僱傭的下人們也都陸陸續續回房間了，秦向晏夾出兩塊滷肉，坐在木製的餐桌邊，“來吃點嗎？”
沈青山沒回答他，只是跟著他坐在一起，幫他把上面的辣椒撿出來，“辣的。”
秦向晏知道，“阿姨都做好了，不能虧了這份心意，吃一口也算。”他低頭咬了一口。
沈青山看著他，“怎麼樣？”
“還行，好像不是很辣。”他夾起一小塊往沈青山方向偏了偏。
“嚐嚐？”
沈青山看了他一眼，然後有點不習慣的張開了嘴，肉確實不算辣，剛好入味，沈青山點了點頭，“還好。”
秦向晏吃下第二口就感覺有些繃不住了，辣意順著舌根開始往外冒，“靠，有後勁。”
沈青山連忙去冰箱拿了一瓶牛奶，順手插上吸管，“別吃了。”
秦向晏點了點頭，就著沈青山的手直接抿住了吸管，沈青山的喉結不明顯的滾動了一下。
秦向晏辣的舌尖抵著牙齒，“太辣......”
“那剩下的肉怎麼辦？”他求助的看著沈青山。
碗裡還剩下一塊，秦向晏為了明早讓高雲看出差別還專門挑了兩塊個頭大一點的肉。
沈青山無奈的接過他的碗，將剩下的肉全部吃完，他還算能吃辣。
秦向晏用手支著腦袋看他，細長的手指拿著牛奶，慵懶的看著為他善後的沈青山。
“還辣嗎？”沈青山見他看著他，有些奇怪的看他。
秦向晏覺得很奇怪，太奇怪了。
他搖了搖頭，說不出是在想什麼，只是很認真的看著沈青山。
“沈青山。”
“嗯？”
秦向晏：“我在想一個問題。”
沈青山放下碗筷，將碗扔進了洗碗機裡，擦了擦嘴，“怎麼了？”
......
秦向晏張了張嘴，突然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沈青山其實有些忐忑，但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秦向晏的視線每次投向他的時候他都有些無端的緊張，之前他只會高興，但是現在摻雜了一些說不出的不安。
等了好久秦向晏都沒有說話，家裡靜得可怕，這種安靜反而讓給予了他一點心安。
“你看著我。”秦向晏輕聲開口。
他心裡一震，強裝鎮定的看過去，“我看了。”
對面的人淺淺的嘆了口氣，“你不要瞪我，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哪兒不一樣了。”
沈青山突然垂下頭，秦向晏突然冷下臉，“沈青山！”
他不敢再看，他知道自己變得不一樣了，他感覺到了自己心底一抹無名的卑劣和心虛。
可這些明明不該有的，沈青山彷彿沒聽到他的叫聲，只是陷在自己的思緒中掙脫不開。
他突然感覺秦向晏往他這邊靠了靠，他抬頭。
秦向晏看著他，“還是不能說嗎？”
……
說什麼，沈青山其實不太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說不清楚，他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更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有時候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沈青山：“我不知道說什麼。”
秦向晏：“那你告訴我你剛剛在想什麼。”
......
糾結了一下，他開口：“我感覺我有點不是我了。”這種感覺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
應該是從第一次發呆，之後自己經常失去意識。
秦向晏有些不解的看著他，“最近接觸什麼了？”
“沒有，一直都和你在一起。”
秦向晏覺得最近沈青山太奇怪了，各種細節都沒什麼太大問題，最明顯的就是他的性格，還有眼神。
以前的沈青山雖然沉穩，但也會像小孩子一樣偶爾黏著他，並且在某些方面任性。
“其實今天我讓你出去的時候，我以為你不會出去，我都打算讓申凡把你綁出去了。”秦向晏突然說。
沈青山剛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想起來是在病房那時候，他其實原本真的不打算出去，哪怕遠遠站著，看著秦向晏就好。
“我出去了。”
秦向晏看他有些藏不住的委屈樣子，突然笑了出來，“我知道，我以為你不會出去。”
“那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你牙都要咬碎了，下一秒突然出去了，還是有些奇怪的。”
秦向晏趴在桌子上側著頭看他，“後來申凡連滾帶爬的從樓上下來，說你不對勁，我就立刻上去了。”
“我上去也沒有太大差別。”秦向晏撫著沈青山的臉，那人輕輕的抖了抖，然後像癮君子一樣捧住他的手吻了又吻。
秦向晏笑意更濃，“就像現在，還是這樣，像小貓一樣。”
沈青山眸中有些酸澀，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溼了眼眶。
誰知秦向晏下一秒就將手抽走了，他手中和心裡一樣，猛然空了，急忙的去抓秦向晏已經抽回的手。
秦向晏變了臉色，有些淡淡的開口，“所以你到底是怎麼了？我希望你說實話，有任何問題你都要告訴我。”
語氣冷淡，但是眼睛緊緊的盯著沈青山。
沈青山眼眶中蓄滿的淚突然流了出來，但是他依然繃著臉，“我說的是實話，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感覺有一部分東西進入我的身體裡。”
“他不讓我說，我說不出來......”
沈青山手微微抖著，有些想靠近秦向晏。
秦向晏：“是誰？”
沈青山搖頭，“不知道，好像......是我。”他胡言亂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似是而非的話秦向晏有些聽不懂了，於是問：“他有自己的意識？”
“不知道。”
“你一會兒說他不讓你說，一會兒說他是你，你能說清楚嗎？”秦向晏悄悄探了探沈青山，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可以，我能感覺到這好像都是我，但是他可以影響我的行動和思想。”沈青山直直地看著秦向晏的手。
試圖再將這雙手放在自己臉上。
秦向晏見他這樣，於是輕輕的勾了勾手指。
沈青山如同收到命令一般，淺淺的吸了吸氣，然後抓著秦向晏的手覆在自己臉上。
涼涼的，還有秦向晏的味道。
沈青山十分克制，沒多久就將手拿了下來，“很晚了。”
秦向晏點頭，“上樓吧。”
實話說，當秦向晏知道沈青山身體裡還有多餘的東西的時候，他有些想不通。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導致沈青山變化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在他看來，沈青山在體質上和常人沒有差別。
儘管這種事情發生，也不應該發生在他身上。
......
當晚睡覺的時候，沈青山一個勁的往他懷裡鑽，秦向晏嘆了口氣，默默的將他攬緊了些。
夜晚微風徐徐，秦向晏舒適的閉上了眼。
……
睡夢中……
一面銅鏡出現在面前，濃黃的鏡中映出了一張美豔至極的面孔，長髮乖順的披散在身後，髮絲著地。
鏡中有著和秦向晏一樣的臉，溫和美麗。
突然門被敲響，進來一個提著籃子的小花童，“師傅，您又要出去啊？”
鏡中的男人淺笑著轉頭，一把抱過小花童，“你又去那兒野了，怎麼臉上都是泥巴？”
隨後拿過帕子細細的給他擦拭，小孩兒乖乖的讓他擦，“我去看村頭麻老三打馬吊子去了，他今天輸了很多錢。”
他故意板著臉，訓誡道：“你個小豆丁，下次叫老翁，聽到沒有。”
小花童假裝沒聽到，“然後麻老三被人打了一頓，我沒留神，摔在泥溝了。”
男人拍了拍他的衣裳，“以後你就是小泥童了。”
“罷了，無思，今日為師出門，你乖乖在家不要亂跑。”
門口的草垛子堆得高高的，家家戶戶門口都是這樣，唯一不同的就是，整個村只有這戶人家是個白白淨淨的美男子。
“白玄，又出門啊。”
白笑著點頭，“是啊。”
無人知曉的叢林深處，一道白光白玄便失去了蹤影。
......
大殿內青面小鬼俯首通報，“爺，那位來了。”
帝良冷若冰霜的臉上終於有了破裂的痕跡，他起身，“什麼時候來的？”
小鬼答道：“剛到，沒敢耽擱，小人立刻就來通報了。”
帝良腳下快的生風，下人們都只跟在了門口，無一人進房。
房門被推開，白玄正在看話本，見他進來於是笑嘻嘻道：“你來了。”
帝良一身朱衣，頭上的發冠一絲不苟，襯得整個人嚴肅不可一世，但此時他同樣笑著走過去，“怎麼今日想起來我這小舍了？”
白玄看著他想靠近，於是伸手抵住了他的身體，淺笑的盤問，“我不能來了？”
“可勞煩大帝先將身上這些繁瑣的勞什子取下。”
帝良知他一向不喜歡華貴無用的東西，“好。”
面具取下，入眼竟是一張和沈青山一模一樣的臉。
秦向晏的眉緊緊皺起，呼吸有些急促，但被夢魘住了。
......
白玄這才滿意的挑眉，他向帝良招了招手，放下了手中的話本，“過來，我聽我師尊說這個萬神節會有神仙結親，你可聽說過？”
帝良神色一僵，“你從何處聽說的？”
白玄掏出自己的寶貝，啪的一聲放在了桌案上，都是果子。
“自是上天庭的人，上次我去偷吃莓果，聽見有人說。”
“我回去一問師尊，果然是！”
白玄奇怪的躺在床上，“可再問師尊，師尊竟什麼都不告訴我了。”
帝良斂下眼中的慌張，他伸手幫白玄將眉抹平，“結親罷了，有何奇怪。”
白玄推開他，“你不懂，每有神仙結親，這都是天界的大事兒，反正對我來說是大事兒。”
“到時候便能去吃上天庭院子裡結的莓果子了。”就不是偷摸的遁進去，好幾次神官看見是他，雖然都睜一隻眼閉隻眼，但終究是偷吃。
帝良聽了他的話突然沉默。
“怎麼了？”
帝良將頭埋在他胸膛，沒有說話，白玄不明所以的問：“是不是被俗事纏煩了？”
他搖頭。
畫面轉瞬即逝，零星的風化消失。
轉而就是上天庭大喜的日子，帝良說要去處理事務，便顧不得和他玩兒，索性他跑出來湊熱鬧。
儘管師尊好幾次說絕對不能靠近婚宴臺，他還是沒放在心裡。
一心只想著偷偷去看看，吃幾個莓果也好，那可都是瑤池裡長出來的，要是能帶些給帝良就好了。
想著就去了上天庭，金色的布帳到處掛著，一派喜慶，他不免的也有些雀躍。
遠處神官和聲，高喊禮成，他偷偷摸摸的摸到隊伍最後。
“哎，白玄？”
一處聲音將他嚇了一跳，白玄旁邊是善水，他連忙堵住善水的嘴，“我的好兄長，你可小聲些。”
善水不明的看著他，“為何？”然後恍然大悟，“哦~，是不是你又偷懶了，你師尊不讓你來。”
白玄更奇怪的看著他，“等等兄長，你為何在這？”
“哈哈哈。我為何不能來？”
“我師尊說我們這等品階的小神是來不了的。”白玄感覺異常奇怪。
誰知下一秒善水就說：“沒有這道理，神官結親乃上天入地最大的喜事兒，可有不讓人來之理。”
白玄奇怪的眨眼，然後搶了一些善水的莓果。
“誒誒，你快看.......”
善水話沒說完，秦向晏感覺自己猛地被一股力量扯回了身體。
沈青山捧著他的臉輕輕的叫他，“向晏？你怎麼了？”
秦向晏心裡悸動的可怕，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吞沒了他，熱鬧的婚宴是場夢。
他心裡空蕩蕩的，秦向晏有些呆滯的看著沈青山。
沈青山眼裡蓄滿了淚水，決堤一般的淚水打在了他身上，他心裡驟然一痛，難捱的抱住了眼前的人。
“哭什麼......”他一開口，聲音啞的不行。
沈青山抱著他沒說話，只有一片片的溫熱，“被你嚇到了，你剛剛表情很不好。”
秦向晏仔細想了想，突然想不起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夢，只依稀記得一點點，他答道：“有嗎？我剛剛做了個夢，可能不是什麼好夢吧。”
沈青山突然不說話了。
秦向晏拍了拍他，“好了，沒事，噩夢而已，什麼事情都沒有，繼續睡吧。”他將人攬在懷裡，這才讓他找回一點現實的感覺。
沈青山閉著眼，牙咬得緊緊的，若不是他恰巧醒了，看見了秦向晏的夢，又......
又不想讓秦向晏看見接下來這一幕，他只能將人叫醒。
沈青山彷彿是下意識地迴避秦向晏繼續做夢，夢裡彷彿有什麼事情是禁忌。
他死，都不能讓秦向晏觸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