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她的哭聲,安怡靜瞬間清醒,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就已經摸了一遍自己閨女,發現她尿褲溼啪啪的。

她沒有先給她換褲子,而是先給餵了幾口奶。

自己閨女自己瞭解,這丫頭一般像這種扯著嗓子嚎,十有八九是餓極了,像是尿褲子拉褲子那種情況,她的哭聲就是小小的,要哭不哭那種,彷彿在提醒他們大人。

可好帶一小丫丫。

十里八村都挑不出來第二個像他們家小丫丫這樣又稀罕又好帶的小孩子了。

等她墊了肚子,安怡靜開始給她換褲子擦屁屁。

福寶兒只當自己啥也不知道,啥也沒發生。

畢竟現在她是個小嬰兒,要習慣這種事情。

等福寶兒吃飽喝足身上也擦得乾乾淨淨,陸家一天中最讓人期待且振奮人心的環節便開始了。

首先進屋的是陸向述一家四口,福寶兒一個愣神間猛然看見她大伯湊近的大臉,嚇得啊一聲喊了出來。

陸向述笑得嘴角都發酸,“認識我呢,寶兒這是認識我!”

被他和蘇桂蘭擠在後面的陸明齊陸明昊上竄下跳,“爹,我也看看!”

“給我也看看!妹妹肯定也認識我們!”

蘇桂蘭害怕他們跳騰碰著福寶兒,一人腦袋上給了一巴掌,“弄啥嘞弄啥嘞!看就好好看,皮啥皮!”

福寶兒看見兒童版的哥哥們黢黑的臉蛋兒和小手,被打了巴掌後憨頭哈腦,很難把他們跟以後在外面運籌帷幄叱吒風雲的上流精英聯想起來。

這麼想著,她也沒有注意到陸向述一家子退了出去,緊接著陸向昌帶著伍立英和她兩個雙胞胎哥哥走了進來。

陸明庭和陸明湛相比較陸明昊來說要乖很多,陸向昌和伍立英稀罕小福寶兒的時候也沒有落下他們,一家四口撐著腦袋一臉痴笑看著福寶兒,搞得福寶兒心情很是複雜。

但他們眼中的喜愛心疼從來不作假,這讓福寶兒從內到外都暖洋洋的。

她一直是在愛裡長大的孩子,她一直都知道這一點。

就是……家人們愛她的方式太誇張了點……

陸向昌他們還沒待多久,陸向問就已經急吼吼探了個腦袋進來,他很是委屈,“大哥二哥你們每次時間都比我長……”

陸向昌也不理他,領著兩個兒子跟福寶兒說了聲再見以後就出去了。

他們每天早晨看望福寶兒都有時間限制,因為等會還要吃早飯和上工。

在他們看望福寶兒的時候,福寶兒也把家裡人都看了個遍。

現在陸家人這些年輕的面孔,是她記憶裡十分模糊的,她最熟悉的,還是他們或滄桑或成熟的面孔。

這種感覺倒是很新奇,就像是開了第三者視角,那些由於歲月流逝模糊的、忘卻的,一點點又真實又深刻地重新呈現在了她面前。

不過還有讓福寶兒很心酸的一點,和記憶中他們光鮮亮麗的模樣相比,現在真的差太多了。

他們家人身上的衣服雖然乾淨整潔,但沒一個沒有補丁的。

由於長期在戶外幹農活,農村清潔條件又不好,即使已經算是很講衛生了,手上和臉上的皴還是洗不掉。

這些皴等到了冬天就會裂開,蟄得人手上臉上生疼。

福寶兒心疼又無能為力。

一如當下的陸家人,想給她最好的,但目前來說也無能為力。

等男人們去上工之後,女人們也開始忙碌起來,剛還熱鬧的屋子現下略顯寂靜。

安怡靜沉沉嘆了口氣,從低矮破舊的紅木桌抽屜裡,拿出了一張黑白照片。

福寶兒觀察到自己孃親的狀態和動作,好奇地蹬腿又揮手的。

她就說怎麼總感覺到不太對勁兒,從睜眼到現在,她還沒見過她爹呢!

她爹去哪裡啦?

按照她爹的尿性,她這麼一個大寶貝已經出生了,沒道理他人不出現還讓她娘拿著他的照片黯然神傷呀。

是讓什麼事情絆住了腳回不來還是怎麼回事。

也不能怪福寶兒多想,陸向武的事情兇險重重,陸家人基本就沒當她的面說過。

就連現在,雖然她還只是一個剛過滿月的小嬰兒,陸家人說起陸向武都是避著她,安怡靜也只是拿出他們的結婚照片邊看邊流眼淚,旁的什麼也沒說。

這可把福寶兒急壞了,偏偏她什麼也幹不了,還不能太鬧騰,這樣幫不上忙反而還會給家裡人添亂。

然而她再著急也抵不過弱小的身體和強大的生長需求,沒一會兒便不由自主沉睡了過去。

大概是她總是撲騰四肢又耗費心神,嬰兒的身體又扛不住這樣的折騰,這一覺睡過去後除了中間餓醒吃了回奶,福寶兒一覺睡到了第二天公雞打鳴。

夏日晨間的農村犬吠暮煙,日暖花繁,農家人小院兒裡的蔬菜都油綠油綠的,一派生機勃勃的生活景象。

福寶兒被蘇桂蘭抱著出來望風,伍立英跟在兩人身後亦步亦趨,邊撥拉菜邊絮絮叨叨。

“聽娘說小叔今年還是沒有考上清北,他也不打算考了,去別的一流大學也不錯。”

“要俺說早該這樣了,清北不上就不上了唄,那其它大學也查不到哪去!”

“再說了……”

“帶俺們寶寶去看大鵝!”她還要再說,蘇桂蘭大聲打斷了她,並回頭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伍立英看著福寶兒直溜溜盯著自己,心裡也是打了一個激靈。

“誒呀馬,這小祖宗咋就恁聰明呢!”

然而福寶兒是沒什麼心思看大鵝的,她十分迷茫。

她明明記得小叔跟自己說過,自己一出生他就考上了京市的北大,怎麼還會變呢。

他要是上不了北大,大機率不會再走科研這條道兒了,那國家豈不是損失了一個科學家啊!

而且小叔那麼喜歡科學研究,要是搞不了科研,他心裡該多難過……

還有最最最重要的是,她爹到哪去了呀……

福寶兒心裡有些後悔,早知道她剛來的時候就應該偽裝成一個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聽不懂的真小孩兒,這樣大人就不會說什麼都揹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