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著一張臉回到雲府的姜秋月憋了一肚子氣,出去跟城中那些商賈家的夫人們喝茶聊天,就想著能借機給女兒再找個婆家。

結果,還沒等她開口呢,這些人就開始陰陽怪氣的說起逢家事情來。

說什麼人要本分知足,不要老想著攀高枝。

這也難怪,當初因為若寧和逢侍郎的親事,姜秋月沒少在別人面前顯擺。

如今好了,逢侍郎身首異處,女兒和離也就算了,偏偏還懷了個孽種。

如今逢侍郎被滿門抄斬,按說她不該這麼急著幫女兒說親事,但她如今有了身孕,趁著這個時候說成了,說不定能魚目混珠,矇混過去呢?

姜秋月因為雲若寧肯懷孕的事跟她吵了幾回了,讓她將孩子拿掉,可她就是不聽,非要將孩子生下來。

兩母女因為這事,已經幾天沒說過話了。

走到巷子的轉角處,姜秋月又悶聲撥出一口氣,只顧低頭生氣的她並沒注意到前面的動靜。

當她聽到馬蹄的踢踏聲抬起頭來,這一看不要緊,姜秋月驚得瞪圓了眼睛。

只見雲府門前停著輛馬車,一個男子從車內下來,懷中還抱著一個姑娘。

這姑娘的衣裳髮式……

仔細一看,不知若寧是誰?

姜秋月的腦子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震懵了,過了好半天才緩過神兒來,趕忙快步迎上前去。

此刻的常九已經放下了雲若寧,並給她摘下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條。

再見光明,她抬眸看了看天,身邊的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但又好像什麼都不一樣了。

姜秋月走到近前,伸手就要將常九推開。

如今因為女兒和離這事兒,她都已經操碎了心,若是再傳出些流言蜚語來,怕是更難再嫁了。

然而,手推在常九的肩膀上,就如同抵在了牆上一般,任她用了那麼大的力氣,人家卻紋絲未動。

雲若寧見狀上前拉下母親手:“娘,你這是幹什麼呀。”

姜秋月氣得指著常九問:“他是誰呀,啊?你這才和離幾天啊,就跟一個外男拉拉扯扯,摟摟抱抱的,日後還想不想嫁人了。”

雲若寧一聽嫁人二字,心裡就像被刀子戳了一下:“娘,我已經說過了,我不嫁人。”

“不嫁人?”姜秋月快被她氣死了:“不嫁人,你以後怎麼辦,帶著孩子怎麼過日子,喝西北風嗎?”

不知道為什麼,如今見到母親這般咄咄逼人的樣子,雲若寧有種說不出的反感。

但礙於有外人在,她還是壓著心底的憤怒,轉向常九:“對不起啊,常公子,今天,謝謝你送我回來。”

雲若寧的謝意是真誠的,尤其是,在他護著想回頭的自己時,她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再回頭看一眼,被常九攔住了。

其實,只是想象一下,也知道,那樣的畫面是多麼的血腥恐怖,不看還是對的。

常九似乎面對什麼事都是一副不羈無謂的模樣,他自始至終也沒有理會姜秋月,一雙鷹眼目不轉睛的看著雲若寧。

姜秋月眼瞅著兩人眉來眼去,心中更氣,就想將女兒推進府院裡。

卻不想,昨晚雲若寧幾乎一夜未睡,加上剛剛去看了逢侍郎,心情和身體都不大舒服。

結果,姜秋月這麼一推,直接將雲若寧推了個趔趄,險些沒摔倒。

姜秋月也沒想到會這樣,急得就要伸手去拉,但明顯是來不及了。

就在雲若寧就要摔在門檻上的時候,常九閃身上前,長臂一攬,躲過了小腹的地方,往上前一些,這才將雲若寧環住,順勢飛身轉了兩圈才總算穩住。

此刻的常九臉色變得不大好看,邪邪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怒意。

姜秋月見狀也鬆了一口氣,但見常九的目光不善,她就有些生氣:“你看什麼看,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是她親孃,難道還會害她不成?”

常九的話差點沒把姜月噎死:“親人未必就一定是好人,她走到今天的地步,難道不是你這個親孃一手促成的麼?”

雲若寧突然抬眸。

她沒想到常九會這麼說母親。

姜秋月聞言,被氣得面目猙獰的指著常九,愣是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瞪了他跟雲若寧一眼,氣呼呼的入府回了西垮院。

雲若寧嘆了口氣,與常九道別之後就要回府。

卻不想身後的常九突然問道:“你謝了我這麼多次,還沒說到底要怎麼謝,人情債可不大好還。”

雲若寧背對著常九,聞言轉回身:“常公子,我會讓爹爹備上厚禮,常公子可以將住址告訴我,改日我們給你送過去。”

“可我不缺銀子。”

說話間,目光毫不避諱的打量著雲若寧:“要不,你就以身相許吧,反正你娘一直想將你嫁出去,我能出的彩禮,說不定她會很滿意。”

他不是第一回這麼說了,雲若寧靜靜的與他對視一會兒,旋即低頭苦笑:“常公子可能覺得這只是個玩笑,但若寧如今,已經連個玩笑都開不起了。”

說著臉色冷了下來:“公子,請吧。”

雲若寧扶著肚子進了府門,再沒有回過頭看一眼。

常九也沒有看到,她眼中的痛楚與後悔,兩行淚水從眼中滑落,瞬間便模糊了視線。

直到再看不到雲若寧,常九才轉身要上馬車,剛掀開簾子,就看見東臣不知何時坐在了裡面。

常九稍作遲疑,還是上了馬車:“怎麼,你不用陪著你的小寡婦了?”

東臣冷眼掃過來。

常九撇了撇嘴:“寡婦有什麼不好,我就覺得寡婦挺好的,說不定,還能撿外便宜爹噹噹。”

常九見東臣依舊一副悶葫蘆的德性,有些瞧不起的道:“你不會連個小寡婦都拿不下吧。”

“嗖”的一聲,一把短刀直奔常九,還好他閃得夠快,刀尖直接插進了車壁的木板上。

“你看看,你這就是典型的單身太久,火氣太大了,得降降火。”常九依舊不知收斂。

東臣懶得跟他瞎扯:“大人有新任務,讓你回相府。”

吊兒郎當的常九聞言皺起眉頭:“不會是想將我派到南嶽去吧。”

一陣風從面前閃過,東臣早就沒影了。

回應他的,只有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