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見母親,母親看起來比以前更黑更瘦更蒼老了。
她和父親站在一起,不像是夫妻,倒像是母子倆。
我能想象,在我不在的這些年,家裡的莊稼,大概都是母親一人累死累活完成的吧。
母親她,真的很辛苦,也很不容易。
思緒回籠,我再次看向母親,發現她精神頭看起來還不錯。
在我回來的這段時間,母親從未犯過病。
大概是看到我這個四年多沒見的兒子,心裡歡喜的原因吧。
從我進門,她就一直拉著我的手不放,嘴裡滔滔不絕訴說著對我的思念。
“兒啊,這些年你吃苦了,長個了,但也瘦了許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媽終於見到你了,媽這些年好想你,每天做夢都會夢見你從部隊跑回來看俺。”
我聽後鼻子酸酸的,有種想要抱著母親痛哭的衝動。
也不知是見到母親的樣子才這麼難過,還是因為遺失了心中那個小丫頭的緣故而難過。
但不管什麼原因,最終我只是緊緊反握住母親粗糙的雙手,對她笑笑,什麼話都沒說。
我掏出退伍金兩萬塊錢,塞進了母親手裡,“媽,這錢您拿著,想吃啥穿啥,您自個去買,這是兒子孝敬您的。”
我媽含著淚推脫,“傻孩子,媽要你的錢做啥,退伍回來,你還得再重新找工作,這錢你自個留著花,剩下的將來娶媳婦用。”
最後,我還是將這兩萬塊錢硬塞給了我媽,我對她說:“媽,這樣吧,您先幫我存起來,我用時再跟您要,好不好。”
我媽拗不過我,只能答應先替我攢起來。
我知道她是捨不得花這些錢,也只能用這種方法讓她暫且收下。
至於娶媳婦的錢,我自己再掙。
我的歸家,讓這個家剛開始陷入了歡愉中,所有人臉上都掛著真摯的笑容。
我在想,或許我的決定是對的。
我在家緩了一週,就去外面找了一份工作,在某個酒店當保安。
這份工作還算比較穩定。
一直相安無事的持續到了過完年。
年後的三月份左右,我遇到一位愛慕我的女孩,她很大膽,當著酒店人來人往的眾人向我表白。
“喂,保安帥哥,我看上你了,和我交往吧。”
我對這種不矜持的女孩一點好感都沒有,果斷拒絕,“不好意思,我對你沒興趣。”
也許是我這句話傷到了她的自尊心。
接下來的幾天,她每天有事沒事過來給我找茬。
不是找一群她的小姐妹來騷擾我,就是等我下班,找一群小混混在路上攔截我。
但無論她怎麼對我,始終對我造不成任何影響。
久而久之,女孩怒了。
也不知她找了什麼關係,竟讓酒店老闆將我辭退了。
老闆說:“袁小兵,我們酒店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這個月幹完還是離開吧。”
離開就離開,什麼廟小容不下我這尊大佛。
不就是你得罪不起那個女孩麼。
最終,我無奈離開。
在家無所事事的待了一週,這時候政府給我的工作也安排好了
也許由於父親的原因,我依然被安排到了公交公司上班。
父親對我說:“小兵,既然你已被鎮府分配到了公交公司,過幾天,正好整個公司招一批公交駕駛學徒,你去。
“等學出來,和你姐一樣去開車,開車工資比較高。
“你姐雖然現在不是正式工,但她工資也不低。
“而你不同,你是由鎮府分配,一進公交公司,你便是正式工,即使你在學車期間,也是有工資拿的,比你姐強太多了。”
說句實話,我不想開車。
既然我一進公交公司便是正式工,那我為何非要去學車?
公交公司不是有機關部門麼,我為什麼不能去?
不學公交駕駛員,進了公交公司,它總會給我安排個其他工作,你也說了我是政府硬塞進來的退伍兵。
想到這裡,我推脫道:“爹,我不想開車。”
我這句話又像是踩到了地雷,父親狠狠一拍桌子,怒道:“不學車你想做什麼,坐辦公室麼,一個月拿個三四百的工資能幹啥,你是想累死你老子我麼。
“你也不看看你如今多大了,人家你史叔叔的兒子都要結婚了,而你八字還沒一撇,你是想急死我麼。
“如今買了房,幾萬的彩禮老子可拿不出來,得全靠你自己。”
我張張嘴,本想說,本來有現成兒媳婦的,是你非要把我叫回來,而且那個兒媳婦還不要彩禮,不僅白送,人家還倒貼,可你不同意啊。
想了想,終歸我還是閉了嘴。
我現在真不想再和他說話,反正我的人生已經被他攪和的一塌糊塗,就這樣吧。
於是,我按照我父親的旨意,去學了公交駕駛員。
按照父親所說,果不其然學車期間有工資。
雖然只有一百多,好在也還不錯。
就這樣,我按照父親給的人生,在公交公司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工人。
每天朝九晚五,過了一段像是機器人一般的安穩日子。
父親依舊和以前一樣,總是對母親呼來喝去,一不如意就抬手想要打她。
但好在他也有所收斂,當他每次看到我冷冰冰的眼神時,又尷尬地把手縮了回去。
而母親自從來了濱城也學聰明瞭,每次當父親動手打她時,她都會躲起來,或者不再和他據理力爭。
因為她知道,再爭下去,吃虧的依舊是她自己。
自從姐姐生下糖寶,就很少來母親這裡。
因為姐夫的母親在她結婚前就已經不在了。
而她公公是個男人,男人一般都不太會帶孩子,所以帶糖寶的任務就落在了我姐身上。
糖寶是個女孩子,生下來就遺傳了姐姐姐夫的優良基因。
她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兩個淺淺的小酒窩襯得她更加的惹人憐愛。
“姐,糖寶以後肯定是個大美女。”
我的這句話引得剛好走進來看望糖寶的爺爺不滿,他陰陽怪氣的道:“好看有什麼用,終究是個女孩兒,又不能傳宗接代。”
我:“……”
我靠,什麼年代了還指望兒子傳宗接代,女兒怎麼就不能傳宗接代了?
等以後糖寶生了孩子,把你家姓加上不就成了,真是個老古董。
看來姐姐的日子也不怎麼好過啊。
我不服,反駁道:“伯父,生兒生女都一樣,您不能對女孩子有歧視,女孩兒照樣可以傳宗接代,等以後糖寶長大了,她生了孩子,冠上你家姓氏不就行了。”
這話說完,伯父被我氣的嘴唇微顫,指著我說不出一句話來。
姐姐衝我搖搖頭,示意我不要再說了。
我便聽姐姐的,再沒敢多嘴。
畢竟這是姐姐的家事,我一個外人不好說的太多。
但伯父似乎不肯罷休,他喘了口氣,又把矛頭對準了我姐。
“哼,兩兒子都生不出來,也不知道我那傻兒子究竟看上你啥了,果然不要錢的便宜貨娶回來一點用都沒有。”
嘿,你個糟老頭子,你這下可惹怒我了。
姐姐被氣的直掉眼淚,她也剛出月子,我媽剛照顧完姐姐出了月子回去,他就過來給姐姐氣受。
我姐剖腹產那天他沒來也就罷了,我姐住院七天,糟老頭也一次沒來過。
我當時問我姐夫:“姐夫,伯父他為什麼不來看他孫女啊?”
結果我姐夫乾咳了兩聲,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那個,我爸他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16層樓又太高,他爬不上來。”
我呸,16層太高,醫院16層樓需要你用腳爬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