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快，朱鳥回來了。”
咕咕噠剛提醒一句，雲中再次傳來清越的鳥叫聲，蘇悅己手一抖，趕緊借草木遮擋，順著原路返回。
“大大小心，朱鳥發現您了。”
巨大的紅色翅膀迎面朝蘇悅己扇來，蘇悅己身形一個趔趄，直接從山壁上摔了下去，下墜的過程中，她還在慶幸，幸虧朱鳥只用翅膀扇了她，沒用火燒她。
但顯然，她高興得太早了。
朱鳥飛回巢穴中，發現巢穴裡的蛋少了一顆，漆黑的眼珠子裡盛滿怒火，發出一聲尖銳的吟嘯聲，就朝剛爬起來的蘇悅己俯衝過來，鋒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朝蘇悅己身上招呼。
蘇悅己的肩頭傳來劇痛，朱鳥的爪子勾破她的裙子，劃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血色很快濡溼裙衫。
蘇悅己絲毫不敢多做停留，護住自己的腦袋，撒開丫子狂奔。
“大大，朱鳥想奪回它的蛋，快，把鳥蛋還給它！它就不會追您了！”咕咕噠大聲叫道。
蘇悅己置若罔聞，邁著腳步狂奔。地面崎嶇不平，腳下被藤蔓絆了一下，蘇悅己整個人栽了個大跟頭，滾了出去。
直到趴在地上，她仍舊不肯鬆手，死死將儲物袋護在身下。
朱雀暴怒不已，雙爪彎曲成鉤，誓要將蘇悅己撕成兩半，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青色的身影撲了過來，將蘇悅己納入懷中，同時，扔了兩條散發著腥味的白魚出去。
朱鳥聞到喜歡的食物香氣，猶豫了一下，暫時放棄攻擊蘇悅己和九方青燃二人，轉頭飛過去，撿起掉落下來的白魚，三下五除二，吞入了喉中。
便是這片刻的喘息，給了九方青燃機會，他抱起蘇悅己，縱身一掠，身影很快消失在草木茂密的森林中。
朱鳥一口氣吃了兩條白魚，心滿意足，眯起了眼睛，沒有再去追蘇悅己和九方青燃二人。
“大大，大大，您還好吧？”咕咕噠蹲在九方青燃的肩膀上，焦急地喚著蘇悅己。
蘇悅己迷迷濛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九方青燃線條流暢的下巴，以及緊抿的唇角。
大片的腥氣漫開，分不清是九方青燃的，還是她自己的。
火辣辣的劇痛在肩頭漫開。
“大大，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您領盒飯了呢，那樣，我的檔案裡又要多添一條失敗的記錄了，以後都別想升職了，沒準還要被送去銷燬。”咕咕噠抹了把老淚，“大大，剛才您為什麼不把朱鳥的蛋還給它？蛋還可以再偷，命就只有這一條，咱們這遊戲可沒有讀檔重來的機會。”
“九方青燃在。”
“您的意思是您早就發現了九方青燃？”咕咕噠呆滯一瞬。
“他這人疑心重，大概是不相信我真的會為他去找朱鳥的蛋，一路尾隨我至此。”
“他不是傷得快死了嗎？”咕咕噠就是個系統，直來直去的，哪裡知道什麼世道的險惡，人心的莫測。
“他的傷的確很嚴重，但沒有他表現出來得那麼嚴重，九方世家或許有什麼療傷秘法，他只需在那裡躺一躺就能恢復元氣。”
咕咕噠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蘇悅己的五個攻略物件，沒一個是好相與的。
“光一個九方青燃城府就這麼深了，剩下的四個，得有多難對付啊。”咕咕噠又想哭了。它就是一個單純的系統，為什麼要給它委派這麼艱難的任務，它想回家哇！
九方青燃察覺到朱鳥放棄追逐他們，腳步停了下來，他將蘇悅己擱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自己坐在她身邊，重重喘了幾口氣。
蘇悅己雙眼閉著，臉色比紙還白。
九方青燃只當她還沒有醒過來。
他確實是尾隨蘇悅己來的，如蘇悅己所說，他沒聽信蘇悅己會好心來給他尋藥。
蘇悅己自進九方世家起，一直都在他們兄弟二人的監視當中，這麼好的機會，他懷疑蘇悅己會藉機潛逃。
蘇悅己走後，他拿出九方世家的秘藥，盡數吞入腹中，恢復了些許元氣。
他跟在蘇悅己身後，打算等蘇悅己一旦暴露出潛逃的跡象，就射傷她的雙腿。
出乎他所料的，蘇悅己當真是去為他取藥的，在被朱鳥追逐時，她明明可以扔了朱鳥的蛋自保，卻自始至終都沒有鬆手，那一瞬，他的心裡說沒有震動是假的，也因此在蘇悅己命懸一線時，他的身體快過大腦，撲了出去，用自己的身體護住蘇悅己。
這輩子，他還沒有用自己的命護過一個女孩子。
再看看蘇悅己，病懨懨地躺著，渾然沒了平日裡的鋒芒畢露，竟也溫柔沉靜、我見猶憐。
血色浸透她的衣裙，順著手臂往下淌，濡溼了整條袖管。
九方青燃伸手，解開蘇悅己肩頭的衣裳。
蘇悅己嚶嚀一聲，睜開朦朧的雙眼，因為生理上的疼痛，淚雨止不住地滑落下來。
她往後縮著，躲開九方青燃的觸碰：“你做什麼？我受了傷！”
“我當然知道你受了傷。”九方青燃說完這句，反應過來，知道她誤會了什麼，目中露出詭異光芒，“你一身血肉模糊的，你以為我有那興致？”
他還沒有飢不擇食到這種地步！
“沒有最好。”蘇悅己吸吸鼻子，疼得直抽氣。苦肉計是這世上代價最大的計謀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有沒有！
“平日裡不是挺橫的嗎？這時候知道哭鼻子了？”九方青燃盯著蘇悅己哭皺了的臉，眉梢挑了下。
張牙舞爪的小東西，原來也是會疼，會哭。哭起來委屈巴巴的樣子，像被人欺負了的小貓，好可愛啊。
蘇悅己對九方青燃的譏諷充耳不聞。
九方青燃取出一支細頸青花瓷瓶，倒出三枚乳白色丹丸，遞給蘇悅己：“止疼的，吃下。”
蘇悅己猶疑不定。
九方青燃冷笑：“怎麼，不信我？那為何會衝進鎖靈陣救我？”
“那時就算是一條狗，我都會救的。”蘇悅己哼了聲。
九方青燃咬牙切齒：“你在拐著彎罵我是狗？”
“這麼說你也覺得自己是個狗男人了？”蘇悅己實在疼得厲害，伸出手，取走九方青燃那三粒丹丸，放進嘴裡。
九方青燃磨了下後槽牙，很想抓住蘇悅己，狠狠打一頓她的屁股，叫他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但他不屑趁人之危，這一頓先記著。
“還有這個，止血生肉的的。”九方青燃看了眼她肩頭血流不止的傷口，丟給她一瓶藥粉。
蘇悅己忍著疼，將瓶子握在手裡。
“怎麼不問我為什麼能及時出現？”九方青燃打破兩人之間這短暫的沉默。
“顯而易見的答案，為何要問？”蘇悅己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人看起來虛弱至極。
“你走後，我忽然想起，忘了告訴你朱鳥最愛食白魚，如果拿白魚交換，它是不會追究你拿走它的蛋的。”九方青燃眼神晦暗。
“這麼好的記性，也會忘記嗎？”咕咕噠不解。
“信了他的話，離萬劫不復也就不遠了。”
“啊！他是故意的！他在考驗大大您的真心！”咕咕噠恍然大悟。
蘇悅己將那顆藏在儲物袋裡的朱鳥蛋拿給九方青燃：“快療傷吧，晚了，神仙難救。”
*
九方青燃撐著病體，在林中找了些柴火，生火煮蛋。
蘇悅己開啟儲物袋，好心借了口鍋給他。
九方青燃瞳孔地震：“你怎麼什麼都有？”
“那還不是防備著你和你哥給我穿小鞋。”
止疼藥起了效果，肩頭的傷不再疼了，蘇悅己聽到附近有水聲，從儲物袋裡拿出件乾淨的衣裙，抱在懷中循著水聲去了。
她沒有聽錯，不遠處有條小溪流，她蹲在岸邊，動作輕柔地拽下肩頭的衣裳，用帕子沾著水，清理著傷口。
水面上血色一絲絲散開，引來數條小魚。
咕咕噠躺在草叢裡打滾：“大大來自現代社會，這輩子是第一回受這麼重的傷吧。”
“這個世界魑魅魍魎橫行，還有五個難以對付的攻略物件，對於受傷這種事，我早有覺悟。不過，九方青燃的止疼藥挺好用的，下次得想法子弄點回來。”
“九方青燃過來了。”咕咕噠鯉魚打挺站了起來。
蘇悅己垂下眼睛，只當沒有聽見咕咕噠的提醒。她將手探入水中，晃碎了浮在水面上的細碎日光。
那隻手骨相極好，白皙柔嫩，指如蔥根，在漣漪間若隱若現，恰如一塊上好的羊脂玉。
九方青燃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
他過來是想看看蘇悅己需不需要幫忙，也是防備著她出逃。這個小姑娘狡猾得像小鹿，不得不防著。
蘇悅己為更方便清理肩頭的傷，將衣服往下拽了拽，露出光滑的後背。
女子都有穿抹胸的習慣，抹胸的帶子交錯綁著，愈發襯得那光潔無瑕的背部潔白如雪，好似在發光。
九方青燃的目光不自覺燙了幾分，喉結上下滾動一圈。
“大大，他在咽口水。”咕咕噠一直在打探著九方青燃的反應。
這正是蘇悅己要的效果，少年血氣方剛，如何抵得過這活色生香。
蘇悅己將九方青燃給的藥粉倒在剛清理過的傷口上，那藥有些許刺激性，蘇悅己毫無防備，疼得一個激靈。
她用餘光一瞥，假裝才發現九方青燃的蹤跡，驚得跌坐在地上：“你怎麼過來了？”
一時手忙腳亂，衣服從身上滑落下來，她一手拽住衣裳，護住自己的胸口，一手去撿打翻了的藥瓶。
“不要亂動，傷口裂開了。”九方青燃三兩步跨到她身前，幫她撿起掉在地上的藥瓶。
蘇悅己滿臉通紅，雙手抱胸，一副窘迫得幾乎鑽進地縫裡的反應：“九方青燃，你佔我便宜，好歹你是名門世家出身，怎的如此沒有規矩！”
九方青燃無辜道：“我什麼都沒有看到。還有，論輩分，我是你小師叔，你不該直呼我的名字。”
蘇悅己不情不願道：“哪有你這樣的小師叔。”
“拜託，我要真的不守規矩，在九方世家時我就下手了，哪裡用得著等到現在。早說了，你渾身血淋淋的，著實大煞風景，我又不是不挑食！”
蘇悅己：“……那你背過身去，我要換衣裳了。”
九方青燃聽話得背過身去。
蘇悅己想了想，又說：“不行，你再往前走幾步。”
九方青燃果真往前走了幾步。
“不夠，再往前幾步……還是不行，再往前走……”
九方青燃難得好脾氣聽蘇悅己指揮。
大抵是生死一線之間，是這個小姑娘保護了他，他開始有些喜歡這個小姑娘了，怪不得戲文裡多的是英雄救美，美人對英雄一見鍾情的劇本。
美人救了英雄，同樣是這個道理。
多縱容些也無妨，九方世家二公子喜歡的姑娘，縱容幾下又怎麼了。
九方青燃心不在焉地邁著步伐。
“好了。”半晌，身後響起蘇悅己有些飄忽的聲音。
九方青燃停下腳步。
蘇悅己慢慢脫下衣裳，換上新的衣裙，只是太疼了，整個過程中她渾身顫抖，倒吸涼氣。
受傷的那條手臂根本無法抬上去，也就無法將衣裙套回去。
咕咕噠道：“大大，您需要九方青燃的幫忙。”
蘇悅己輕輕地喚了一聲：“小師叔。”
九方青燃背對著她，挑了下眉頭：“你突然這麼有禮貌，莫不是想尋求我的幫助？”
身後那道聲音微弱幾分，似乎藏著幾許窘迫，幾許難堪，以及……幾許小女兒家的羞澀：“我的手不能動，能不能幫我把衣裙穿好？”
“嗯？”
“前提是你閉著眼睛，什麼也不許看。”
“這似乎有些為難人。”
“那算了。”
“好吧，既然你都開口求我了，我又是你的小師叔，若不幫這個忙，未免太小氣了。”九方青燃闔上雙眼，慢悠悠地轉過身來，朝著蘇悅己走來。
離蘇悅己三步遠的距離時，蘇悅己及時道：“停下。”
九方青燃駐足：“我要伸手了。”
“唔。”對面的小姑娘從鼻子裡發出悶悶的聲音。
九方青燃探出手。
“你手別亂摸。”蘇悅己不放心地說道。
九方青燃嫌棄道：“真是麻煩。”
他自袖中掏出一雙皮質的手套，戴在雙手上，準確無誤抓住了她披在身上的裙子。
咕咕噠道：“外頭傳聞他風流多情，是個浪蕩子，這麼看來，倒也不盡然，能想到戴上手套，很貼心了。大大，他在刷你的好感。”
蘇悅己還能不知道九方青燃在刷她的好感，他倆現在就是互演狀態，看誰先栽進誰的手裡了。
九方青燃抓住衣裙，慢條斯理地往蘇悅己身上套，他記憶非凡，全程避開蘇悅己的傷口，以及不該觸碰之處，動作小心翼翼的，拖著她的胳膊，將那條露在外面的手臂套進袖管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