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山嘴唇動了一下，他沒敢接話，他知道一定是自己不想接受的要求。
果然，秦向晏沒得到他的回應也不會停止提出要求。
“明天開始，你不要跟著我了。”秦向晏似是沒有生氣，但是態度非常冷淡，只是面無表情的說出這話就給申凡發了一個訊息。
沈青山如臨大敵，他閃身擋在秦向晏面前，“不行！”
“不行？沈青山，是你說的能答應我。”秦向晏關掉手機，他知道沈青山什麼尿性。
解釋道，“我明天叫上申凡一起去，我是不是被虐殺的，也不用你來告訴我。”
“我會每天晚上回來，你不用發瘋。”秦向晏看向他，眼中彷彿沒什麼情緒。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看起來決絕一點，沈青山才有可能會放他出去。
況且他是酆都大帝，想要做些什麼應該都不難，將他困起來簡直易如反掌。
他不想再嘗一次被關起來的滋味，秦向晏心想。
他以為這件事沈青山在他的解釋下會好接受一點，但是並沒有，沈青山堵著他的路，然後示弱地看著他，“我和你去，我不會攔著你不讓你知道了。”
他有預感，自己如果放秦向晏離開，他以後就不能一直跟在秦向晏身邊，一想到這，沈青山就眼神更加堅定。
“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這件事情不行。”
......
秦向晏：“嗯，所以你還要關我一次。”
已經有過一次了不是嗎？秦向晏自知逃不過他的手掌，不管是上天入地估計都會被他找到，可即便是這樣，他也想知道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
只聽沈青山說：“我和你一起，不會關你。”
“我不會做其他的，我只是陪著你就行。”
秦向晏冷笑，“你別過來，我不想碰你。”
他知道，自己的狀態有些不對，總是有無名的怒火，他將這些歸結為執念，鬼碰到關於自己的執念就會觸發怨氣。
這些怨氣會伴隨著這隻鬼遊蕩，沒想起來的時候無異於正常人的思緒，倘若一旦想起來，就會立刻陷入怨氣之中。
秦向晏心裡也擰巴，他不想對沈青山發脾氣，沈青山只是隱瞞了他的記憶，不是殺害他的一員，他沒理由這樣。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這次他終於看見了，看見自己身上發出幽幽的紫光，還有黑霧纏繞，恨意再次充斥思緒，秦向晏看見沈青山過來。
他連忙退開半步，用手擋住沈青山的來路。
“你別靠近我！”
“我不想跟你一起睡，我去地下室。”秦向晏的心口有些疼，腦子裡破碎的畫面開始零零散散的拼湊。
他沒有聽到沈青山的回答，而是自顧自的去了地下室，只撂下一句別跟著我。
......
“烤了他，然後祭天，請求神靈原諒我們！”
氣憤的聲音此起彼伏，其中還參雜了不少女人的刻薄聲，秦向晏陷入了夢魘，他鑽進被子裡將自己裹成一團，然後在身子隱隱顫抖。
一個男人手裡拿了一個跟嬰兒手臂一樣粗的麻繩。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那個不是神，那是有人故意把一隻枉死的鬼養在村裡的。”
村民們怒氣沖天，直言立刻烤了他。
秦向晏在夢裡感覺自己的手掌被釘在一起，一陣鑽心的劇痛，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麻繩被血硬生生浸紅。
緊隨其後的就是一個大窯，秦向晏怕疼，他想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怎麼也醒不過來。
他被推進了大火中，一瞬間火苗飛漲。
他的叫喊聲被大火吞沒，然後永遠歸於沉寂。
秦向晏突然站在了一隻船上，猛地看向了周圍，什麼都沒有.......他看不到自己，只能看到一個驚悚的東西。
秦向晏猛地抽了口氣，不知為何，冥冥之中有東西指引他向上看去。
一個東西被綁在了船上的竹竿頂端。
這是他......這是他，這就是他！！！
秦向晏心裡壓著一塊石頭，死死的壓著他的怒火。
就在他還沒有從鬼的形態中回過神來的時候，一行黑衣人匆匆的進入村莊，暗夜中彷彿幽冥鬼魅，他們將竹竿上的屍體放下來，“動作快點！”
還有人低聲吩咐。
這個屍體被一群人帶走，他跟去了，然後親眼看著這個已經不堪入目的人心臟被人挖出來，裝在了一個透明的盒子裡。
秦向晏呼吸都要停了，一個男人慢慢的將這個盒子放到了一個城堡的房間裡。
目之所及，都是經文和繁雜的咒語，秦向晏疼的難抑，經文對他來說最為折磨，枉死之人怨氣沖天，尤其是這種。
這個黑乎乎的屍體像嬰孩一樣蜷縮著，秦向晏看見他們將屍體扔在了一個村子的亂葬崗裡。
隨手將他封在了一本村民家的書裡，然後從此消失。
......
秦向晏驚醒了，他呼哧呼哧的喘著氣，胸腔中抑鬱煩悶，夢裡的場景太過真實，他遲遲迴不過神。
所有的精力都用來回想夢裡的每一個細節和每一個人。
他知道這是記憶碎片，所以場景一遍一遍在他腦子裡過，匆匆出現的黑衣人，和靈泉山當時跟著他的人有什麼關係，所以當時靈泉山出現的人又是什麼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等駭人的驚恐褪去以後，他懶懶的攏了攏被子。
他往常知道自己沒有心，卻從沒想過是被人挖掉的。
天有些紅，好像是要亮了，秦向晏疲憊抻腰，慢悠悠的起身。
一開啟門，沈青山就在門口站著，他睡覺的時候布了結界，聽不見也看不見外面的動靜。
擋不住沈青山是真的，但渺小的掙扎也是真的。
他推開了門，“怎麼在這兒站著？”
沈青山抬眸看他，“我擔心你。”
秦向晏哼笑，“擔心我什麼？擔心我跑了？”他敏銳的看到沈青山的衣服還是昨晚那一套，不過現在皺巴巴的，就連領帶都被他鬆開。
秦向晏靠在門口，懶懶的看著他。
“沒有。”
“只是擔心你有什麼問題。”
秦向晏側過身子和他擦肩，“有什麼問題？是你知道我會有什麼問題？”
沈青山聽出了秦向晏這話對他的諷刺，輕輕皺眉，開口說道：“你太敏感了，我並不能知道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事情。”
“我只是擔心你。”
秦向晏不在意一大早的硝煙，而是去了盥洗室，“你不用跟著我，我昨天說過了，我不希望你跟著。”
“我也不想有讓你有洩露天機的危險。”秦向晏淡淡的說。
沈青山：“我不怕，我只是.....”不想讓你知道自己......
秦向晏漱口，他看著鏡中的自己，總是忍不住想起自己死的時候怎麼會那麼醜。
“這樣子，是我原本的樣子還是你做的？”
沈青山幫他遞過去毛巾，低聲說：“你原本就長這樣。”
“按照你原本的樣子做的。”
秦向晏笑了笑，然後十分惡劣的把毛巾扔在了地上，“沈青山啊，我說了今天不想讓你跟著，你能做到嗎？”
沈青山攥緊了手，沒作聲。
秦向晏不用想也知道這是甩不掉了， “那你告訴我我怎麼死的，被誰害死的，我就不去了。”
他隨口一說，沒想到沈青山挑了舔嘴唇，眼神凌冽的看著地板，輕聲說：“是連巫尋的村民。”
“被燒死的。”
秦向晏聞言望向他，遲遲沒有動作，也聽不到下一句，“沒了？”
沈青山點頭，“沒了。”
“不對，還有人。”秦向晏坐在沙發上。
沈青山看他，“沒有了。”
“我昨晚做了夢。”秦向晏指著自己的心臟，“這裡沒有東西，是空的，你知道嗎？”他問沈青山。
“什麼？”
“沒有心臟，被人挖了。”秦向晏冷冷的說。
沈青山垂下頭，不再說話。
秦向晏：“所以你還是會阻攔我？就算我被人挖了心，沈青山，你到底在幹什麼？”
房間裡很寂靜，沈青山抬頭看向他，“你不生氣，我帶你去。”
他沒回答，但是態度已然清晰。
“不用了，我叫了申凡，他一會兒就來。”
奈何沈青山有些遲疑的拿出手機，然後開啟了一條資訊，“申凡說臨時有事情，來不了了。”
秦向晏看著他僵硬的表情，就知道這事兒有鬼。
......
最終還是沈青山和秦向晏一起出來了，車上秦向晏閉著眼沒和他說一句話，腦中閃過零碎的畫面。
靈泉山，黑衣人，連巫村，一場大火。不知道想到什麼秦向晏突然開口問：“連巫尋的大火......”
沈青山鬆了口氣，“是我做的。”
秦向晏驚訝，“你真把他們......”
有些話不能說，出口即是業障，他知道點到為止，知道什麼意思就好，但他真沒想到沈青山真的給連巫村降臨了災禍。
“我還以為你無動於衷，說了多喜歡，確實屁也不是。”秦向晏一邊嘀咕一邊看他。
沈青山想了想，不敢再有隱瞞，他昨晚在房門外等了一晚，看不見秦向晏，聽不到他的動靜，這讓他極度不安。
如果輕易衝破秦向晏的結界，秦向晏一定會更生氣。
忍了一晚，好幾次忍不住的時候他就坐在地上想事情，全是關於秦向晏的事情。
沈青山：“還有人。”
“是......”
秦向晏懶洋洋的說：“不用告訴我，我自己查吧。”
沈青山聞言閉了嘴，“你不生氣了。”
“生氣。”
“昨天如果查了說不定就知道是誰了，至少不會白忙活一晚上。”
秦向晏煩透了，越靠近連巫村，他心裡就下意識地發顫，“那個船在哪兒？”他問道。
“河堤上面，就是一艘老舊的木船。”
木船周圍是一片空地，他們到地方的時候，和上次一樣，幾乎沒有什麼人，只有家戶門口會坐一個人，然後奇怪的盯著他們的方向看。
秦向晏：“他們應該認識我吧。”
難道不應該是死死的記在心裡嗎？怎麼每個人看見他都沒什麼反應。
突然出現一張似曾相識的臉，他們難道不會害怕？
沈青山想要拉住他的手，但是不動聲色的被甩開，他悶悶的說道：“他們不認識你，大火之後我刪了他們的記憶。”
“你可以肆意妄為，任何事情都有我。”
秦向晏撇了撇嘴，算了吧，他嚴重懷疑他死之前就有人給他說過類似的話，倒是妄為過頭了，讓人斬了手指烤成燒人，還被綁在竹竿上面‘平息神怒’。
想想都覺得這話是扯淡。
下輩子吧，等忘了之後怎麼樣都會比現在好過。
木船上乾淨的離譜，秦向晏根本不敢想象這船現在是什麼作用。
“只有我在上面嗎？”
秦向晏蹲下身子，手指摸了一下船身，除了淺淺的一層灰，也沒有什麼髒汙。
沈青山在身後看著他，嗯了一聲。
那還行，唯一好點的就是可能自從連巫村的電話不響以後，他們也找不到所謂的祭品。
抬頭望去，竹竿確實很長。沒誇張，感覺十米肯定是有的。“上面還有痕跡，是鐵絲上面的尖錐子，還插在竹竿上面。”
沈青山沒回應，而是走到一旁。
秦向晏：“土窯還在嗎？”
“沒了，他們自己推了，之後也沒人管過。”
秦向晏笑了笑，“我昨天還想著把他們都燒了，該死的都死。”
今天就沒什麼感覺了，似乎只要記憶不再衝入腦海，自己的情緒就不會受到影響。
最主要的是他有一種死白蓮病，不合時宜的心軟，自己比抽筋剝皮還疼，但過後也無法真正的計較。
“我昨晚做了夢，夢到我被一群人帶走了，之前高阿姨說秦家人來收走了我的屍體。”
“我猜帶走我的就是秦家人，然後被他們挖了心，下了禁制。”
然後被人丟在了這裡，好多好多年，最後被劉立國撿回家。
沈青山：“秦家世代守護著原石，功德和罪孽交織不清，我無法對他們下災禍，只能慢慢的讓人削弱秦家的能力。”
至今秦家，確實有傳言說秦家相比早年外強中乾了些，許是因為酆都大帝的緣故？
不過他沒有太糾結，知道有人幫自己報仇他心情就好了一些，還以為這世界沒人希望他活著，死了也沒人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