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凌市的每個角落停留著一隻蝴蝶,沈青山無助的跪在角落,頭抵在牆上。
冰涼的溫度似乎還在耳邊,沈青山抱著衣服不言不語。
秦偉呲牙咧嘴的捂著腰,他陰狠的看著沈青山。
但院子裡的動靜吸引了他。
“秦先生!”
秦偉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先生,紀安少爺死了!”
秦偉神色大變,“原石呢!!!”
來人神色怪異的看了他一眼,只是低聲說,“消失了。”
秦偉猛地回頭看向跪在地上的沈青山,“是你!!!”
“一定是你!!!”
申凡見到不好,立刻上前,“等等,秦偉!你先別激怒他!”
已經晚了,這時候沈青山突然動了動,紅衣褪去,轉眼就變成了來時的西裝,他擦了擦自己的眼淚。
將秦向晏的衣服放在鼻間,上面還存有秦向晏的味道。
“向晏。”沈青山低喃,語氣輕到幾乎不可聞。
申凡心裡一顫,他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眼神。
和那天在醫院天台上的眼神一模一樣。
冰冷,悲憫......
沈青山起身的瞬間,他身旁出現了很多黑乎乎的身影,申凡閉上了嘴連忙退開。
身影彷彿都狂暴至極,沈青山將衣服放好,身邊的黑影靠近了秦偉,黑影纏在了秦偉身上。
“你!你是什麼東西!”秦偉驚恐的叫喚。
沈青山冷冷的看他,一句話都沒說。
下一秒,秦偉的頭被絞掉了。
咕嚕嚕地滾在申凡的腳下,他嚇得一動不動,儘管見過太多血腥場面,他依然有點不能接受現在這一幕。
秦偉的頭已經掉了,按理說已經死了,但他的身子依然顫顫巍巍發抖。
沈青山淡淡的抬手,指尖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隻毒蟲。
這隻毒蟲有意識一樣刷的一下跳下的他手掌,動作敏捷的朝秦偉爬過去。
沈青山:“當年他也是這麼疼。”
毒蟲順著他頭上的大窟窿鑽了進去,密密麻麻的分出很多小蟲子,申凡連連後退,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他有些慶幸現在是晚上,他不是能看的特別清楚,不然他真的擔心自己吐出來。
依稀中,秦偉沒有頭的身體開始瘋狂掙扎。
“啊啊啊啊啊!!!”
秦偉:“我殺了你!”
沈青山抱著衣服沒理他,而是抬腳過去,小心翼翼地撿起來被秦偉丟出的木牌,然後轉身說,“讓他多活一會兒然後帶下去,把他和秦紀安的頭扔進惡狗籠裡。“
沈青山對黑影說完就上車了。
上車的瞬間,沈青山的眼淚再一次爬上了臉,光亮的淚珠閃爍。
“秦向晏......”
他痛苦的捂住心口,一把抽出工作臺上的小刀插向了大腿。
可是鮮紅的血流滿了大腿,沈青山都感覺不到疼,唯有心裡,讓他疼到不能呼吸。
痛得不到轉移。
無意中,他摸到車後座的小毯子,是秦向晏經常蓋的那一條。
他目光模糊的摸了摸,然後都抱在腿上。
木牌已經碎了,秦向晏的精魂已經消失,隨著秦向晏一起。
他疲憊的躺在後面,任由自己腿上的血蔓延。
“秦向晏,秦向晏.......”
蒼凌市家家戶戶都出來看黑蝴蝶,有人都躲避說不吉利,有人說這是世界奇觀,申凡無奈的返回,看到沈青山的車停在衚衕口。
顧盛祥坐著輪椅也遠遠的望著這輛車。
“顧叔叔。”
顧盛祥回神,“申凡啊,都解決好了?”
申凡小心翼翼地從衣服裡掏出一塊石頭。
“裡面都解決好了,現在就等沈青山說話了,不過,這位好像......”
沈青山沒有說話的意思。
顧盛祥看了眼他手裡的石頭,這是他第一次見傳聞中祖輩守下來的石頭,上面有複雜的經文。
顧盛祥很快移開了視線,這不是恩澤,這對顧家來說,又是一場考驗。
“申凡。”
“啊?”
顧盛祥指了指秦家的方向,“你知道迴天術和聚陰曆嗎?”
申凡愣神,點了點頭,“知道,秦家的秘法。”
“嗯,但不是隻有秦家會。”
顧盛祥看了看天,然後擰動輪椅轉身,“想要讓秦向晏復活,也不是沒有辦法。”
沈青山推開了車門。
定定的看著顧盛祥,不言於表。
“沈先生,不知道,你敢不敢試一試。”
沈青山隨手摸了一把腿上的血,然後靠近顧盛祥,眸中閃著金光,申凡心裡跳的厲害。
他和顧盛祥不由自主地垂下了頭。
彷彿天生就應該臣服。
......
已經兩天了,從白天到黑夜,沈青山沒離開半步秦向晏消失的地方。
蒼凌老宅這邊的人越來越少,反而和尚越來越多。
據說在某一天晚上,所有的和尚和道法大家都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一個金光度身的男人,在他們的床邊放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寫了蒼凌秦氏。
從第二天開始,這個衚衕被人擠滿,直到現在。
申凡:“沈哥,衚衕裡面擠不進去人了。”
沈青山沒也沒看他,“擠。”
“顧叔叔也有點疲乏。”申凡無奈的看著沈青山。
他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突然來了這麼多人,他只以為是沈青山憑藉強大的家庭背景叫來的這麼多人。
為的就是復活一個不可能再復活的人。
沒這個道理,過去千百年,沒有這個先例。
沈青山在他眼裡和一個不聽勸的人一樣,只瘋魔的想要把秦向晏拼湊起來。
“這是他的事情,還有三天。他們必須堅持。”
迴天術法結合聚陰曆,兩者原是一種術法,能將死人復活,也能得道昇仙,沈青山沒在人間聽過這種說法,但此刻他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此。
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一樣讓他抽筋扒皮的難受。
烏泱泱的一群人擠滿了衚衕,後者實在擠不進去了,就在大街上擺起了祭壇,再來者一樣。
直到第三天的時候,蒼凌的老城區已經不能通行。
申凡親眼看見沈茽過來和蒼凌的高層談話,而後的四天裡,蒼凌的老城區已經停止了工作,申凡不知道沈青山是怎麼做到的。
他只覺得這個世界很神奇。
“祭壇奉天,迴天術法現世!”顧盛祥高亢的喊了一句。
祭祀從第三天才算正式開始,成千上萬個和尚和道士祈念,功德深厚的大多都在前面,有法術傍身的在壇下。
一共七天,今天是第四天。
沈青山坐在壇下,焦急的看著空中,看著大街小巷的和尚和道士。
他心裡默想著,還有三天......
他期望秦向晏能夠回來,萬般祈願化作巨大的壓力......
還剩兩天的時候,祭壇毫無動靜,而蒼凌的半個城市日夜不絕的唸誦聲,還有一個一個累倒下的身影讓沈青山幾乎陷入絕望。
迴天術消耗的是眾人的精氣,迴天術是禁術,因為它還會讓人的命脈變淺。
沈青山面無表情的看著人群中時不時的有人倒下,但是術法不能停。他身體裡的靈氣也在被迴天抽取。
他感受自己身上的靈氣源源不斷地輸入壇中。
破碎的愛被一片片撿起來拼湊,被重塑,沈青山想到完整的秦向晏他忍不住笑了笑,他告訴申凡,“我聽見秦向晏的聲音了。”
申凡猛然一驚,連忙看向顧盛祥,“成了!?”
誰知顧盛祥臉色蒼白的望向他,搖搖頭,“沒有。”
某個時間段倒下的人越來越多。但是沈青山有本事讓更多的人來,蒼凌南邊的人這幾天空前絕後的多。
申凡坐穩了,然後望向祭壇,當中沒有任何動靜。
“怎麼我沒聽見。”
沈青山沒理他,而是盯著祭壇看的認真。
沒人用過迴天術,他們只能根據最古老的記載,最笨拙的方法去摸索。
這一天除了沈青山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便再也沒有其他收穫。
最後一天。
最後一天尤為難捱,沈青山還好,畢竟是神軀,顧盛祥的身體有些承受不住。
他臉色白的可怕,沈青山指尖擰出一束掌紋花,遞給顧盛祥,“吃下去。”
隨後他將所有凝出的掌紋花給了申凡,“讓人去把花瓣碾碎,然後用熱水衝了,給他們喝。”
申凡連忙答應,“行。”
沈青山茫然的看了看祭壇,“還是沒動靜。”
“這七天,要是能成就成了,成不了,以後恐怕就沒機會了。”
顧盛祥沒敢看沈青山的眼睛,這一雙眼睛某一時候十分具有壓迫性,和秦偉不一樣。
沈青山閉了閉眼,“秦向晏,我聽到你的聲音了,讓我看看你......”
顧盛祥神色晦暗的望向祭壇。
“最後一天了,秦向晏......”
七天說短不短,說長不長,但偏偏這七天將所有人磨得神志不清。
沈青山難過的掐著自己的手。
結束了真的要結束了......
秦向晏真的消失了。
沈青山將這些人全部安頓好之後讓判官給他們記上了功德然後就回家了。
他帶著秦向晏留下的衣服回到了六號院。
在他開啟門的一瞬間,突然一個聲音傳入他的耳朵。
沈青山怔愣的呆住,他緩緩地看向屋內。
沒有任何人。
“秦向晏!?”
“秦向晏,你回來了?”
屋內寂靜,什麼都聲音都沒有,沈青山鞋也沒來得及脫,直直地朝著他們的臥室去。
事實上他知道屋裡沒人,但是他聽見了秦向晏的聲音。
他聽見秦向晏說要吃草莓。
他想也沒想,轉頭就去了廚房準備草莓,眼淚掉了一地,每次都是這樣,每次秦向晏都讓他這麼難受。
嘩啦啦的水聲掩住了寂靜,可偌大的房子裡,只剩下他和貓了,獨孤和痛苦是真實存在的。
秦向晏的消失也是真實存在的。
他洗好了草莓,放在了秦向晏經常躺著的沙發上,將抱枕放好,然後摸一把臉,坐在沙發上盯著這盤草莓發呆。
.......
十一月二十三日,沈青山在家連續待了八天,家裡的窗簾沒拉開過,一切都沒什麼不同。
他每天靠在秦向晏身上,白貓瘦瘦小小的挨著他。
十一月二十四日,高雲來了。
她看著沈青山的眼神有些複雜。
高雲只是輕輕的抱了他一下。
沈青山站在黑暗中看著過來的母親,不解的問道:“您怎麼來了?”
高雲抱起貓往裡面走,“這麼黑,不怕發黴啊。”
“不會。”
高雲沒理他,而是用一個小盆子接了點溫水,“家裡衛生多久沒有打掃了?”
“貓也不給它洗澡?”
高雲一進門就喋喋不休。
沈青山有些不滿,煩躁肉眼可見,但他耐著性子說道:“向晏給他洗過了。”
高雲的動作一頓,然後將貓放下,“兒子,你看看你周圍,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黑的能看見自己的腳嗎?你看看你自己是個什麼樣子。”高雲說著說著就哽咽起來。
她心痛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向晏呢?是死了嗎?”
沈青山皺眉看她,眼中的冷漠突然泛出,他冷硬的說道:“沒有。”
高雲昂起了頭,手背快速的擦過了眼角,佯裝無事的說道,“行,那你把他叫出來,我有事跟他說。”
沈青山看了看沙發,秦向晏對著他搖了搖頭。
他咧了咧嘴角,“媽,他出差了。”
高雲把手提包放在沙發上,“行,兒子,媽身體不好,一會兒我叫了家庭醫生來做檢查,你幫媽看看身體怎麼樣。”
沈青山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
然後靠在秦向晏身上。
高雲見到喊了他一聲,“過來給我幫忙,我中午在這兒吃飯。”
沈青山無奈的起身,“我這兒什麼菜都沒有,您讓我爸帶你出去吃吧。”
高雲洗土豆的動作一頓。
“不去,一會兒醫生就來了。”
沒有辦法,沈青山看了看在外面坐著的秦向晏,心裡安定一些。
......
醫生來得很快。
十一月二十四日,沈青山疑似患上精神疾病。
十一月二十四日下午,沈青山在傢什麼都沒幹,他還是靠在秦向晏身上。
“向晏,你一句話都不說,啞巴了?”
“高雲說我有病,但是你知道,我是神,不會有病。”
沈青山一個人絮絮叨叨說了很久。
十一月二十五日,沈青山被叫回了地府,事務繁雜之餘,沈青山忍不住掛念上面的秦向晏。
等他回到心心念唸的六號院時,秦向晏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