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江兄的為人我信得過,傳言未必是真。”

謝靈淵見父親神色有些鬆動,趕忙開口勸解。

江楓眠從衣袖掏出幾本賬本恭恭敬敬地遞給謝楠:“還請老師過目,這是江南水災的賬本。”

謝楠接過只是翻了幾頁就臉色驟變,一雙蒼老的手也開始不自覺的顫抖:“江南水災竟然是人禍,這……”

“前工部尚書是太后親信,朝廷撥款十萬兩白銀,他貪汙了七萬兩河渠修繕款,導致河壩決堤引發江南水患。

前戶部尚書也是太后親信,朝廷撥款三十萬兩,貪汙二十七萬兩,導致幾十萬流民暴動引發民變。

西涼太子薄野望也是太后夥同西涼侍衛殺的,目的就是挑起西涼和南疆對抗攝政王的長安軍。

攝政王離京前一夜的刺殺,並非是他國刺客,而是太后派來的人。

……”

江楓眠平靜的將這些事情一一道來,說完後拱手行禮:“學生先告退。”

謝靈淵起身將人送到門口:“首輔大人這些年,為晟東做的太多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無論父親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永遠都站在江兄這邊。”

江楓眠頷首:“回去吧,外面風大。”

謝靈淵回到大廳,見父親還坐在桌旁翻著賬本,也不打擾,默默地陪在旁邊。

一連過去了幾天,前方一直沒有顧北辰的訊息,倒是西南來了信說一切可控。

春暖復甦,一陣清風吹來,飄來幾縷杏花的香甜味。

“首輔大人,杏花開了,可要採些做杏花酥?”九卿問。

“採些新鮮的晾乾,找個瓷罐子存起來。”

顧北辰喜歡杏花酥,江楓眠說完伸手接了一些細雨,春雨還是帶著微微的涼意。

早朝幾位朝臣還在為前戶部尚書和工部尚書辯解,江楓眠垂首默不作聲。

正在這時一位小兵慌慌忙忙地闖入大殿道:“前方急報!前方急報!”

眾位大臣皆轉身看著一位風塵僕僕計程車兵手裡舉著急報,“撲通”一聲,竟然猝死在了大殿。

小德子下來,將小兵冒死送來的軍情拿過,吩咐道:“趕緊拖下去,別髒了聖眼。”

眾人紛紛盯著小德子手裡的那份軍報,死死地盯著龍椅上的人,不肯放過皇帝任何一絲臉色變化。

江楓眠看著御林軍粗魯地將死去計程車兵拖下去,走上前攔住道:“勞煩幾位厚葬他。”

說完將身上的玉佩取下,遞給兩位御林軍。

他沒有帶銀子的習慣,身上也只有這枚玉佩值錢一些。

兩位御林軍看了看沒有接,這枚玉佩價格不菲,他們受不起。

更何況都是軍人,惺惺相惜。他們也不忍心就這樣將隨便將人扔去亂葬崗。

龍椅上的小皇帝臉色越來越陰沉,大殿上的人都屏息斂聲。

“好個宋夏!”小皇帝將軍報拍在御案上,簡直罪該萬死。

江楓眠知道這是胡人要打到京城了,兜不住了,宋夏才會送回戰敗的訊息。

退朝後小皇帝留下了江楓眠:“京城恐怕是守不住了,老師覺得遷往哪裡比較好?”

長安軍離京城數千裡遠,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更何況西涼的鐵鷂子就是一塊鐵板,要拿下它不是易事。

“皇上是想棄京城幾百萬平民於不顧?”

江楓眠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不滿與憤怒。熟悉的人都知道,這是他真的生氣了。

“只要皇室在,國家就不會亡。”

“臣以前教導過陛下,為政之道,民生為本。”江楓眠目光落在小皇帝身上,“皇上可還記得?”

“事急從權,朕會讓御林軍和禁軍護送百官遷都。”

“皇上既然決定了就做,問臣做什麼。”江楓眠轉身告退,都沒有行禮。

小皇帝早就決定好了,留下他不過是通知,而不是真的要聽他的意見。

當夜江楓眠前往攝政王府,管家將人迎了進去。

“帶我去他書房。”

“是。”老管家將人帶到,然後就關上門在外面守候。

離開前老管家道:“攝政王府有幾百暗衛,王妃可以帶走。”

老管家不問他拿了什麼東西,還讓他帶走王府留下的暗衛,很明顯是顧北辰交代過了。

“好。”

今夜首輔府邸燈火通明,江楓眠坐在首座,下面是九卿、含星、旃蒙。

“九卿,今晚將蛇影十天干全部帶上,明早隨我入宮。其餘人馬,調到皇宮附近,一有異動立馬闖宮。

含星,拿著這枚玉佩傳令御林軍統領裘靖,讓他率御林軍做好守城的準備。

旃蒙,去一趟武安侯府邸,讓他留兩千禁軍守皇宮,其餘人馬全部和御林軍一起守城。”

江楓眠吩咐好,等眾人離開時叫住了旃蒙。

“你親自去一趟廖沂將軍府,將他的新婚妻子帶過來,務必小心為上。”

廖沂是御林軍副統領,小皇帝親信。比起裘靖的冰冷,他更得聖心一些。

江楓眠怕小皇帝有後手,所以控制住廖沂的新婚妻子,以防萬一。

將軍府邸,旃蒙悄無聲息的出現。房間裡突然多出一個人,廖沂立馬拔刀,兩人眼看就要兵戈相向。

廖氏按住丈夫手裡的刀,溫柔道:“姑娘深夜造訪,想必是有要事,不如坐下來好好說?”

廖氏語言溫柔,鎮定自若一邊安撫丈夫,一邊勸旃蒙,頗有大家風範。

“廖夫人,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請見諒。”雖說旃蒙特工多年,已經心冷如鐵。可這個時代,女子能如此鎮定實屬難得。

“我是江首輔義妹,奉首輔大人命令帶廖夫人到江府暫住幾日。”

旃蒙說完又將視線投向廖沂,“若將軍能識時務,廖夫人定然會安然無恙。”

廖沂聯想到今日朝廷之上的那封軍報,以及下朝後皇帝讓他整隊御林軍準備大軍出行,便猜到了幾分。

看樣子皇城是要守不住了,皇帝才會棄城而逃。皇城裡不僅有幾百萬百姓,還有他的家。

廖沂剛毅的臉龐閃過一絲猶疑,旃蒙也不催他,安靜地等著他的決定。

江南水患他曾見過江首輔的手段,他知道江楓眠是為百姓謀福利的,絕不僅僅只是一個玩弄權術的佞臣。

“明日末將定不會為難江首輔。”廖沂望著新婚妻子,“夫人就跟旃蒙姑娘走吧。”

若皇城真的被攻破,首輔府邸應該是除了皇宮外最安全的地方。

江楓眠此舉一來是為了控制自己,二來也能保護好自己夫人,送一份順手人情。

倘若皇城被攻破,皇室身嬌體貴想必跑不了多遠就會被抓住。到時候首先捨棄的一定是他們這些大臣的家眷。

與其這樣還不如將妻子留在首輔府邸,博取一線生機。

況且他作為將軍,豈能不戰而降?

皇帝能跑,他不能跑。否則又有何顏面去面對宗祠裡的列祖列宗?

廖夫人溫柔地點點頭:“旃蒙姑娘,我跟你走。”

接著又替廖沂理了理他腰間掛著的平安香囊,“這個香囊會保佑夫君平安歸來,我在首輔府邸等夫君來接我。”

“好。”廖沂看了看腰間的香囊,目送旃蒙帶著妻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