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瀟近幾日上陌寒淵的課特別認真,上課時一直盯著他看,越看越覺好看,暗暗在心中下筆描繪他的五官。

而陌寒淵見明瀟一直盯著他,非常不自在,奈何他是先生,學生認真聽課練琴沒有問題,他只能壓著自己不去注意她,重點放在講學練琴上。

伴讀們都注意到明瀟喜歡盯著少卿大人看,也都知道她是為了畫像,所以沒人說閒話;而在那晚之後,桑月似乎對明瀟也放下了不少的成見,偶爾還會跟她說幾句話;雖然都只是表象上。

在聞人一鳴的課上,明瀟則敬而遠之,表現平平不出色不落後,更不和聞人一鳴說一句話,課堂休息也躲得遠遠的,單獨倚在別處想著陌寒淵的神韻。

下課後,明瀟以最快的速度衝出演武場去未央宮,陪著小七學文學武。

大家都知道寧皇后寵愛明家四姑娘,就連皇上都賞她不少的好東西,誰也不敢說她什麼。

只有陸夕不屑的對桑月道:

“她巴著皇后也沒用,誰不知道皇后不受寵”

“你閉嘴”,桑月怒瞪她。

她心裡明白,近來宮中方向有些微變,寧皇后不管事卻掛著中宮皇后的名,皇上並沒有廢了她;而且現在所有份列優先未央宮,有眼色的都在變化,為了這事母妃找父皇鬧過卻被訓斥一頓,不敢再鬧。

陸夕被公主喝斥心中不服氣也只得忍耐。

休息日,明瀟宅在梧桐苑畫畫,她一邊畫一邊想著陌寒淵的臉。

中午用膳時,花月瑤跑過來:

“姑娘,姑娘,二姑娘回來了,聽說二姨娘病了沒多久可活了,老爺不相信進宮去請太醫了”

“進宮請太醫”

明瀟有些不敢相信,她住在府裡的日子不多,對將軍府包括明樂都瞭解不多,平日裡她們都多躲著她,實在碰到了無處可避才行個禮就告退了,她也不願多搭理她們,只要不來惹她就行了;只是明廷逸為了一個姨娘進宮請太醫,這讓她有些不敢相信。

要知道,姨娘,小妾, 婢女是沒有資格讓太醫院的人看病的。

明廷逸到太醫院請太醫為姨娘看病是會遭人取笑的。

用完膳後,明瀟越想越覺得明廷逸還真是個風流多情種,對娶進門的女人都不差,也難怪她們願意為他死心塌地。

想到這裡,她決定去看看二姨娘。

當她跨進二姨娘的屋裡時,一堆的人正圍著床榻,二姨娘躺在榻上,明廷逸正緊緊的抱著她眼裡含淚。

太醫一邊搖頭一邊收拾藥箱。

一屋子的丫鬟奴婢看到四姑娘過來都站起來往後縮了縮。

明瀟?我有這麼嚇人嗎?

明廷逸看到她沒說話只顧扶著二姨娘讓她躺下。

二姨娘慘白著一張臉,頭髮有些凌亂,但依然看得出她漂亮的臉蛋。

看到明瀟,她虛弱道:

“四姑娘,原諒婢妾不能行禮”

明廷逸紅著眼眶道:“你身體不好,不需要行禮”

明瀟把補品放在桌上走近床前拉著她的手道:

“姨娘不必行禮,明瀟是晚輩,應當來看你”

她不著痕跡的為二姨娘診脈,無毒,是正常的生病。

她有些不解了,她以為二姨娘是被人所害;因為她知道深宅大院的陰私手段層出不窮,個個陰險毒辣;也因此她很不喜歡與朝中人打交道。

深夜,明瀟坐在南風倌。

“請太醫為姨娘看病”,姬慕白的口氣也是極為驚訝。

桑國雖然開放,不管在江湖還是朝廷,不管嫡子女還是庶子女,只要能力出色都能得到家族的培養;但終歸是嫡子女教養更為嚴苛,當家主母都會打壓庶子女;而且小妾,姨娘都算不得主人,是可以轉手送人的,更沒有資格請太醫。

“這麼說,你父親還真是多情”,姬慕白一邊唇角勾起看著她笑。

俗話說女兒隨父親,他的靈芝喜歡長得好看的男子,會不會也像他父親那般多情?

這個想法只是一閃而過,姬慕白晃了幾下,壓下剛才的想法。

“扶蘇神醫有訊息傳來”

“哦,這麼快,不愧是歸雲山莊,辦事效率就是高”,明瀟樂了。

“他在邊疆,我已派人手去請他,估計要三個多月才能來京”

“邊疆,好啊,他若不來我就親自去請他”,明瀟站起身撩起衣袖摩拳擦掌。

衣袖撩起露出白嫩的藕臂,纖纖玉手指點,腕中那滴鮮豔紅的守宮砂紅得刺眼。

姬慕白一把抓住嫩白的手指順著她的手腕向袖子裡摸去。

明瀟驚得扯回手臂,然一股大力傳來,一陣天旋地轉,她落到了他的懷裡。

四目相對,她有些慌亂,他眼眸深沉,其中蘊藏著的電閃雷鳴,似將人給淹沒,緊接著,頭一低,他輕輕舔了一口她的額頭。

“靈芝”,他柔柔的叫了她的名字,再配上有些沙啞低沉的聲音,更像是低語輕喚。

她抬頭愣愣的看著他,微晃的燭火,搖曳的微風,此時屋裡多了幾分曖昧。

姬慕白目光沉沉的看著她,黑色的衣袍讓他多了幾分冷硬,深邃的眉眼看著她,多出幾分暖意。

明瀟心臟莫名漏跳一拍,渾身一陣顫慄,她移開目光順著窗戶往外看,天何時下起了雨,淅淅瀝瀝,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了。

姬慕白看出她的躲閃之意,嘴角上揚,稍後放開她,漆黑的眼眸裡帶著點點笑意。

玉簌齋

宮人給玉簌齋的伴讀們收拾完東西就離開了。

夜晚殿內空蕩蕩的,絲絲涼風從窗縫裡拂起來,吹得燭火東歪西倒。

晚間的時候明瀟把畫拿給了昭華郡主。

當著眾人的面,昭華開啟了畫像。

看到畫像眾人倒吸了一口氣。

畫上的陌寒淵一身青色衣衫站在大殿;黑色的頭髮束冠,一條白玉腰帶收緊了他本就極窄的腰身;他正斂目低垂,長長的睫毛投在眼底,五官深邃,額頭飽滿,方庭寬闊,從畫間都透出一股正氣,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窗上,十指修長,就連他骨節的大小都畫出來了。

畫像之人抓住了他的神韻,觀察入微,非常細緻,畫得十分傳神。

像!真是太像了!看到畫像如同他本人。

昭華拿著畫像,眾姑娘連連驚歎!

“四姑娘,誰畫的,太好了,多謝”

明瀟拿著一本書蓋在小巧的鼻子處,對她微微點頭,只說朋友畫的;心裡暗罵怎麼她們不找她畫聞人一鳴啊!她是想整聞人一鳴的,陌寒淵的畫拿給昭華,她還有點不捨呢?這畫得多好看啊!

第二天琴藝課上,明瀟盯著陌寒淵,眼都不眨一下,這人真好看,就是那張臉太嚴肅了,如果多笑笑會是什麼樣子?

她想著他笑起來的樣子,想著想著就閉上了眼睛。

陌寒淵見明瀟一直盯著他,以為自己穿著哪裡不合適?他又不方便去檢視,只得端坐在琴桌旁,盯著琴,臉色沉沉。

等陌寒淵再去看時,明瀟已經睡著了。

四月的天還是有些冷,她著了一身學子服,沒穿外袍看著有些單薄,窗外的風吹進來落在她身上。

不能讓她這麼睡下去,會著涼生病的。

他起身來到她身旁。

明瀟歪著頭斜斜趴在琴上,滿頭青絲如雲般濃密,高高盤起的發中插了不少的珠釵;額前光潔如玉,嫣紅花鈿輕點;雙眼緊閉,長長卷卷的睫毛根根分明,眉如新月彎若柳葉恬靜眉宇靜然。

睡著的少女少了平日的嬉笑和冷漠,多了幾分寧靜,看上去如嬰兒般純淨的睡顏讓人忍不住呵護。

他的目光劃過她蝴蝶微憩般的睫毛,紅潤如海棠唇,最後落在微微露出的白皙脖頸;他呼吸一緊,有些急促;他穩了穩心神繼續看過去,少女潔白如牛乳般的肌膚,微微凌亂的衣領,即使她頭上戴著的明珠髮釵都抵不上她膚色熠熠生輝。

一陣風從窗外吹進來,睡著的明瀟感覺到了冷,不由得瑟縮抱緊了自己。

文妙妙坐在她後面,她早就發現明瀟在睡覺了;看到先生過來,她來不及叫她,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先生站在她面前。

眾伴讀隨著先生的走動看過去,發現明瀟在睡覺,個個都瞋目結舍,四姑娘好大膽,竟敢在少卿大人的課上睡覺。

先生臉色很沉,眉目威嚴;顯然很生氣,四姑娘又要遭殃了。

最後還是文妙妙頂著先生陰沉的臉叫了一聲:“四姑娘”。

然明瀟睡得很沉,壓根沒動的意思。

陌寒淵敲了敲她的桌面,不醒,他繼續敲。

明瀟驚醒,抬頭就看到陌寒淵那張嚴肅古板的臉,她臉不紅心不跳的甩了甩胳膊坐直身子。

陌寒淵見她醒了,用力握住手掌,收回思緒。

他也不多話,淡淡道:

“四姑娘上課不聽講,從今天開始每天下學後到偏殿練琴一個時辰,直到本官滿意為止”

一天上課都難受,下了課還得繼續練一個時辰,這是沒得休息了!還要先生滿意?誰不知道這陌先生生性嚴厲,古板,待人苛刻嚴厲;雖然長得好看有姑娘喜歡他,但實際很少有姑娘願意與他相處的;這四姑娘好可憐啊!

頓時眾伴讀包括桑月看向明瀟的目光都充滿了同情。

明瀟倒無所謂,她無視眾人同情的眼光,拿起瓔珞佩戴在手。

琴藝課結束後,文妙妙抓著明瀟的手遞過來一大包瓜子:

“剛才就想給你,看你睡著了沒敢給”

明瀟接過瓜子問:

“有人進宮嗎?讓她帶兩串糖葫蘆吧!”

文妙妙:“有瓜子嗑就該高興了,還糖葫蘆,你是真敢想”

伊思妍上前拍了拍她倆:

“你們聽說了嗎?望江樓的大廚進宮當御廚了”

“望江樓的大廚,做豬蹄的那個嗎?”文妙妙追問。

伊思妍搖搖頭說不清楚是哪個,只聽說是望江樓的大廚。

明瀟對京城不清楚更不知道望江樓。

文妙妙拉著她解釋道:

“望江樓在京城東面的京江河邊上,因為在頂上可以看到整個京江河,所以取名望江樓,那是一家膳食坊,裡面的菜是京中首屈一指的,尤其是那個醬香豬蹄乃其中一絕,多少人都是慕名而去的”

“這樣啊!”明瀟最愛啃的就是豬蹄了,這有大廚來她怎麼會放過。

她不想上劍術課了,捏了捏手上的瓜子,心裡有主意了。

劍術課上,她對聞人一鳴行禮:“先生,學生身體有些不舒服,今日想請假”

明瀟一開口,眾姑娘都停下手中的桃木劍,看了看她又同時看向先生。

明瀟緊緊的盯著聞人一鳴,袖中的瓜子散發著炒香味,一直在誘惑她,她要去嗑瓜子。

聞人一鳴容貌清俊,眉眼之間透著股溫柔淡然,聽了明瀟這明顯撒謊的理由,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她垂下的手腕。

一股炒香味從她袖子裡散發出來,是瓜子,原來是想嗑瓜子了。

眼底浮現一抹譏誚,他鳳眸微梢點頭道:“既然不舒服,那就休息吧”

他說話語氣平淡溫和;並無任何關心和親暱,似乎明瀟不是他的未婚妻,只是一個一般的學生。

文妙妙覺得丞相對四姑娘挺好的的,明知道她想偷懶還同意。

明瀟卻看清他眼底的涼薄冷淡,她無所謂的在心裡冷哼一聲,一個偽君子才不管他怎麼想的;既然同意,那她就休息去了。

她轉身就走。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大家就看到明四姑娘拎起裙襬大步走了。

她走得賊快,一溜煙就不見人影了;那步子像帶風,毫無形象。

姑娘們目瞪口呆的看著她,這四姑娘哪像不舒服的樣子,不舒服還能溜這麼快!

桑月暗道,未婚妻又如何,一個沒規矩的野丫頭,一鳴哥哥怎麼可能看得上她?

文妙妙……

這去嗑瓜子了,裝一下都不願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