十天過後就要開始上戰場了,這十天裡,白天黑夜不停歇的練操。
裡面年紀最大的除了李晚,其餘的都是十歲不到的孩子。
有些孩子還穿著開襠褲!
李晚跟著練了十天,大多都是一些花架子,沒有什麼實際的用處。
唯一的好處就是,十天的時間讓她從風一吹就倒的地步,慢慢生出些力氣來!
上戰場分那一天,她看到躲在石頭後面戰戰兢兢的李暖和李武,兩顆小腦袋一上一下排在牆根處。
李晚穿著厚厚的兵甲,手握長槍,走在隊伍的最後面。
竟也有那麼一絲英姿颯爽的意味兒來!
直到看不見她了,李暖才帶著李武偷摸回去。村子已經空了,所以李晚讓他們兩個回老宅,只要不在外面亂逛,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也好。
荒年一過,地裡能生出莊稼來,她們就有救了!
李晚此行是去關外,只可惜走到半路就被外族流民亂搶一氣,那些外地的流民,搶的不是金銀財寶,而是人。
就地架起一口大鍋,鍋裡早就有燒開了滾燙的水。那些外族流民把幾個最小的孩子搶走,順勢扔到了那口大鍋裡。
連兵甲都懶得脫,孩子在鍋裡被燙的掙扎叫喊。
領她們去前線的十幾個將士全都是些軟蛋,看到一群外族流民,過了幾招後竟然屁滾尿流的跑了。
留下一群孩子亂竄一氣,有的不看亂跑,卻剛好跑到那些人的面前。被提起就往鍋裡扔,李晚慌亂中一把拽過即將被扔鍋裡的孩子,隨手扔了出去。
有沒有受傷李晚不知道,但起碼不用被煮了。
總共才二十來個人,卻天生長得高,又生性野蠻。
李晚自知打不過,只好吼著讓那些孩子快跑,其實不用她喊,那些孩子也跑的很快。
可是比起大男人來,她們這些真的算是案板上的魚肉了,任人宰割。
在那群人的怒罵聲中,李晚一炳長槍,刺穿了試圖把她往鍋里拉的人。那人不可置信的看著李晚,可能到死都不明白,他就是為了吃口肉,怎麼就被這個瘦的皮包骨的龜兒子殺了。
李晚驚恐萬分,她從未殺過人,可是現在卻殺了人。那幾人看到同伴死了後,驚詫過後,全都像李晚這裡圍了過來。
李晚顧不得拔出來長槍,毫無章法的亂跑,那些人嘴裡罵的極為難聽。可李晚顧不得這些,只是撒腿跑,到最後好像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可任她跑斷腿,還是被那些人抓到了,其中一人腳將李晚揣翻到地上。氣喘吁吁的道:“小雜種,讓你跑,看爺爺不弄死你!”
李晚剛被那人照著後背狠狠踹了一腳,就算有劣質的兵甲做護盾,她還是氣血翻湧,吐出了一口血沫!
另外一人,一把提起倒地不起的李晚,像拖死狗一樣拖著李晚。把她往那口大鍋跟前拖,李晚用力掙扎著,可是對面人高馬大的外族人,她這點力氣像耍猴。
就在那些人要將李晚碰到鍋裡時,天邊來了一群騎著馬,鐵甲凜凜的騎兵。那些人一看勢頭不對,快速的扔下李晚四散而去。
李晚雙手被綁著,使勁挪動想站起身,可是用了幾次力氣都失敗了。
那些人很快到了李晚面前,看到地上被綁著的李晚,還有鍋裡飄出來的肉味兒。為首之人大罵,“畜生!”
有人一劍挑開了捆著她手的繩子,把她提到了馬上。李晚本就受傷了,又被橫在馬上顛簸,嘴角不停地往外冒著血。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人才停下馬,將她從馬上提了下去。
她意識快要喪失之際,聽到一人粗聲道:“去把這小子扔到軍醫那,看看還能不能救活。”
李晚掙扎著想要跑,要是被人發現她是女的,就完蛋了!
可是她還是被扔到軍醫那裡去了!
等她再次醒來後,發現眼前擠著一群人頭。李晚吃了一驚,猛的坐了起來,那些人看到她坐起來,全都散開了。
沒有了那些人礙事,她卻突然從腳底生出一股濃濃的寒氣來。
離她不遠處,坐著一位身穿鐵甲的人,李晚盲猜應該是這裡的守城將領。
不等那人開口,李晚先發制人道:“我叫李晚,是關內府衙徵的新兵!你們是誰的兵?”
她後背受傷嚴重,說起話來胸腔振動時,一波一波的痛感直逼大腦。
可眼下這般情形,她顧不得這麼多,只想著她女子之身估計是暴露了。
雖然她現在身體卻營養,可是女子該長的地方,她也沒落下,只是比別人小了些而已。
那人冷著臉,開口道:“誰叫你一個女子來參軍的?”
李晚暗道一聲:“果然還是被發現了!”
“我爹充軍到現在生死未知,我娘死的早,家裡剩倆個妹妹,等上荒年快要餓死了。我聽說只要應徵,就給每月發放一貫銅錢,所以才去應徵的!”
那男人依舊繃著臉,“軍營裡都是男人,你一個女子,怎敢如此羊入虎口!”
李晚利落的穿上鞋,走到那人面前,擲地有聲的道:“在我看來軍營裡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漢子,荒年之際,誰會管我們這些窮苦人的生死,我不過是在死前放手博一博。”
那人抬眼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李晚,瘦弱的身體,卻有一股桀驁不馴的野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