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寶兒想什麼,那真的只有福寶兒本人心裡清楚。

她現在也不會說話,旁人就更無從知曉了。

這件事情的發生對於福寶兒來說有利有弊,利就是她明白了無論她是否還有那種讓小叔考上清北的本領,她的家人都依然很愛她。

弊端便是,近幾日來福寶兒明顯感覺到自己從家人的對話中聽不出什麼很有價值的資訊了。

她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她爹去哪了,但陸家人知道她聰明能聽懂他們話以後都很謹慎,壓根不在她面前提她爹,哪怕是她爹的名字。

福寶兒急著急著也就不急了,反正她爹到時間了應該就會出現的。

這陣不回來可能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等辦完了就回來了。

福寶兒心寬後是長得快日子也過得飛快,每天感覺自己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眼睛一睜一閉就是一天。

她很久沒有過過這樣悠閒的日子了,悠閒著悠閒著福寶兒也想通了。

人生際遇可能就是這麼奇妙,說不定哪天她就能回去了,回不去其實也不要緊,畢竟這裡的家人也是真真實實存在並且愛著她的家人。

在這裡無非就是重來一回,有什麼大不了。

大約七月底的時候,陸家收到了陸向南寄的一筆錢和一封信。

錢是零零散散的一堆毛票,大概有五六塊,雖然在這個年代算是一筆鉅款,能讓一大家子過好長一段時間的安穩日子,但陸家人卻並不是很開心。

陸奶奶半是埋怨半是心疼自己小兒子,一個人在外面又學習又打工,沒問他們要過什麼錢,反而自己有點錢就往家裡寄,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沒有吃飽穿暖。

家裡最有文化的陸向昌把信拆開看後,把信的內容傳達給大家,大意就是陸向南說自己過得不錯,就是很忙碌沒什麼時間回來,讓他們別擔心他,把錢收下好好養他小侄女。

他好像很害怕等他回來福寶兒不認識他,對於讓家人經常在福寶兒面前唸叨一下自己這件事,陸向南提了不止三遍。

由於陸向昌是傳信人,這個活大機率落到了他手中,不過他也不怕,他有手藝,到時候給他小弟雕一個木頭人給小福寶看,小福寶那麼聰明肯定能記下她小叔的模樣。

雖然不知道一個奶胖奶胖的娃再聰明能聰明到哪去,但陸家人對福寶兒好像就是有一種迷之堅定的自信。

陸奶奶本來想不要自己兒子的錢,他在外要上學辛苦得很,但家裡最近確實手頭都緊巴巴的,月頭給小福寶過滿月宴還有些賬沒給人家結,她自個兒手裡留下來的嫁妝這些年下來賣的賣,被搶的被搶,現在也基本不剩什麼。

對著那些錢,陸奶奶是嘆了又嘆,最終決定狠狠心收下來,現在不比從前了,家裡添了個寶兒,大人能虧一點省一點,娃和奶娃的媽不能虧。

於是陸奶奶把錢分了兩份兒,把別人的賬結了兩塊,剩下的都給福寶兒和安怡靜買羊奶紅糖和麥乳精。

家裡最近雞下蛋下得多,倒是省了一筆雞蛋的開銷。

陸家其他人對此也沒有什麼意見,老四現在杳無音信的,照顧福寶兒和安怡靜是他們應該做的。

傍晚,眼見著都快要看不到太陽的光了,陸家幾個男孩還沒有回來,夏秋蓮出去找了一圈也沒有找見他們的蹤影,陸家人肉眼可見得慌亂起來。

白天陸明齊帶著弟弟們有工分的時候就去掙掙工分,沒得能掙的時候就回去上山打打野雞和小鳥,或者拔些野菜野果回來,給家裡人改善改善口味。

七八歲的男孩子皮騰得要命,在家裡貓嫌狗憎的,更何況還是一群,即便是在家裡待得住,也會被大人嫌棄往外趕。

正當陸家人要舉著火把上山去找的時候,陸明齊幾個跟泥猴子似的躥回來了。

一看孩子們都這模樣,陸家大人們也顧不得教訓,先扒了給洗一遍熱水澡。

因著心裡存著氣,蘇桂蘭幾個給他們洗澡的時候都下了勁,一個個給搓得嗷嗷喊疼。

“疼也忍著,不使勁兒給搓不乾淨,一會兒妹妹嫌棄你們可別怨怪我們!”

福寶兒是真的會嫌棄人,有一次她大伯回來抱她沒洗手,福寶兒略略略直吐口水,小臉都皺巴成了一團,給大家笑得都停不下來。

這話果然管用,小崽子們聽完後都緊緊扒著盆邊不吭聲。

看著幾個孩子洗澡,陸向述抽著旱菸,神情麻木,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奶奶又給每人的盆裡添了一些熱水,順便問了一嘴,“弄啥去了你們,這晚了還不知道回家來!”

她問完後,孩子們像是開啟了話匣子,七嘴八舌地說起了今天的遭遇。

他們今天上山本打算埋幾個陷阱,運氣好的話能收幾隻野兔或者野雞,沒想到被一隻野豬都給踩塌了,忙活一天一無所獲。

初生牛犢不怕虎,陸明齊幾個也是不肯吃虧的主,別看他們人小,主意和本事還都怪大,竟直接尋了野豬‘復仇’。

陸家人聽得心驚膽戰,蘇桂蘭直擰他們耳朵,罵他們兔崽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找野豬‘報復’的後果就是兩邊誰也沒佔到便宜,他們為了逃命連泥坑都趟了,野豬撞到了好幾顆樹,豬牙都掉了一顆。

野豬是山上十分兇猛危險的動物,無論體積大小,成年人碰到都得退避三舍,不敢跟它們硬碰硬。

害怕他們下次再遇到什麼危險的動物又如此行事,陸家人教育他們很是費了一番口舌。

等孩子們吃了晚飯都進屋睡覺,大人們還坐在院子裡,邊納涼邊商量事情。

蘇桂蘭提議說:“小齊他們不會跑太遠,但是他們遇到了野豬,說明野豬隨時都可能下山傷人,俺們要不要知會村裡人一聲,免得誰家人上山去被野豬傷到了。”

“大嫂說的是啊。”伍立英也十分擔憂,“這兩天可得把這些個崽兒給看牢咯,多危險啊!”

“行,俺這就去知會大夥一聲!”陸向問說著就要往出跑,卻被陸向述叫了下來。

“回來!”陸向述熄滅手裡的旱菸,“先別去,咱再琢磨琢磨。”

幾人均是不解,“這有啥子可琢磨的還?”

幾番思慮之後,陸向述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了口,“我是這樣想的,咱家三個,再找幾個靠譜的漢子,不要聲張,這兩天做些工具,挑一個晴天晚上,去把那野豬弄死。”

“弄死完的肉大家平分,咱家留下一些吃,剩下去鎮上的黑市賣掉,換些錢來,把這屋子修補修補。”

“往後咱小福寶越長越大,需要用錢的地方也多啊……”

他說完後其他人都沉思起來,片刻後陸向昌提出了反對意見,“大哥,且不說那野豬能不能弄死,就算弄死了去黑市風險也很大,我可聽說同村有好些人都被抓進去了。”

“而且別的地方已經陸陸續續可以做些小買賣了,咱這估摸著也快了,要不,咱再等等看?”

陸向問急得都站了起來,“這等到啥時候這個頭啊,年初等到年中了,俺一刻都不想等了!”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俺要做那膽大的,就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俺也認了!”

夏秋蓮聽他說話就來氣,呸呸呸啐了他三口,讓他把剛才的話呸掉。

陸向問向來聽媳婦的話,雖然覺得這幼稚,但也乖順地老實呸了三聲。

“要不,這事還是跟娘商量商量?”蘇桂蘭問陸向述。

陸向述搖頭,“跟娘說甚,她肯定不同意。”

作為成年人,這裡面重重兇險他豈會不知。

可不拼一把,他家啥時候才能過上好日子,讓娃兒們都吃好喝好有學可上。

男娃養得糙一點就糙一點,現在有個小福寶呢。

這娃也可憐著,親爹是生是死到現在都沒個音信,他們這些當伯伯的不多為她考慮考慮怎個能行。

再說,娃兒們現在都是長身體的時候,雖然養得糙,但也不能讓他們吃不飽啊,一個個身上瘦得沒二兩肉,肋八條一根一根的,陸向述看在眼裡,難受在心裡。

只恨自己沒本事,無能啊!

陸向述心裡想的陸向昌又何嘗不知道,只是這樣做真的是太冒險了,而且做成的機率真是太小了。

但正如陸向問所說,他也不想等了!

最終,陸向昌也同意了,但是他有要求,那就是先去做,要是不成便不成,人不能有什麼三長兩短。

陸向述和陸向問也不是勺子,事在人為,若真的不成,那他們也總歸是做了努力了,心裡也好受一點。

他們說幹就幹,等半夜大家都睡著了的時候,三人偷偷摸出來,把家裡的幾把鐵鍬都磨得又尖又利,鍬頭釘子也多釘了幾顆,以防鏟野豬的時候鐵鍬頭脫落。

陸向昌有手藝在身,半宿功夫就做了一把弓出來,等明兒個他在上山找幾根山竹子,磨一磨也能當弓箭使。

做完這些似乎還不夠,到了白天,陸向昌又吩咐陸向問找麻繩。

陸向問總算是聰明瞭一回,光明正大的找麻繩太過顯眼,他就去搜集人家不要的破麻袋,然後把那些破麻袋拆了,用手搓成一捆又長又粗的麻繩。

做好這些,幾人又尋摸起同夥來。

同夥需要平日裡就和他們關係好一些,且家裡又不會亂說話,口風嚴實的。

尤其是口風嚴實,特別重要,不然走漏了風聲,他們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這樣人有一個算一個,他們哥仨也不怕給人家分肉,畢竟人多力量大,到時候就是處理起豬肉來渠道也廣闊。

跳來跳去,他們確定了兩個人選,村東頭剛娶媳婦的狗剩子和準備娶媳婦的李二蛋。

狗剩子的媳婦就是本村的,孃家也是老實人家,窮得叮噹響,而且狗剩子本人不止一次露出想和他們上山摸點東西的想法。

李二蛋就更不用說了,他爹孃死的早,平日裡他話也少得可憐,就知道悶頭幹活,要不是陸向問總是逗他說話,李二蛋一天都說不出句話來。

不出意料的是,陸家兄弟一去問,這兩人二話不說便同意了。

於是在兩天後的夜裡,他們一行五人拿上準備好的工具,趁著夜黑風高便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