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番外（12）：我不是說過

小福寶快要上一年級的時候，陸家人的事業已經小有起色。

一路摸爬滾打的吃了不少虧，但付出的努力沒有白費，最起碼他們現在有能力翻修老宅，還能把孩子們送到省會中心城市去上學。

離開了鎮上，小福寶還有些惆悵，她說可能長大就是要不停搬家，給安怡靜差點沒笑背過氣去。

老氣橫秋的破小孩。

不過她小小年紀說出這樣一句話確實有意思又符合那個年代兒童的成長環境，安怡靜以此為靈感，還出了一本連環畫故事，一經發售很開就被搶空，因此還賺了不少一筆錢。

大人有大人的煩惱，小朋友也有小朋友的煩惱，小朋友小福寶此刻的煩惱就是她不想上學。

上幼兒園這三年來，她過得快樂也不快樂，快樂是幼兒園挺好玩的，老師對她也好，不快樂的就是小朋友們總是會互相攀比自己的爹孃，她沒有爹。

有一次他們知道了她沒有爹以後，有幾個特別調皮的小男孩還用這個嘲笑她，小福寶都哭了，當然那幾個小男孩也被老師狠狠收拾了一頓，還給她道了歉，可她還是很難過呀。

為什麼她沒有爹，她爹到底啥時候才回來，她家大人也不告訴她！

小福寶覺得自己應該能知道這些，可大人就是不告訴她。

大人都壞！

整個幼兒園升小學的假期，小福寶都擰擰嘰嘰的，提起上學就不開心，安怡靜說了上小學可以多交很多好朋友，還可以學習很多字，以後不用姐姐給讀故事書也能看懂故事了，小福寶還是不大開心的樣子。

安怡靜又說她哥哥們和姐姐都和她在一個學校，媽媽也在，下課的時候她找誰玩都行，她才沒那麼牴觸了。

看著小福寶軟軟的漂亮臉蛋兒，安怡靜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

如果小福寶有爹，陸向武還在，她的性格會不會沒有像現在這樣畏縮，敏感……

但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

正式開學的那一天，小福寶扎著兩個馬尾辮，揹著小書包，蹦蹦跳跳跟在陸明昭和楊雨路後面，兩人一路把她送進了新教室，囑咐了幾句後便走了。

等他們倆一走，小福寶瞬間像被掐了脖子的貓兒，一個人坐在座位上頭也不敢抬了，從書包裡摸呀摸呀摸出來一隻玩偶小兔子，捏在手裡把玩。

彼時老師還沒有進班，都是才上一年級的小孩，在教室裡又鬧又跑的，吵得教室頂都快被掀了。

小福寶餘光偶爾會瞥到旁邊孩子一起聊天追逐打鬧的影子，心裡羨慕便瞄上一眼又一眼的，等人家看過來，她又很快轉過頭去。

她旁邊那桌也有個挺漂亮的女孩，跟洋娃娃似的，頭髮卷卷的，面板也很白。

洋娃娃女孩見她一個人玩小兔子，還總是看她們，就帶著好朋友走到她跟前去。

“我叫童新月，這是我的好朋友韓佳樂，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陸明芷。”小福寶眨巴著大眼睛，感覺面前的兩個漂亮小女孩有些不好惹，所以有些怯怯的，沒想到人家直接拉起她的小手：

“你長得跟我們一樣漂亮，那就跟我們做朋友吧！”

小福寶歪了歪腦袋，原來這樣就可以做朋友嗎？

韓佳樂看著她半晌，悄悄在童新月耳朵跟前說：“她比我們漂亮，是不是不會跟我們做朋友？”

她大概不會說悄悄話，再加上小福寶離她們又離得近，所以聽了個大概。

小福寶本來以為她要說她壞話，心裡還有些緊張，一聽她說的是這個，立馬就不緊張了。

“陸明芷，你答不答應啊？”

童新月想反駁韓佳樂的話，但是陸明芷又長得確實很漂亮，她磨磨唧唧的樣子讓她更暴躁，說話聲音微微大了一些。

小福寶狠狠點了下頭，就是表情很是忍辱負重。

不過大家都是小屁孩，也看不懂她那個表情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她點頭答應了，就很開心。

於是小福寶被迫成為了她們的朋友，她倆走哪都把小福寶架上，一左一右跟左右護法似的。

童新月穿著小皮鞋和小白襪子，還有漂亮的小裙子，表情張揚又臭屁，一般小孩都不敢招惹她。

但她有些中二，指著小福寶逢人就說這是她新認的好姐妹，誰要是敢欺負她她就滅了誰。

小福寶頭一次體會到尷尬的感覺，她腳趾緊緊扣著鞋底兒，以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沉重點頭。

別的小孩一看她表情這麼‘兇狠’，也嚇得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三個小女孩就這樣威脅了整個班，於是等班主任老師進來的時候，便收到了很多訴狀，普遍都是告童新月她們欺負人，具體怎麼欺負的，他們也說不上。

班主任老師看著童新月和韓佳樂倒還不覺得奇怪，看著小福寶就有些迷惑。

安老師不是說她家女兒很膽小嘛？這怎麼跟她說的不一樣？

小福寶反正主打就是一個不敢抬頭，尤其她還感覺老師可能正在盯著自己。

由於她們三人沒有對同學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老師便也就口頭教育了一番，對同學要團結友愛之類的，不能欺負同學，不然今天就把她們的爸爸媽媽留在學校。

這回童新月和韓佳樂就是再膽大也有些害怕了。

她們家裡都有兄弟姐妹，每回老師到家裡告狀，無論原因是什麼，那哥哥姐姐絕對都討不了好。

這倆小姑娘便也稍微收斂了些。

小福寶可就嚇壞了，她一聽做錯事情就要喊爸爸媽媽，可她沒有爸爸，也喊不來爸爸，那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不就是不做錯事。

這下本來就有點害怕的小福寶更加害怕了，下課都不敢去廁所，更別提去找媽媽哥哥還有姐姐了。

幸虧大課間的時候安怡靜和她哥哥姐姐都放心不下她，來看她了，否則一早晨她估計都要尿褲子。

得知前因後果的安怡靜剎那間不知心裡是什麼滋味兒，她心裡亂亂的，也不知道當下該跟孩子說什麼，只能抱一抱她，安慰她做錯事沒有關係，爸爸不在也沒有關係，有媽媽在，伯伯伯孃哥哥姐姐還有奶奶都在。

不是非要爸爸不可。

小福寶似懂非懂怯怯點了點頭。

由於跟著童新月和韓佳樂被老師說了一頓，小福寶是堅決不要再跟兩個人做朋友，兩個小姑娘也有些生氣，當眾宣佈和小福寶絕交，一輩子不要跟她講話。

小福寶雖然心裡有些難過，但為了不要犯錯被叫爸爸，還是不要跟她們做朋友的好。

班裡其他同學一看小福寶這麼‘硬氣’，都敢拒絕童新月和韓佳樂，一下就覺得她肯定比她們還厲害還了不起，更不敢招惹她。

而且她還有一個當老師的媽媽，在同校的哥哥姐姐，這得是多大的後盾力量啊，一時間有好些同學都可羨慕她。

就是不敢找她玩兒。

小福寶一個人獨來獨往了好長一段時間，反正時不時她哥哥姐姐會來找她，她倒也不覺得孤獨。

同班小朋友簡直覺得她是個勇士，直到有一件事情的發生，讓小福寶徹底摘掉了這些‘面具’。

有一回上數學課的時候，小福寶忘了帶作業，被數學老師敲了幾下手心，雖然數學老師什麼也沒說，但小福寶認為她做錯事要被叫爸爸了，當即‘哇’地一聲就哭出了聲。

還哭得可傷心。

同學們一看她居然也會哭，意識到她或許也就跟她們一樣，是個普通的小孩子，沒有那麼厲害。

這樣一來，很多小朋友都願意接近她了，好處是她能說上話的同學多了起來，每天上學也變得開心了。

但也是有壞處的，很多小朋友愛欺負別人，偶爾也會欺負到小福寶那去。

搶她的筆或者撕她的本子之類的，或者在她座位上放小蟲子。

這些她倒都不害怕，知道是誰就原模原樣還回去，就是蜘蛛和蛇她也能提溜著扔回罪魁禍首那。

就是揪辮子讓她有些煩惱。

那些小男孩可愛揪她小辮子，每次把小福寶的髮型都弄得亂糟糟的，更可氣的是他們還沒有小辮子，讓小福寶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都不行。

有幾回還是童新月和韓佳樂幫她還了回去，她倆十分簡單粗暴，直接把自己喝水杯子裡的水倒在了人家頭上。

這倆姐妹屬於好心辦好事也不願意留名的，就是被小福寶看見她們也不屑於要她的謝謝。

誰讓她們都已經絕交了呢。

小福寶還是很感激她們，但礙於之前她倆跟她當眾絕交了，她也湊不上去跟人家道謝，不過會暗戳戳往她倆桌洞裡放上小零食或者小文具以表示感謝。

小學生涯雞飛狗跳地過得也很快，轉眼間她就已經上了二年級。

二年級的學生成長得飛快，已經有了很多自己的想法，還能聽懂很多大人說的事情，不知誰先起的頭，班裡關於小福寶爸爸的事情傳得飛快，小福寶經常能聽見別的同學說類似‘陸明芷是安老師的女兒，我媽媽說安老師沒有男人，所以陸明芷是沒有爹的野孩子’的話。

野孩子都算是好聽的稱呼，還有‘雜種’和‘野種’這些難聽的話。

她聽得又氣又急，她不明白她只不過是沒有爸爸，為什麼要被人這麼說。

有一回班裡有一個很高很胖的男生故意在她面前這麼大聲說，還用很難聽的話罵她媽媽，小福寶一下氣急了，從桌子上拿起書就往他頭上打。

那個胖男生仗著身高和體重起身就狠狠搡了一把小福寶，小福寶跌出去好遠，腿上和屁股上傳來的痛感讓她眼前都是模糊的。

童新月和韓佳樂一看她受傷了，大喊著要去告老師就跑了出去。

那個胖男生看到目前的情況不僅沒有慌，反而還很得意，還跟周圍同學說是小福寶先打他的，他就是把她打死了他也沒錯。

旁邊同學生氣但又害怕他，有幾個同學上前想把小福寶扶起來，但她腿太疼了爬不起來。

不多時安怡靜和聞風而來的楊雨路都來了，楊雨路一看她的腿流血了，二話不說抄起板凳就往胖男孩的頭上砸，砸得他哭爹喊娘頭破血流，兩個老師在後面都拽不住她。

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大力氣。

後面的事情小福寶記不清了，只知道她醒來的時候，家裡所有人都在她旁邊了。

他們不僅沒有責怪她，也沒有怪路路姐姐，反而還說她們做得好，很勇敢，就是下次打人要叫上哥哥們，不然女孩子力氣小很容易吃虧。

小福寶這次就吃了虧，不過也不要緊，他們已經替她討回來啦。

那胖男孩的媽媽來了以後鬼哭狼嚎的要小福寶付出代價，但是班裡的同學也佐證說是胖男孩先罵陸明芷，陸明芷才打的他。

胖男孩不講理，他媽媽也不講理，嚷嚷著要報警，還罵小福寶和安怡靜，安怡靜當時忍住了。

等陸家伯伯伯孃回來的時候，安怡靜在警察局，小福寶在醫院。

陸大伯十分生氣，說他們這麼多年打拼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孩子不被人欺負，現在都已經被人欺負成這樣了，這誰能忍，當下把能聯絡的全聯絡了一遍，各個當口都用錢打點了一遍，包括學校，還有男孩爸爸媽媽上班的地方。

從警察局出來以後，胖男孩的爸爸媽媽喜提失業大禮包，大概心裡也知道得罪了什麼人，兒子的頭也顧不上包紮了，趕緊回到家收拾東西就準備搬家跑路。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安怡靜和蘇桂蘭、伍立英還有夏秋蓮堵在了他們家門口。

伍立英嗑著瓜子守著大門，蘇桂蘭和夏秋蓮兩個人力氣一個比一個大，把那夫妻倆直接搡到了屋子裡按在了地下。

安怡靜覺得拿工具不太爽，手腳並用直到自己手都腫了才解氣。

這些後來發生的事情並沒有講給小福寶聽，他們只需要她知道，欺負她的人永遠不會出現在她面前了就好。

她也不用害怕，以後也沒人敢再欺負她了。

小福寶最忐忑的被喊爸爸也沒有發生，也不知道這件事情怎麼處理了，反正她養好傷回學校的時候，整個班級的小朋友都在歡迎她。

當然，沒有那個胖男孩。

她在慢慢長大，其實她已然明白，世界上愛她的人很多，如果其中一個人不在了或者消失了也沒有關係，還會有剩下愛她的人繼續愛著她。

這件事情過後小福寶很久沒有再提起過，但有一天她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道同樣瘦小的身影，不知怎地她找到了楊雨路，問她為什麼會對她這麼好。

楊雨路很是無奈，她是這麼說的：

“我不是說過，只要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就會出現。”

“只要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就會出現……”小福寶重複了一遍，電光火石間，她的腦海裡多了很多畫面。

她想起了所有的所有……

福寶兒震驚回望，陸家人不知何時齊聚在她身邊，含笑和她揮手，周遭世界也漸漸如碎鏡般分崩離析。

下一秒，她還來不及不捨，便又意識抽離，陷入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