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守了六七天,錦顏的情況愈發的糟糕,李晚喂到她嘴裡的血,竟連一滴都咽不下去了。

面板也徹底變成了透明狀,裡面的血管脈絡清晰可見。甚至連骨頭都能隱隱看的到,李晚不敢亂動,生怕那脆弱的面板破了,就再也好不了了。

她日夜守在錦顏的床邊,一邊照顧小孩,一邊觀察著錦顏的情況。

幾日下來,李晚萎靡頹廢的樣子,自己都看著都覺得難受。瞅著空擋稍微梳洗了一下,才將原來滿是血汙的衣袍換下。

她不敢離開這裡太久,怕稍不注意就出什麼意外。可是又沒有辦法聯絡錦顏的夫君,她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他們父子三人,或許已經……

這日,李晚照常守在錦顏身邊,懷裡抱著剛睡醒的小孩子。這孩子從未見過她哭鬧,就算餓了也只會吸自己的手指。

李晚剛探過錦顏的脈息,起身就看見門口有一道影子,長長的印在房間內。李晚轉過身,差點兒被驚的叫出聲來,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只見錦逸一身破爛的白袍,赤著雙腳渾身潰爛。原本清俊倜儻的人,此刻像在油鍋裡過了一場,根本認不出此前的模樣。

唯一能讓李晚確定的是,他看錦顏的眼神,自始至終從未變過。

只是又與她認識的錦逸似乎有所不同,李晚也說不出來哪裡不同。但就是覺得這不像她見過的錦逸,可是那動作間又好像是她的錯覺。

“逸叔叔?是你嗎??”李晚輕聲詢問了一句,那人抬起頭,看了李晚一眼,眼神中透出一股李晚看不懂的情緒。

錦逸微微點了點頭走到床邊,看到錦顏的樣子,口中模糊的嗚咽聲。讓李晚悲慟不已,跪到地上給錦逸磕頭謝罪。

“逸叔叔,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要不是我顏姨也不會……”

李晚泣不成聲,她這些時日一直繃著自己的神經,此時看到錦逸又這般模樣。她再也繃不住了,痛哭出聲。

錦逸沒有管跪在地上的李晚,只是認真的看著氣息微弱的錦顏。握著她的手,滿眼悲傷。

“夫人……我回來了!廢了那麼多力氣,終究還是沒能保得住你!”

錦逸從來都是稱呼錦顏為娘子,現下竟換了稱呼!

李晚壓根沒聽出來變化,只是聽到錦逸那一句百轉千回的話,讓她更加負罪。

錦逸打橫抱起錦顏,李晚不解的看著那人的動作,“逸叔叔,你這是打算帶顏姨去哪兒?”

錦逸抱著錦顏,神色複雜的望向李晚,“丫頭,好久不見!夫人她生前最是掛念你,如今也算全了她的心意,你也不必自責,好自為之!”

說完就帶著錦顏離開了,李晚一臉茫然無措。錦逸的話是什麼意思?她剛剛還探過她的脈息,尚有一絲波動,何來生前一說?

等她反應過來追出去時,已經沒有他們二人的影子了。

李晚看著懷裡的小傢伙,睜著溼漉漉的眼睛,嘬著手指一臉的享受。

“小傢伙,他們走了,我們怎麼辦呀!你說你爹帶著你娘會去哪兒?他們兩人的身體會好起來嗎?”

回答她的只是“噗啾噗啾”的嘬手指聲!

李晚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也不知道他們會如何!

夜裡躺在錦顏躺過的床上,身邊是酣然好眠的小傢伙。李晚卻盯著窗外的月光,越看心裡越涼。

錦顏已經被錦逸帶走了,可是她還沒出去,說明這陣還沒破,那困住她的到底是什麼?

這的問題,直到她睜著眼睛到天亮也沒想明白。

李晚沒想到的是,她帶著那小傢伙離開小院後,會遇到錦城。而她們相遇時,錦城正在給一個女子療傷。

那女子李晚見過,是青丘的丹陽公主!

幾人面面相覷,誰都沒想到會在這荒山野谷中相遇。

“大哥,你怎麼和丹陽公主在一起?”李晚脫口而出,話說出去了,才意識到自己莽撞了。

於是連忙補救道:“我的意思是丹陽公主怎麼也在陣裡?”

“太子哥哥和鈺王兄都被困在這陣裡,青丘現在一團亂。扶桑王和九原王聯手叛亂,王公大臣們也都自顧不暇,無雙掩護我逃的時候,不小心誤入了這裡。”

丹陽公主雖然話說的急,卻字句清晰,李晚看了一眼錦城,只見他點了點頭。

“公主是和無雙一起來的?那無雙呢?”李晚環顧四周沒有找到無雙的身影,不禁問到。

丹陽原本明亮的眼睛,在提到無雙時眸中的亮光像被水澆滅了一樣,瞬間暗淡了下去。

“無雙她掩護我時,被叛軍抓走了,到現在下落不明!我……”

丹陽自責的表情讓李晚想起錦顏被她連累時的心情,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丹陽的後背道:“無雙機靈,定能化險為夷的,公主莫要自責!”

見丹陽點了點頭,李晚才轉移話題,“大哥,你可有無恙的訊息?”

“沒有,自從上次不知什麼人將我扔到一處迷宮裡,醒來後我就沒再見過熟人。我前日才出那迷宮,恰巧碰到丹陽公主被一隻野鵝攆的到處亂跑。”

李晚一聽驚奇不已,再看丹陽時,堂堂一位公主,竟然羞的滿面通紅。眼睛裡噙著淚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李晚不好在好奇,只淡淡的道:“公主常年住在深宮內院中,又突然遭逢大變,自然會慌亂。”

錦城也覺得自己話太多了,沒有顧及到丹陽的臉面有些傷人,連忙轉移話題道:“嫿嫿,你可遇到過誰?為何還抱著孩子?”

“一位於我有恩的農家,他們現下不在了,要我照看……”

沒等李晚話說完,整個人突然天旋地轉,地面不停地抖動,周圍的雜草樹木像是被劍氣割裂一樣,四處亂飛。

李晚一手護著懷中的孩子,一手拽著慌亂的丹陽不停的閃躲亂飛的段枝。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難不成是地牛翻身?”

錦城一腳踢飛一根一人多粗的樹枝,他的劍早毀了,此時只能用靈力幻化出一把劍來阻擋。

他在整個靈狐族裡,法術也算是排的上名的。可是此時竟像是剛出生的孩子在對戰常年四處征戰的將軍。

實力不實力暫且先不提,就單單連樹枝雜草都應不過來。

李晚這邊更加糟糕,雖然錦城已經很努力的為她和丹陽阻擋那些風暴利器了。可是她還是受了好多傷,懷裡抱著懵懂無知的幼兒,身邊還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主。

真是叫苦不迭!

李晚一個沒注意,丹陽門面上就飛來一隻胳膊粗細的斷枝,裡面全是利器。李晚反應不及,只好以身截擋,鋒利的段枝穿透她身體的瞬間,李晚慣性微彎了一下腰。

也就是輕微的彎這一下腰的時間,懷裡的幼兒被一隻巴掌大的青草劃破了喉嚨。李晚驚恐的看著從那稚嫩的脖子上噴湧而出的血,像被突然抽走骨頭似的,晃了幾晃。

不顧自己的疼痛,抬手去捂孩子脖子上深可見骨的傷口。可那血就像開閘洩洪,沿著她的指縫往出來湧。

背後又被利枝從肩胛骨穿過,李晚卻好似沒有知覺一樣!

“嫿嫿!!”

“王嫂!!!”

意識模糊不清時,她聽到錦城和丹陽撕裂破音的呼叫聲。可是那時的她人已經快不行了,隨時都會倒下!

李晚撐著一口氣,想看看懷裡的孩子怎麼養了,可是四面八方飛來的亂枝斷草,將她的身體劃得的像個破布。

最後陷入混沌,她也沒能看到那孩子傷的如何了。

李晚不知道的是,她最後被一截子斷枝釘在了地裡。

而她懷裡的孩子在她昏死過去後,不知是何原由,竟散成了一縷紅色的煙霧。片刻,那縷紅煙將李晚包裹了一下,順著她的印堂鑽了進去。

李晚在夢裡好像看到了一個叫鳳安瀾的人,負手而立站在她的面前,身姿綽約。

一束高高的馬尾,眉目淡然低垂,抿著唇角一言不發。就靜靜地看著她,她很清楚的知道,那人叫鳳安瀾,雖然她沒告訴自己。

她與李晚長得很像,可是卻比李晚多了一抹神性,十足的像個淡漠又慈悲的神仙。而李晚身上更多的是邪氣,就像一個人分裂出來的作惡多端的一面!

李晚躺倒地上以手遮面,指尖下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

心道:“終於見面了!”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默的看著對方,大概僵了一刻鐘,李晚看著面前的鳳安瀾開口道:“望夏村李晚拜鳳主安!”

雖然嘴上如此說,卻沒我半點兒正經拜人的樣子!

躺在地上曲起一條腿,一隻胳膊肘支撐著身體,微微半仰著。

鳳安瀾不會說話先天有疾,口不能言。是以對李晚的問安,也只是微不可見的挑了挑眉。

隨後用意念傳話,“用著本尊的魂靈,作威作福連師尊也睡了,你可真能幹!”

聲音傳到李晚的耳中清亮悅耳,若是能說話,聲音一定很好聽,可惜天生是個啞巴。

李晚輕笑了一聲,“你我之間分什麼彼此,遲早要融為一體的,再說了我不信你對他沒有過想法!”

鳳安瀾淡淡的撇了一眼李晚,一撩衣袍坐到了地上。李晚的身體到處是傷,她需要給她處理一下。

可是就當李晚以為她要給自己處理傷口時,誰知那人不知從哪兒拿出來的,在她的傷口上撒了一把白花花的鹽。

李晚瞬間臉色鐵青,指著她崩潰的說道:“你這也算人乾的事兒??”

鳳安瀾卻一臉悠然的傳音給她:“聽師尊說傷口上撒鹽能消炎,我拿你試試!”

得了,李晚一口氣悠悠盪盪的從鼻尖噴出,狠狠地踹了一腳對面悠然自得的鳳安瀾。

相煎何太急!!何太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