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千雪被安置在觀雪閣,院外有護衛值守,自是不讓進的。
蘇悅己搬出神農谷大小姐這個身份後,他們才不情不願地讓開,蘇悅己剛進去,他們其中一人就火急火燎地去找賀卿慕打小報告了。
蘇悅己懶得理會。
閣樓內,泠泠琴音飄出來。
屏風後坐著一名窈窕的身影,白衣女子面罩輕紗,手撥琴絃,十指如飛,那琴音一時如高山流水,悠遠流長,一時如千軍萬馬,滿是殺伐之氣。
白衣女子的旁邊圍著數名婢女,皆是一臉驚歎而又痴迷地盯著彈琴之人,連蘇悅己進來了都未察覺。
咕咕噠說:“師千雪這琴技倒是真材實料,聽得人如痴如醉啊。”
一曲畢,蘇悅己鼓掌。
眾婢女如夢初醒,見到蘇悅己,忙走過來行禮:“見過大小姐。”
蘇悅己有賀允思撐腰,還是大小姐,地位在谷中僅次於賀卿慕,誰敢對她大不敬,賀允思第一個不同意。
師千雪聽聞婢女們喚蘇悅己為大小姐,不由得十分吃驚,據她所知,神農谷的大小姐幼時就走丟了,她不免好奇,抬起頭來,望向蘇悅己,這一眼看得她登時猶如五雷轟頂,僵立在原地。
蘇悅己沒有錯過她眼裡的震驚,她故作沒有察覺,大大方方走到師千雪面前:“想必這就是師兄帶回來的那位師姑娘了,姑娘氣質出眾,當真是仙人之姿,也難怪師兄親自做了這護花使者。”
師千雪原以為蘇悅己是賀卿慕找回來的替身,聽她如此說,猛地清醒過來。
這位與她形容相似的女子,不是什麼替身,她是神農谷的大小姐,身份貴重得很!
“千雪見過大小姐。”師千雪畢竟是做過大小姐的,這神農谷的大小姐身份再貴重,也不過與她平起平坐,她豁然起身,不鹹不淡地施了一禮。
“師姑娘莫要多禮,你既是師兄帶回來的,就是貴客,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就好。”蘇悅己上前,親熱地挽住師千雪的胳膊,“聽他們說,是師兄不小心傷了你,哎,師兄平日也不是這麼沒分寸的人,怎麼就傷了人。”
師千雪目不轉睛地盯著蘇悅己的臉看。
這張臉與她從前的面容有七八分相似,真是極美麗的一張臉龐,如若不是不得已,她怎麼會輕易將這張臉劃爛。
“師兄秉性仁善,怕是心裡極自責的,還好你看起來並無大礙的樣子,這裡我先替師兄向你賠個不是了。”
咕咕噠幽幽嘆道:“大大茶起來,真是不給人活路,連師千雪都說不出話了。”
“師姑娘怎麼戴著面紗?這裡沒有外人,戴著面紗多難受啊,我幫你揭下來吧。”蘇悅己伸手就將師千雪的面紗扯了下來。
她動作快,師千雪讓了一讓,沒有躲開。
臉上一涼,在婢女們同情的目光中,師千雪下意識偏過腦袋,藏住自己的傷疤。
“天吶,師姑娘的臉怎麼傷得這麼嚴重。”蘇悅己大吃一驚,“師姑娘身段窈窕,清姿勝雪,相貌必是不俗的,傷成了這樣,肯定會留疤,這可怎生是好,師兄當真是該死啊。”
師千雪隱忍道:“不過一張皮囊罷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者大有人在,生而為人,還是應當以內在為重。”
“不妥,不妥。師姑娘說的內在,我自是認同,可是活在這世上,取悅自己也很重要,難道美麗的皮囊就只會讓別人高興,不能讓自己高興?我覺得誰都有美麗的資格,不能因為別人實在美麗,就指責別人只看重皮囊,缺乏內在。”
蘇悅己的話句句如刀,在割師千雪的心。
她難道就不喜歡美麗的皮囊?
她做了這麼多,就是為了保住這張美麗的皮囊。
蘇悅己見師千雪不發一言,又寬慰道:“師姑娘莫要傷心,我師兄醫術高明,肯定有法子治好師姑娘的臉。即便我師兄技術不精,醫不好師姑娘的臉,我們神農谷還有長生花呢。此花非常神奇,不單能起死回生,還能重塑身體。”
“這花就種在我的身體裡,等開花了,師姑娘的臉若是還不好,就來找我。”
師千雪猛地抬起雙目。
她來神農谷的目的,便是為了長生花。
這個蠢貨居然輕而易舉把這麼大的秘密曝給她了。
長生花種在了“駱雲紗”的身體裡,她究竟是遲來了一步麼?
蘇悅己剛說完長生花,賀卿慕就匆匆走了進來,見場面井然有序,沒有如他所想那般打起來,不由鬆了口氣。
師千雪已重新戴上面紗,主動道:“大小姐只是來探望我的,你不要這麼如臨大敵。”
咕咕噠瞪圓了眼睛:“師千雪的茶藝與大大是旗鼓相當啊,不動聲色的一句話,就宣誓了自己的主權。”
蘇悅己面不改色道:“我與師姑娘一見如故,拉幾句家常而已,瞧師兄緊張的。”
賀卿慕有苦說不出。他現在一點都不想得罪蘇悅己,還好蘇悅己沒有因他將師千雪帶回來而生氣。
他心底裡竟冒出了個念頭,師千雪的臉毀了也好。
這念頭剛起,他又自愧不已。
賀卿慕親自送蘇悅己出門:“從前多番提及師妹與千雪長相相似一事,多有失禮,如今千雪容貌已毀,望師妹不要把我那些話放在心上。”
“師兄說的哪裡話,我是那樣小氣的人嗎?”
你是。賀卿慕心裡一個聲音堅定地答道。
“我有一事不解。”
“師兄請說。”
“師妹是如何知道師千雪的存在的?”
“這還不簡單,我想利用師兄回到神農谷,當然得提前做功課了,師兄的事,我如數家珍呢。”
賀卿慕:“……”
多謝你的如數家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