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舒服日子並未持續多久,南疆就再次發起了戰爭。

南疆之前幾次都是小範圍的小打小鬧,更多的是試探濮陽城的守備軍力量。

雙方都在相互試探,並沒使出全部力量,這次卻是大規模出兵,還有北厲的飛鷹軍相助,大有必要攻城略地的架勢。

濮陽城裡賀蘭缺坐在主座,正和眾位將軍看著輿圖商量作戰計劃。

此次南疆有備而來,如果不嚴陣以待,這濮陽城怕是三天都撐不住。

等眾人商議完一個周祥的作戰計劃後,已經是深夜了。

先帝在時,邊關都是濮陽王和平南王帶著親信老將駐守,南疆、西涼、北厲都是夾著尾巴做人。

自小皇帝登基,兩位老王爺手裡的老將貶的貶,流放的流放,卸甲歸田的卸甲歸田,幾乎成了一個空殼郡王。

僅靠老將的威名又能震懾幾年?更何況如今他手裡幾乎無良將可用,拿什麼對抗南疆的精兵良將?

正出神,就見寒酥端著一碗小米粥進營帳:“吃點東西再睡。”

“要不你連夜回攝政王那邊,我安排一隊人馬護送你。”賀蘭缺接過粥,有些忐忑不安,低著頭裝作喝粥,不敢看寒酥。

寒酥看著那端著碗強裝鎮定,實則微微顫抖的手便知他內心其實是害怕自己離開的。

因為這場戰爭註定會兵敗,到時候能不能活下來都不好說。

濮陽城只有五萬兵馬,對抗南疆和北厲七萬精兵強將,數量上就不佔有優勢。

且不論南疆和北厲都是征戰沙場多年的老將。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不佔,如何能勝?

最近兵強馬壯的西涼也有趁火打劫的架勢,在西北一帶蠢蠢欲動,顧北辰的長安軍對峙西涼的鐵鷂子是旗鼓相當。

更何況宋夏和北方胡人交戰損失慘重,還等著顧北辰的長安軍施以援手。

長安軍已經是分身乏術自顧不暇,賀蘭缺也不好再為難顧北辰。

至於朝廷就更加指望不上了。北方剛損失了幾萬人馬,大部分軍需供給都給了宋夏,現如今恐怕是自身難保。

即便賀蘭缺上書求助,也是杯水車薪。況且濮陽駐軍的一向自給自足,朝廷未必願意傾力相助。

“我既奉命保護你,便不會離開。”寒酥微微頓了頓,“更何況我心悅你,又怎會讓你獨自面對危險?”

“我是不是很惡毒,拉著你陪我一起死。”賀蘭缺垂頭,有些頹然。

話本子裡痴男怨女都是千方百計讓對方活下來,甚至願意為此付出自己的性命。

而他卻如此自私,拉著寒酥陪他一塊下地獄。

寒酥接過他手裡的碗,將人拉到懷裡柔聲安撫:“我很開心你並不是真的想讓我走;我也很開心在你最危險的時候,願意讓我陪著你,深感榮幸。”

第二天,南疆和北厲七萬兵馬對峙濮陽城下,兵馬如潮,大有黑雲壓城城欲摧之勢。

當日天公不作美,還起了暴雨,可這依舊阻擋不了敵軍進攻的步伐。

風雨漫天狂風大作,步卒率先開路,如大鵬展翼般自東向西地井然有序地往城門口進攻。

後面是南疆和北厲鐵騎,清一色的鐵甲閃爍著金光,背上是強有力的弓弩,伴隨著雨滴閃出冰冷的寒光。

鼓聲伴隨著轟隆隆的雷雨聲,穿透滂沱的大雨響徹大地。兩軍交戰,廝殺聲如同浪潮一般一浪高過一浪。

賀蘭缺一身白甲,親自指揮兵將列隊,戰馬嘶鳴,兵戈林立,被雨水打溼的旗幟舒展不開,就如同折翼的雄鷹,被困深淵。

寒酥雖武功高強,但在團隊集體作戰的模式下並不佔有任何優勢。

況且他關注點一直在賀蘭缺身上,難免有點束手束腳。一個時辰下來,南疆和北厲聯軍出現壓倒性優勢。

千鈞一髮之際,寒酥瞄準對方一位落單的將軍,飛身撲了上去取了對方首級,震懾住了敵軍,也讓眾人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苦戰半日後賀蘭缺白色的戰袍已經被鮮血染紅,一張精緻的臉上滿是血汙再也不復往日的明媚。

往日充滿生機的濮陽城下如今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士兵們手裡揮舞著帶血的利刃,像是殺人機器一般,一批倒下,另一波人替上。

廝殺聲和金戈交鳴聲響徹天地,滿目都是屍山血海,令人毛骨悚然。

瓢潑的大雨也沖刷不掉濃郁的血腥味,倒像是天空在為這些戰死的英靈哭泣……

地上是橫七豎八的屍體,一層疊著一層,屍體都頭破額裂,肢殘體破,腦漿四濺。血水伴隨著雨水滲入泥土之中,泛出一片黑紅色。

鏖戰了半天,城門久攻不破,對方又損失了一位將軍,不一會兒就擂鼓退兵了。

寒酥扶著人坐下道:“城牆我們暫時守住了,今夜應該不會再攻過來了。”

賀蘭缺是第一次直面如此大規模的戰爭,眼睜睜地看著熟悉的人一個個在自己面前倒下,真是痛不欲生。

“寒酥,我好累,這濮陽城怕是守不住了。”

賀蘭缺埋頭膝蓋嗚嗚咽咽地哭著,他對不起父王臨走前的交代,更對不起千千萬萬的濮陽城百姓。

如若城破,南疆和北厲的鐵騎將踏破濮陽城,到那時,無數的人將成為馬下亡魂,往日繁華的濮陽城也會在大火中成為一片廢墟。

他好恨,恨自己無用,這些年在父王的羽翼下太過安逸,以至於守不住這一方百姓。

寒酥蹲下身子,摟著人默默地陪著他。

他知道賀蘭缺已經盡力了,朝廷這些年的排擠打壓讓濮陽城無精兵良將可用,老濮陽王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或許是心灰意冷了,老濮陽王將郡王之位傳給賀蘭缺後便雲遊四海恣意江湖去了。

正在這時,一聲嘹亮的鳴叫聲響起,空中盤旋著一隻矯健的海東青。

寒酥一喜,吹了一聲口哨,海東青撲騰著翅膀落在了寒酥手上。

寒酥取出信筒裡的紙條,展開一看頓時陰霾盡散,遞給賀蘭缺道:“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