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啦一聲!
“小兔崽子大白天走馬路中間,急著投胎啊……”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暴躁的怒罵聲從一輛豪華汽車中傳出。
無邊框的黑色車玻璃刷的一下降到底,如老鱉出殼一般,一個鋥亮的大腦袋迅速探出窗外,小孩手腕粗的金鍊子,打在車門上哐當作響。
雙眼迷離,站在車流中的沈詡,看著馬路中間發生的暴行,很是不解的扭頭看向停在身後幾米處的豪車。
“大叔前面有人當街行兇,作為熱心市民,你怎麼不撞上去?”
“我撞你媽,你個小兔崽子……”哐的一聲,車門被大力推開,胸前紋龍的光頭漢子,兩步走來,伸手抓住沈詡的衣領,“媽的,你的同夥呢?想訛我龍哥,你也不打聽打聽龍哥我以前是幹什麼的?”
低頭看著滿臉橫肉的龍哥,沈詡認真的思考了一下,“你是,黑澀會?”
龍哥臉上的橫肉顫抖了一下,小眼睛快速掃過周圍,發現有人拿出手機,義正言辭道:“小子話可不能亂說,還有拍照的那個是不是你同夥,認識我這車嗎?瞧你這窮酸樣,怕是做夢都沒見過。”
沈詡的目光掠過龍哥光滑的腦門,細細看了一下車,車標是一條帶翅膀的蛇,全身金色雙眼赤紅如血,這車說實話還真沒見過,沈詡雖然窮,可他畢竟生活在直播時代,還以為是什麼小作坊出來的車,語氣欠欠的說道:“你這不是大勞啊?”
“大勞?”龍哥的語氣變得尖銳起來,彷彿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抓著沈詡領口的雙手越發用力,“老子這是庫庫爾坎,大勞那是拖拉機,你識不識貨啊窮逼,老子這車可是花大代價從奧爾梅克帝國進口的,車上可是有全息行車記錄儀的,你小子還有你那同夥想訛老子,簡直想屁吃,我這車還有自動報警……”
沈詡歪著頭眨了眨眼睛,奧爾梅克帝國,他記得在公元前1200年的中美洲,曾出現過一個叫奧爾梅克的文明。
奧爾梅克帝國?
這世上還有帝國?
果然又是一場無比真實的夢啊!
“如此,這也是夢了!”沈詡扭頭目光透過圍過來的人群縫隙,穿過混亂成一鍋粥的各色車流。
在他的視線中,一個拿斧頭的男人正在使勁劈砍另一個男人的四肢,奇怪的是,周圍的人彷彿都沒有看到這一切,拿著各種型號的手機,開啟攝像頭,對準沈詡和龍哥,彷彿他們才是這場鬧劇的中心。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黑瑟會!”
“這光頭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滿臉橫肉還紋身!”
“可憐的學生娃,竟然惹上了社會人,不死也得脫層皮。”
“那可是庫庫爾坎金羽蛇,一千三百多萬呢!”
……
眾人的竊竊私語,沈詡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在他眼裡,這不過又是夢魘的囈語罷了。
正在思考的沈詡突然感覺自己呼吸有些困難,回頭看著額頭青筋暴露,鎖他喉的龍哥,眼神異常平靜。
一米七出頭的龍哥仰視著一米八五的沈詡,細碎的劉海遮住了沈詡的眼睛,只是窺見些許,龍哥就看到了一雙冷漠又淡然的眼睛。
混了大半輩子的龍哥知道擁有這種眼神的人幾乎都是不怕死的瘋子,心裡怯了三分,時代變了,他不再是那個光腳的光頭龍了。
雙手使勁向下拉著沈詡的領口,試圖讓沈詡低下頭和他說話,沒想到沈詡的力氣異常大,沒辦法只能使勁搖晃沈詡的上半身。
“媽的,老子看你是個學生崽不想和你一般見識,下次走路……”
叮的一聲,有金屬砸在了馬路上。
龍哥低頭一看是一把水果刀,心裡頓時後悔了,他下車怎麼沒拿把傢伙防身,誰知道這小子兜裡有沒有其他傢伙,立馬鬆手後跳,“小子現在可是法治社會,你可別亂來。”
沈詡低著頭,靜靜注視著水果刀,然後彎腰撿起,拿在右手中,朝著自己掌心使勁一劃,鮮血頓時流了出來,然後刺痛直湧大腦。
看著左手的鮮血,沈詡嘴角彎出一抹弧度,然後越來越大,最終變為如釋重負般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原來夢裡也會流血也會痛,哈哈……”
沈詡一邊狂笑一邊用受傷的左手拍打著自己的額頭。
這下不僅龍哥慌了,周圍拍影片的路人也慌了,原來這小夥子才是施暴者,剛才差點錯怪好人了。
“家人們,江湖龍哥再現江湖,帥氣小哥怒而拔刀,主播深入一線現場直播,還沒點關注的家人們點個關注,想看後續勁爆內容嗎,九塊九上車,倒計時五分鐘!”
“媽的,我就討厭這些吃人血饅頭的,小哥別衝動,想想你的家人……”
“我靠,人不可貌相,難道江湖龍哥又要栽了?”
“這小子瘋了吧,大白天砍人。”
“這小子完了,長這麼帥,進去了肯定被迫夾道歡迎。”
“老哥說說你的故事……”
……
龍哥轉身快速向著車跑去,車門感應到主人的到來,以極為優雅的姿態自動開啟車門。
“我這車可是全車身防彈,只要進車就能擺脫這神經病了。”龍哥心想,手剛搭到車門上,一隻血淋淋的手一把捏住了他的肩膀,扭頭就看到滿臉是血的沈詡。
“大叔,你知道嗎?我現在才知道,十四年了,我居然現在才知道,原來夢裡也會受傷,既然夢裡也能受傷,哈哈哈……”
沈詡收斂笑容,語氣激動萬分:“那我就能殺死你們吧!”
撲通一聲,龍哥直接跪下了“小爺我錯了,我真錯了,你就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
龍哥如今事業有成,兒女雙全,他可不想栽在這窮小子手裡。
這小子也不知是哪裡跑出來的神經病,龍哥一身腱子肉居然被一把按住動彈不得,只能順勢跪下,同時用貼在內耳道的骨傳導耳機連線車載系統報警。
心想,等進了警衛司讓你小子知道什麼叫社會的險惡。
沈詡低頭看著龍哥,眼神有些奇怪,“你這種東西居然會下跪求饒?”
龍哥頓時冷汗直流,心道糟了,今天八成是被人設局了,想他年輕時也是個狠茬子,折在他手裡的命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只是時代變了,他以為現在的社會制度足以很好的保護他這樣的成功人士了。
砰砰砰……
龍哥連連叩頭,“爺,我真的錯了!”
沈詡皺了皺眉頭,又扭頭看了一圈八米開外拍照的人群,心想這群傢伙還真是奇怪,平日裡不都是一擁而上撕碎他麼,今天怎麼個個像人了。
沈詡腳墊在龍哥的頭下,然後單手提起龍哥,認真說道:“不,你沒錯,錯的是我,你們是因我而存在的!”
龍哥全身顫抖,他很想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他不敢問。
“你們的存在讓我很困擾啊,以前我沒辦法,痛苦流涕過,跪地求饒過。
卻發現你們就像我命定的厄運,死死的纏著我!
我已經絕望了,我不再求神拜佛,不再敬仰天地,我很想去死,卻又不想死,一切因我而起,我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這種無力感你知道嗎?”
“我知道這裡是夢,這繁華的都市,還有你們都是假的,都是來折磨我的噩夢,我曾在夢中無數次死去,可那種痛苦始終像蒙著一層紗,不像今天這麼真切。
我突然有種感覺,我能殺死你,還有你,還有你們,包括我雙眼看到的一切!”沈詡右手執刀掃向周圍人群,怒吼著發洩積攢在自己心中的憤怒以及不甘。
圍觀的人群齊刷刷後退一步,頗得韓老魔三分真傳。
人群后擦拭斧頭的男人彷彿察覺到了什麼,深深的朝著沈詡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閃爍的燈光對準了中央的沈詡,卻沒一人去理會剛剛殺了人的男人。
聽著沈詡的瘋言瘋語,龍哥都快尿出來了,心理祈禱的警衛司的到來。
砰的一聲槍響。
沈詡反手從背後拔出一根針管,朝著槍響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直覺天旋地轉,“這夢終於醒了,可惜沒殺掉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