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上人影綽綽,來去匆匆,皆是有所求而來。
賀卿慕漫步在街頭,儘量行走在陰影中。
此番調查丹藥失竊一事,牽扯眾多,要一一處置,也沒有那麼多精力可耗費,他先前就放出話來,算是敲山震虎,該收手的都收手了,剩下的還敢在風頭上觸他的黴頭,就別怪他拿來殺雞儆猴用了。
“此番我們來這裡,是否封鎖好了訊息?”賀卿慕問。
“主子放心,為防止打草驚蛇,這次是秘密出行,主子連貼身侍從都沒有帶出來,訊息定然不會提前走漏。要是被識破行蹤,就罰小人回去吞一百根針!”馬藺滿是信心地答道。
馬藺說完,立時有一道鬼哭狼嚎的聲音接道:“賀卿慕!天殺的賀卿慕,他混進來了,快跑啊。”
馬藺:“!!!”
賀卿慕眼神殺氣騰騰,幾乎將馬藺千刀萬剮。
馬藺大呼:“主子,我冤枉啊!真不是我!”
賀卿慕伸手,扯住一人,厲聲問道:“什麼賀卿慕,在哪裡?”
“吶,就在那裡,賀卿慕來抓人了。”那人抖著手,指向簷下的蘇悅己。
“大大,快換臉,頂著這張臉,我擔心您等下會被群毆。”咕咕噠叫道。
蘇悅己蹲在地上,一粒粒撿著丹丸:“別急,先等我把東西收好,到處都是人,剛才都打翻我一瓶藥了。”
蘇悅己心痛得在滴血。
還好打翻的不是粉狀藥物,而是丹丸,雖然被人踩了幾腳,不影響藥效,下次有緊急情況,給九方白恕兄弟倆用,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便是你在冒充我?”就在蘇悅己著急忙慌的將地上丹丸一一撿起時,伸出一隻手,將她拽了起來。
兩個賀卿慕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草,是一種植物。”咕咕噠罵了一聲,尖叫,“大大快跑,正版來了。”
蘇悅己眼疾手快,從儲物袋裡摸出一物撒了出去,凝出潑天的紅霧。
賀卿慕站在紅霧中間,一手掩鼻,一手揮散紅霧。
蘇悅己已奔至拐角處。
賀卿慕輕蔑地冷哼一聲,動作極快,身形化作殘影,掠了出去,眨眼間就貼上了蘇悅己的後背。
“大大,您剛才撒出去的是胭脂,快,迷魂散拿出來。”咕咕噠著急地圍著賀卿慕打轉,試圖阻止他。
這回蘇悅己摸到了那包迷魂散,兜頭撒向賀卿慕:“給我暈吧你!”
迷魂散乃是賀卿慕親手寫出的丹方,它的厲害,賀卿慕比誰都清楚,藥粉順風飄過來的瞬間,他就認出了是自己的藥,趕忙閉住呼吸。
卻是遲了一步。
強烈的眩暈感,霎時襲上他的腦海,天和地都顛倒了過來,周圍的人和景高速旋轉著,連帶著蘇悅己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都扭曲成猙獰的形狀。
賀卿慕搖搖晃晃倒下去,伸出的手,緊緊扣住蘇悅己的腳腕。
蘇悅己被他絆了個狗吃屎。
她爬起來,用力甩著自己的腿,試圖從賀卿慕手中掙脫。
賀卿慕不愧是迷魂散的製作者,吸入了這麼多,竟沒有直接昏過去。
他努力撐著眼皮,抓住蘇悅己腳腕的那隻手始終沒有鬆開。
蘇悅己只好狠踹幾下,最後一腳蹬在他的臉上,他才鬆開五指。
蘇悅己提著裙襬,跑得像後面有狗攆。
“主子!”馬藺撥開人群,衝過來,扶起站都站不穩的賀卿慕。
賀卿慕這三個字的威力太大,人又多,馬藺和賀卿慕走散了。等他發現賀卿慕的身影時,賀卿慕扶著額,閉著眼,坐在大街中央,四周都是奔竄的人影。
這麼多人,他家主子險些被踩踏。
賀卿慕恍恍惚惚,自袖中摸出一隻瓶子,馬藺幫他將那隻瓶子撥開瓶塞,賀卿慕對著瓶口深吸一口氣,迷濛的眼神終於漸漸恢復清明。
“主子,您還好吧?”馬藺顫顫巍巍地問。
“人呢?”賀卿慕冷著臉問。
“人跑了。”馬藺拿出一盒摔碎的胭脂,“不過,現場留下了這個,或許有什麼線索。”
賀卿慕體內的藥效褪盡,此刻,眼神如刀,恨不得將馬藺就地格殺。
他探出手,將那盒胭脂拿到眼前仔細端詳著。
“主子,您、您的臉……”馬藺倒抽一口涼氣,驚恐地盯著賀卿慕的臉。
“我的臉怎麼了?”賀卿慕只覺自己的半邊臉酥酥麻麻的,有些發燙的感覺。
不會是毀容了吧?
馬藺拿出一面小鏡子,遞給賀卿慕,自己卻是退下臺階,拉開距離,垂著眼瞼不敢看賀卿慕的反應。
賀卿慕翻轉著鏡面,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猝不及防,一隻血色的腳印映入了眼底。
賀卿慕黑著臉,“嘎吱”一聲捏碎了掌中的鏡子。
蘇悅己先是往他臉上撒一層胭脂,又踹他一腳,她的鞋印子清晰地印在了他半張英俊的面頰上。
馬藺戰戰兢兢,掏出一方帕子,想要替賀卿慕擦掉那腳印。
賀卿慕咬牙切齒道:“面容可以幻化,欺騙人的雙眼,腳印做不了假,將這鞋印拓下來,務必找到此人。”
“是。”馬藺怕極了,小聲應道。
“還有這盒胭脂,去查查出自哪裡,將今日光顧該鋪子的名單都找出來。”
“主子放心!”馬藺拍著胸脯保證。
*
奉劍折返進屋,向九方白恕稟告道:“城主,賬目都已經結清,人也送下山去了。”
九方白恕淡淡地“嗯”了聲,將筆擱下,拿起一卷竹簡。
“城主,可要將那冒充您的人抓起來?”奉劍揣摩著九方白恕這副雲淡風輕的表情,試探問道。
太欺負人了,有人冒充九方白恕,又是買胭脂香粉,又是買首飾裙子的,才半日的功夫,九方白恕是個變態的訊息傳得到處都是。
更氣人的是,那山寨貨買東西還賒賬,債主全部找上門來,要求九方白恕付錢。
九方白恕詢問了幾句,儼然是猜到了什麼,不悲不喜,就讓奉劍帶他們下去核對賬目,把錢全部結清了。
那賣裙子的成衣鋪子老闆,還笑嘻嘻地託奉劍轉達一句話:“以後要是有合適的,會為九方城主留的,九方城主喜歡什麼花紋,也可提前說一聲,鋪子裡的高階成衣是可以定製的,無論繡牡丹還是繡芍藥,我們都很在行。”
奉劍痛罵著將他們都轟下山去了。
都被騎臉輸出搞得聲名盡毀了,九方白恕還是一派淡然自若的表情,奉劍毫不懷疑,九方白恕知道這件事是誰幹的。
果然,九方白恕不甚在意地說:“不必。”
奉劍又摸出盒胭脂,呈給九方白恕:“城主,剛才賀卿慕派人送來這個,他說您看到這個,會明白是怎麼回事的。”
九方白恕盯著那盒碎得不成樣子的胭脂,沉默了。
沉思片刻,他將胭脂盒子收起,說:“去回話,就說此事是我對不住賀公子。”
賀卿慕派人送來這個,明顯是責問,而九方白恕的答覆,就是主動在替別人背鍋了。
奉劍覺得不妥:“城主還未查清這胭脂背後的事情,怎麼就認下了?”
“無妨,終歸是小打小鬧,沒有傷及性命,都算不得大事。是我欠她的,她如此撒氣,是在情理之中。”
奉劍滿腹鬱悶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