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葉霆昊的時間,蘇晴開啟了電腦,檢視自己設計的防火牆系統,修改了幾處補丁,做了一次網路環境安全的評估。

她是國際上有名的駭客高手,有個很雅緻的代號叫‘石斛蘭’,一直在穩掛在長夜駭客組織排名第二的位置。

石斛蘭的花語是有吉祥、幸福,能帶來好的兆頭,有祥和可親的意思,能表示父愛。

或許是因為蘇晴內心對尋找生父的執念,激勵著她在駭客領域一往無前,披荊斬棘。

只是她隱藏的深,身邊最親密的朋友都不知道。

大二的時候國家安全部到Q大挑選網路人才,考核結果出來,第一名的是大三的一個師兄,叫盧聖滕,為人個性張揚。

蘇晴很熟悉這個人,曾經一起在某軟體論壇上切磋過,對他的評價是擅長攻擊,防守弱項。

不知什麼原因,後來盧師兄沒有繼續國安部的選拔,再後來他開了軟體公司,機緣巧合,蘇晴加入其中,成為得力干將。

蘇晴沒有報名國安部的選拔,她志不在此。她有自己的目標,她想做真正的網上俠客,她要做一個尋親網站,為許許多多想要找回親情的人提供幫助。

這是從小的夢想。

手機震動起來,顯示蘇貞女士來電。

蘇晴退出系統,清除一切痕跡,合上電腦,接起電話,“喂。”

媽媽略帶慵懶的聲音從大洋彼岸傳過來,“已經住進療養院了?”

蘇晴:“恩。”

蘇貞女士:“我看了你的腿部分析報告了,還是希望你能來美國做康復,這邊的條件更好......來這邊我也可以照顧你。”

蘇晴和媽媽十幾年未見,知道她一直未婚。車禍本來沒打算通知她,後來應該是羅院長告訴她。

蘇晴:“不用了,我已經聯絡好了康復中心。”

蘇貞:“你老公不同意?我會給他打電話,讓他送你過來。”蘇貞女士還不知道陸航外遇的事。

蘇晴:“是我自己不想去。”

初一時,蘇貞女士就去了美國,蘇晴和媽媽的感情停留在親人但不親近的層面。

電話裡一陣沉默,最終還是媽媽輕嘆一聲,“你一個人受苦了,過幾天我回國一趟。”

蘇晴喉間發澀,清了一下喉嚨,閉上眼睛,“沒事。你現在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

再一次提起這個重複了多年的問題,母女二人你來我往,小心翼翼,一個不想放棄,一個極力迴避。

又是一陣沉默。

蘇貞:“這麼多年了,你怎麼又提起?”

蘇晴瞬間鼻子泛酸,苦笑一聲,“畢竟是我的親生父親,為人子女的,想知道生父是誰有什麼不對?連書上都說,‘人生有來處亦有歸途’,車禍的時候我差點就走向歸途了,如果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總歸是遺憾的。”

沉默伴隨著話筒傳來沉重的呼氣聲。

電話那頭似是很糾結,“都這麼多年了...你就當是媽媽去了一趟精子庫,隨便取了一顆...行嗎?”

行嗎?不行。

蘇晴睜開眼睛,強忍著鼻酸,“你不用回來,我會照顧好自己。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都習慣了,我想你也已經習慣了。我們還是繼續以前的相處模式,各自安好,互不打擾。還有,我很快會離婚,離婚原因是三觀不合。你保重。掛了。”

蘇晴再次閉上眼睛,往事像電影一樣一幕幕重現,眼淚肆無忌憚的流淌。

她想起小學的時候,上寄宿學校,媽媽工作太忙,週末沒空到學校來看她,她趴在宿舍窗臺上看那些來看孩子的家長們。

有一位衣著普通的中年父親,給女兒帶了一大包東西,一邊細細的交代,一邊從懷裡拿出一個冒著熱氣的烤地瓜塞到女孩手裡,女孩捧著地瓜咬一口,甜甜的笑,父親的皺紋就那樣溫柔的舒展開。

她想起剛上初中那會,唯一的親人去了美國,從此,學校就成了她的家。

每次開家長會成了她最為煎熬的日子。

看著別人的爸爸媽媽坐在自己孩子身旁,蘇晴都會躲到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裡。

那種不是孤兒勝似孤兒的感覺,沒有人能夠感同身受。

從小到大,學籍檔案父親那一欄永遠是‘不詳’。

她要找到爸爸的想法越來越強烈,她努力學習,想用優異的成績博得媽媽的歡心,而每次電話裡小心翼翼的跟媽媽問起,得到的永遠是各種敷衍。

她曾經自我否定,自我懷疑,後來終於和自己和解了。她想,不管生父是個什麼樣的人,或貧窮,或富貴,哪怕上不得檯面,更甚者萬人唾棄,她都不會怪誰,她只想確定自己也是有父親的,她只想知道他是誰,這幾乎成了一個執念。

於是,她努力學習,憑著韌勁和天賦,成為了一名電腦高手,她要擁有尋找答案的能力。

現在她明白,從媽媽那裡是得不到答案的。

萬事終有頭,一切還得靠自己!

......

葉霆昊今天要見蘇晴,提前跟鄭一默打了招呼,鄭一默當然要陪同,二人約好地點一同前往。

鄭一默也有理由,他是葉霆昊的推薦人,又將是蘇晴的康復主治醫生,於私於公都可以堂而皇之的跟去。

護工孫姐在外面迎接他們,她是鄭一默安排在蘇晴身邊的按摩師,早已提前把蘇晴接電話的事情發資訊告訴了鄭一默。

孫姐情商極高,更是熟諳人情往來。她算是鄭一默媽媽的遠房表親,其實沒有血緣關係,又在女兒出國留學的事情上受了鄭一默的恩惠,對鄭一默交代的事非常用心,她瞭解鄭一默對蘇晴的不同,於是照顧蘇晴更加的細緻體貼。

三人來到裡間房門口,門沒關,蘇晴坐在輪椅上側身望向窗外。

鄭一默敲門,蘇晴猛的回頭,滿臉的淚痕無所遁形。

她表情一怔,兩隻手胡亂抹了把臉,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你們來了。先坐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間。”雙手轉動著輪椅逃一樣的往洗手間方向而去。

鄭一默攔下了想要過去幫忙的孫姐,唇瓣緊抿,陷入沉思。

蘇晴收拾好情緒出來,幾人簡單客套介紹過,鄭一默和孫姐退出房間,蘇晴和葉霆昊談正事。

不過十幾分鍾,葉霆昊瞭解了大致情況及蘇晴的訴求。

他問:“根據你剛才的陳述,陸航屬於過錯方,你有權追討他花在小三身上的每一分錢。這部分錢你不打算追回嗎?”

律師都會最大程度的替委託人爭取利益,這樣問也實屬正常。

蘇晴想起了於麗華的電話,那個女人懷了他的孩子,也是需要生活的吧。

她垂下眼眸,言簡意賅,“不打算追回。我只想快些離婚,別再有任何瓜葛。”她還是嘴硬心軟,把善良留給了別人。

葉霆昊挑了挑眉毛,“這個案子沒有難度,大機率不需要起訴。”

蘇晴抬眸,眼神沒什麼生氣,“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全權代理所有事宜,我不想和陸航見面。”

葉霆昊道:“如果對方不同意離婚,需要提起訴訟,法院判決離婚,拿到判決書,就相當於離婚證,無需再去民政局,這樣的話當事人無需見面,律師可以全權代理。

但是如果對方同意離婚,那就是協議離婚,這樣就需要雙方再去趟民政局辦理離婚證,這種情況律師是代替不了的。”

蘇晴聽懂了,起訴離婚,可以不用見陸航,但是可能要拖幾天;如果協議離婚,還需要再見一面,辦離婚證。

其實都可以,反正目的達到就行。

葉霆昊離開之前,蘇晴簽了委託協議,把於麗華的電話錄音作為證據傳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