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瀟和姬慕白追追殺殺了這麼多年,算是熟悉的陌生人,她看著他毫不客氣。
“我餓了”
姬慕白眼睛一直盯著她,漂亮幽深的眼睛裡全然裝著她的身影,除了溫情,還帶著明瀟看不懂的執拗,聽她說餓了。
“哦”,了一聲,他轉身脫下鞋子,挽起袖子褲腿走向河裡去抓魚。
明瀟坐下隨手抓了根草在手上搖著就這麼看著他抓魚。
姬慕白一身藍色衣衫,身高八尺有餘,身材高大,光潔白皙的臉龐,五官精緻柔和;濃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樑,緊閉的嘴唇,頭髮以竹簪束起;他抓魚沒有用內力,而是用木叉去叉,姿態嫻雅。
可以說姬慕白長得真的很完美,不比那聞人一鳴差,關鍵是武功高強,江湖排名第一。
他抓魚動作麻利嫻熟,江湖中人風餐露宿,自食其力,隨手攜帶調味汁;明瀟不覺得奇怪,讓她覺得奇怪的是自己竟能和他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吃烤魚,這放在以前是想都不會想的事情,她剛吃完一條,姬慕白又遞給他一條,他自己還沒吃呢?她拒絕,姬慕白也不客氣,一邊吃一邊烤,還給她熱水喝。
護城河上,聞人一鳴發現明瀟不見了,她的丫鬟帶著將軍府的侍衛也走了。
他沉思了一會兒,就派人去通知了明廷逸。
花月瑤安排下人回去,自己則溜去了南風館找小倌,哪知剛進去就被莫離提溜到了,被困在他和牆壁之間。
看著逼近的放大俊臉,花月瑤眼睛瞪得像銅鈴。
她怕得要死,好怕莫離那雙大手下一刻就掐上她的脖子。
她結結巴巴道:“你不能殺我,你若殺我,月神一定把你變成太監,終身不舉”
莫離臉一黑,不動也不說話就這麼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花月瑤看他不動,以為他被嚇到了,更來勁了,喋喋不休道:“你看,你長得這麼好看,那方面肯定也很厲害,你還沒嘗試過那種滋味就因為我被變成太監不值得,你要知道,男人活著那個很重要,那是他的尊嚴”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莫離的反應,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黑,她不敢說話了。
半晌她看他依然不動,稍稍挪動腳步想要逃走,一抬頭就碰到莫離的下巴。
她驚呼一聲,觀察他沒什麼反應後,小心翼翼道:“那個莫公子,莫大哥,我家姑娘是個兇殘之人,你還是放了我吧”
突然,一個冰涼軟軟的東西貼上了她的唇上。
花月瑤瞪大眼睛,一副被雷劈的模樣。她被親了,被斬魂使親了,那個被他調戲揚言要殺了她的人親了。
而莫離卻趁機摟住她,吻再度落下。
這邊明瀟回到將軍府時已是晚膳時分。
見她進來,明廷逸坐在太師椅上等她,臉上隱約帶著些擔心。
“你去哪了,丞相府派人到處找你”
“城門外吃烤魚”
“下次記得派人跟他說一聲”
“父親還有事?”明瀟知道明廷逸等她肯定還有事。
明廷逸看了一眼問她:
“昨日你生辰,皇后娘娘賜了一件披風”
昨日他有事不在府中,晚膳才回來,也沒人跟他這事,今天他才知道。
“是,有問題嗎?”明瀟不解。
想了想,明廷逸還是開口了。
“去年皇上生辰,有番邦進貢了幾隻活水貂,紅色的皮毛非常少見,柔軟又暖和,公主想做披風;皇上就下令活剮了水貂,皮毛給公主做披風,最後不知道怎麼回事,披風是做好了,皇上卻把它給了寧皇后”
柳貴妃和寧皇后水火不容,陛下偏寵柳貴妃,可這一次,不管公主怎麼鬧,陛下都沒同意;當今皇上正德帝身體並不好,卻一直沒立太子,朝廷中人紛紛站隊,朝中表面和諧實則烏煙瘴氣,自成幾派,分別支援幾個皇子;唯一的公主喜歡聞人丞相,偏偏皇上不同意,丞相不站任何皇子只聽從正德帝;皇上雖然寵愛柳貴妃,疼愛公主,但自身不傻,他趨利避害平衡朝中關係。
明瀟明白了,明大將軍手握兵權也是眾多皇子拉攏的物件;她這剛回來的嫡女不懂朝中局勢,成了皇后和柳貴妃爭奪的籌碼,可是那日秀女官說寧皇后等了她十四年又是什麼鬼?
透過這幾天的打聽她也對大桑皇室有了一定的瞭解。
當今皇上正德帝有七子一女,寧皇后的兒子名叫桑白今年十二歲,排名第七;但他中了毒只是孩童模樣,失去了皇位的竟爭。
桑月公主是桑國皇室唯一的女兒,封號“月華公主”,取月中驚華的意思,可見當今皇帝對她有多寵愛。
目前最有可能坐上皇位的有六皇子桑河,他能力出眾,在朝中呼聲很高;還有四皇子桑延,他是柳貴妃之子月華公主的同胞哥哥;還有大皇子,他是長子,也很得皇上看中。
明瀟思索著得到的訊息,她還不是很清楚這朝中局勢,既然師父讓她護寧皇后和七皇子,那她得進宮見見他們。
“那依父親之見該如何處理?”她把問題反丟給便宜父親。
“皇后娘娘在禮佛,改日帶你進宮謝恩”明廷逸想了一會兒道。
“好,全憑父親安排”,明瀟說完就回自己院子了。
一夜好眠,青竹侍候她起床,花月瑤嘰嘰喳喳的跑來。
“小姐,不好了,外面都在傳你大字不識,琴棋書畫啥都不會,是個草包,還有說你為了聞人丞相要死要活,還把定親信物戴在身上”
“定親信物”,明瀟愣了,她知道未成婚前的信物是不能戴的,會被人瞧不起的。
“去找夫人”,明瀟冷聲吩咐,誰在算計她。
張冰冰不在主院,去了老夫人的松鶴院。
待她趕到松鶴院時,看到明樂和張冰冰都在。
見她來了,明老夫人一臉嚴肅的叫她:
“四丫頭,你過來”
明瀟冷著臉過去,臉色很不好看。
“可是聽到外面的傳言了”
明老夫人抿了一口茶。
“這些東西都是夫人和祖母派人送來的,我並不知道那羊脂白玉佩是信物”
明瀟冷冷的眼神轉向張冰冰,在來的路上她就想明白了那羊脂白玉佩就是信物,難怪那日聞人一鳴會提到白玉佩。
“你瞪母親做什麼,這一定是有人故意敗壞將軍府的名聲”
明樂不滿明瀟瞪張冰冰,接嘴反駁她。
“四姑娘,我掌管將軍府多年,雖無功,但絕不會做出壞將軍府名聲的事”
張冰冰知道明瀟不滿她,著急得為自己申辯。
明老夫人想了想道:
“那白玉佩我單獨裝好讓桂嬤嬤送去的,還特意囑咐她了”
桂嬤嬤是府裡的老人也是她的心腹,絕不可能這點事都辦不好。
張冰冰有些著急道:
“我不知道那白玉佩是信物啊,如果知道,一定不會讓四姑娘戴的”
明瀟眯著眼睛道:
“桂嬤嬤呢?讓她前來問清楚比較好”
她不在乎將軍府的名聲,但她不允許有人踩著她去毀將軍府的名聲。
“她去給我辦件事,兩日後才回來”
明老夫人嘆了口氣,真是煩啊!將軍府名聲都丟盡了,居然讓嫡女佩戴定親信物在身。
“那就等她回來處理,不管是誰,我都要讓她付出代價”
明瀟站起來也不行禮直接甩頭走了。
午膳後,她帶著花月瑤和青竹駕著馬車又來到了南風館。
南風倌門口碩大的招牌迎風招展,兩邊都是高高的燈籠,門上彩帶橫飛比那對門的青樓玉滿樓還要風騷,就連門前的侍衛看著都很清秀。
京城最大的青樓是花滿樓,那最大的男倌,那絕對是它對面的南風倌。
花滿樓專供男子出入,供達官貴族消遣;那南風倌專供商賈貴夫人,有特殊癖好的男子消遣。
小丫鬟青竹見是南風倌被嚇得夠嗆,哆嗦著兩條腿不敢進去。
明瀟掐著她肉嘟嘟的小胖臉:
“你在這等我”
真是手感好啊!光滑細膩,軟呼呼的!她摸了又摸有些捨不得放開。
“姑娘,你還是人嗎?一個小丫頭都不放過”,花月瑤衝她翻了個白眼。
明瀟笑笑不語,正要踏進去南風倌時。
“姑娘,姑娘”,青竹從後面追上來攔住了她。
“有人找你”,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明瀟一隻腳已邁進了南風倌,她收回腳回望,這時候誰找她。
聞人一鳴站在丞相府的馬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清晨的陽光灑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金色華光。
明瀟有些吃驚,她怎麼沒注意到路邊停著的馬車是丞相府的;她這頭頂南風倌的招牌,這步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四姑娘”,聞人一鳴掛著溫潤的淺笑迎著朝霞逆著光向她走來。
“四姑娘是要進去呢?還是剛出來?如果是要進去就早了點,如果是剛出來又晚了點”
聲音溫柔,眼神柔和,沒有一點怪罪,沒有一點憤怒,就像看個路人似的。
盯著他削薄的眼皮,看著那削薄的唇瓣一張一合,明瀟的神色有一刻恍惚。
“姑娘”,花月瑤推了推她。
姑娘被美色所惑,居然看傻了。
明瀟回神,朝廷中人說話真可怕,曲曲折折彎彎繞繞一路又一路,好可怕!一定要遠離朝廷,遠離皇權。
她抿了一口抿唇淡淡道:
“丞相大人,好巧”
她頓了頓:“小女子有事就先告辭了”
說完她轉身踏進了南風館。
聞人一鳴看著她進去,笑笑轉身上了馬車。
龍一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什麼情況?看著清清冷冷的四姑娘居然逛南風館;不行,絕對不行,既然她頂著公子未婚妻的身份就絕不能讓她壞了公子的名聲。
他進到馬車裡對聞人一鳴道:“公子,屬下去把她抓回來”
聞人一鳴正在倒茶,他頭也不抬道:“不需要,隨她去”
龍一,也對!公子是做大事的人,這等女子如何配得上公子。
姬慕白站在南風倌最頂層,他雙目如炬的盯著樓下。
“他就是你那未婚夫?”姬慕白坐在桃木椅上,神色淡淡的問明瀟。
“未婚夫”,明瀟呵呵一聲。
“不過一個無關緊要之人罷了”她回答。
聽了她的回答,姬慕白松了口氣,開始討論玉壺。
深夜,月華宮,桑月公主的居所。
桑月坐在銅鏡前,看著自己的面容,用手摸過自己的臉,有眼淚從眼角滑落:
“奶孃,你說我該怎麼辦”
奶孃楊氏心疼的看著她道:“公主這麼漂亮,又是我們大桑國唯一的公主,丞相一定會喜歡你的”
“可是他不但沒有退婚還訂下了婚期”桑月的眼淚止不住的下滑,她想嫁給他,這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啊!
“訂下婚期又沒下聘,就算下了聘也不代表這婚能成”楊氏陰沉沉道。
“貴妃娘娘到”,宦官尖細的聲音傳來。
“參見母妃”,桑月抹了把眼淚。
“你堂堂公主為了一個男人掉眼淚,值得嗎?”柳貴妃嘆氣的幫她擦眼淚。
“母妃,我就是喜歡他呀!就是要嫁給他”,桑月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
柳貴妃有些於心不忍道:
“你們不可能的,我另幫你相看吧”
桑月哭喊著:“我不要,我只喜歡他”
柳貴妃嘆了口氣道:
“你是公主,身在皇家,你的婚事是一定要對你四皇兄有助力的”
她眼裡閃過一抹怨毒,她的兒女都被她保護得太好了,壓根不知道聞人一鳴那層溫潤如玉的美人皮下,是一個狠辣無情的魔鬼。
“不,我誰也不嫁,我只要嫁他”
“混賬,如果你皇兄能登上那個位置,你想要誰都可以,一個聞人一鳴算什麼”
柳貴妃撫過手上的蔻丹,眼裡閃過狠毒。
桑月低下頭想了會才抽抽噎噎道:
“那也不能讓他娶將軍府那個草包”
“一個女子而已,不喜歡就殺了”
柳貴妃滿不在乎道。
明瀟一身黑衣倒掛在房樑上,對面的姬慕白冷冷的瞟了她一眼。
她讀懂了他眼裡的意思,真是沒用,堂堂月神混成這樣。
明瀟抬頭瞪他,一抬頭和一對貓眼對上了。
一隻純白色的肥貓窩在他旁邊的另一根房樑上,巨大的貓眼泛著綠油油的光芒。
明瀟輕輕一笑,一股內力拍過。
“瞄嗚”,大白貓跳下房梁落在房中,驚到了眾人。
姬慕白左臂一伸攬著她躲入內室。
柳貴妃被嚇了一跳,只見貓嗖的一下跑走了,驚得一干人等去追。
“貴妃,它跑那邊去了”
“哪裡來的野貓,給我仔細找”
“去內室找找”
內室櫃子狹小,明瀟被姬慕白摟著,他靠她很近,堅硬的胸膛緊緊貼著她的後背;他的呼吸噴灑在她耳旁,帶著些許癢意帶著淡淡的清冽氣息;他們收斂氣息,不敢有絲毫動作;要知道這可是皇宮,高手如雲,還有皇家隱衛,稍不留神就暴露了,更有可能丟命。
明瀟有些不適,發出微微一聲低呢如風般灌進姬慕白耳裡。
他環著她呼吸有些重。
“別動”,他開口,聲音沉悶壓抑。
眼看搜查的人離他們越來越近,明瀟微微往後倒,姬慕白伸手按住她的腦袋往懷裡帶。
明瀟被他的大掌按得額頭有些痛,她仰頭瞪他。
“輕點,很痛”,聲音很輕很輕。
一下子,明瀟覺得頭上的呼吸更重了幾分;她伸手摸了摸,摸到他的臉,他的唇,他的鼻。
“別動”,姬慕白按著她的手,聲音嘶啞中帶著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