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進門時,張桂芳正在廚房裡忙活,沈青松還沒下班,南月跟著沈煜辰一路小跑回到他的房間。

沈煜辰一手拎起南月的書包,連同他的一塊放到書桌旁,然後靠在書桌上,面朝南月,雙手抱拳,神情嚴肅地看著南月。

南月哪能在沈煜辰這樣的目光之下保持淡定,背立刻挺直,雙手垂直貼緊大腿,活脫脫像被罰站軍姿一樣站著。

半晌,沈煜辰發問:“你們確定關係談戀愛了?”

南月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乾笑了幾聲:“呵呵呵……怎麼可能。”

沈煜辰淡淡地喝了口水,突然想到什麼,直起身出門拿了個一次性杯,倒滿水,遞到南月手裡:“那就好。”

南月雙手抱著一次性杯,小心翼翼地嘬著杯裡的水,甕聲甕氣地解釋:

“哥哥,你放心,我說不談戀愛就一定不談戀愛。剛剛是因為,之前他借我的一件校服外套我一直忘了放家裡,想起來之後就叫他到樓下,我回家順便拿出來還給他而已,沒有再多的了。”

“嗯。”沈煜辰繼續端起杯子喝水,戰術性地咳嗽了幾聲,“哥哥也是為你好,你這個年紀,還是學習要緊,哥哥也是這麼過來的,但我們還是要知道什麼年紀做什麼事。”

沈煜辰眉頭緊皺,一臉莊正,南月喝著水“噗”的笑出聲來:

“哥哥,你這樣好像一個老頭,像我爸一樣。”

沈煜辰也不淡定了,嘴角跳了跳,意識到自己可能對南月過於嚴肅,但還是給自己解圍:“是嗎?畢竟我可是第一眼就讓你叫伯伯的人。”

南月瞬間被噎住,憤憤地看向沈煜辰,這人還真是記仇,都說了那是個意外,是個口誤,還老拿這事來嘲笑她。

少年的表情已經沒了嚴肅,恢復滿臉桃花的笑意,戲謔地看著她。

受不了沈煜辰這妖孽般的笑容,南月別過頭去,東張西望,企圖找點什麼好玩的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環顧了半天,奈何沈煜辰的屋裡除了各個科目的書、高考模擬練習題,就是各類醫學典籍,她實在感興趣不起來,便留下幫張桂芳備菜的藉口開溜了。

沈煜辰失笑地看著南月落荒而逃的小身影,一臉無奈地搖頭。

這邊南月來到廚房門前開了一道縫,從縫裡鑽進去一顆小腦袋。

“伯母。”南月笑嘻嘻地跟張桂芳問好。

張桂芳見到來人是南月,樂呵呵地招呼:“月月來啦。”

南月閃身進了廚房迅速關上玻璃門,輕聲問道:“伯母,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張桂芳見南月一臉積極,往四周轉了一圈,指著一筐青菜,一臉欣慰道:“月月真乖,既然你想幫忙,那就幫伯母摘菜吧。”

“好嘞。”南月一聲應下,快速洗了個手,來到菜籃子前仔細地摘起了菜。

期間倆人有事沒事地搭著話,南月問:“伯母,您的家在樂興村啊?”

“是呀,煜辰跟你說的啊?”

“嗯,我明天要去樂興村玩一玩,煜辰哥哥說明天你們也去,讓我順道跟你們一起坐車。”

“誒,不是2號去?”張桂芳仰著頭想了半天,最終還是覺得應該是自己記錯了,“哎喲,瞧我這老糊塗了,對對,月月明天就跟我們一道去,你沈伯伯開車安全得嘞。”

南月見張桂芳知道這事,也不覺有疑,繼續問:“煜辰哥哥的外婆還好嗎?”

“好著呢,前些年也就是煜辰14歲的時候做了個腦瘤手術,術後恢復得很好,身子骨反而越來越硬朗了,老人家嫌城裡住著無聊,就想回村裡住,在院子裡種種菜,沒事出去溜溜大黃,哦對,大黃是她養的一條小土狗。這些年在鄉下,她老人家生活過得也挺愜意的。”

南月歪著頭:“那外公呢?”

張桂芳炒菜的手一頓,隨即嘆了口氣:“煜辰的外公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煜辰生來就沒有外公。”

南月一愣,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忙向張桂芳致歉:“對不起,伯母,我不是故意要提起這個的……”

張桂芳一臉笑容,朝南月會揮了揮手:“嗨,沒事兒月月,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再說這麼多年,我們大家夥兒呀,都習慣了,活著的人平安健康就是最幸福的事啦。”

見張桂芳灑脫的樣子,南月的愧疚感減了不少,但體內好奇寶寶因子又作祟起來,“外公年紀輕輕就走了,那外婆沒想著再嫁人嗎?

張桂芳笑:“要不怎麼說我們一家人專情呢,你沈伯伯工作特殊,經常可能會遇到生命危險,當初我嫁給你沈伯伯的時候啊,我也做好心理準備,如果你沈伯伯出了什麼意外,我也會一直當個寡婦,外婆如此,我也如此。”

張桂芳繼續道:“這人啊,一遇到滿心滿意愛著的人,就再也塞不下別人了,哪怕隔著生與死的距離,一生一世便是一雙人,月月,等你長大了,遇到了,你也會明白的。”

張桂芳的話讓南月聽得入神,廚房裡飄散著各道菜的味道,有排骨湯濃郁的清香,有辣椒炒肉的嗆味,有炒絲瓜的清甜,還有熟米飯的飄香,全部縈繞在南月鼻尖。

也許是被辣椒味嗆到了,她忍不住流下眼淚,抽著鼻子,向張桂芳道:“伯母,外婆和您都好不容易,被你們愛的人真幸福,南月也想做像你們一樣的人。”

南月知道自己為何突然這麼矯情,因為她突然想到,她好像已經遇到了滿心滿意喜歡的人了。

因為聽完張桂芳說的話,儘管她知道她也許年紀還尚小,還沒經歷過形形色色的人,也沒見過更多的世面,但她也還是這麼篤定,此刻她對沈煜辰的愛意是如此純粹的,是洶湧澎湃的,是滿到溢位的,滿到足夠一輩子。

見小姑娘潸然淚下,張桂芳心疼地“唔”了一聲,連忙抱抱南月輕聲安慰,自己也忍不住掉眼淚:“哎喲,月月,心肝寶貝,別哭了,我們都很幸福的呀,因為被我們愛著的人,也愛著我們的呀,愛與被愛都是相互的,也正因為是這樣,所有人都幸福的呀,不哭不哭,不許掉小珍珠,不然伯母也跟著哭了哦。”

南月乖巧地點頭,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努力止住抽噎。

飯桌上,沈煜辰瞥見南月哭紅的雙眼,以為是自己太過嚴肅把小姑娘嚇哭了,心裡覺得愧疚,在飯桌上又不好說什麼,只得無措地往小姑娘的碗裡夾菜。

加完班回家姍姍來遲的沈青松也看到自家媳婦眼角微紅,以為她又是為自己的工作擔心了,嘴笨的他也不懂說什麼,也使勁往張桂芳碗裡夾菜。

於是飯桌上的場面就是,倆個一老一小的男人,紛紛往身旁一大一小的姑娘夾菜,自己都沒顧得上吃。

國慶前的一頓晚餐,就在這奇妙的氛圍中度過。

直到沈煜辰送南月回到家門口時,小姑娘還是一臉沉悶。

沈煜辰忍不住摸了摸南月的頭,低聲道:“回家早點睡覺,明天哥哥打電話喊你起床一起出發。”

南月抬起頭,溼潤的大眼睛定定地看著沈煜辰。

她其實也被自己今晚突如其來的這股澎湃的愛意嚇到了。

她望著他時,總是想貪戀更多,她突然希望自己快快長大,長大到能光明正大地和他說她喜歡他,可到那時,他會不會身邊已經有其他人了?

一想到沈煜辰還把她當小孩,他們之間隔著這麼大的年齡差,她就覺得沮喪。

畢竟他們之間相差這麼多,等到她高中畢業,他也大學畢業了,說不定,他大學就談女朋友了。

想想就覺得窒息。

小姑娘盯著他半晌沒說話,彷彿在思考著什麼。

沈煜辰焦慮地撓了撓頭,心裡想下次還是不要再對她這麼嚴肅了,畢竟青春期的孩子心靈還是比較脆弱,女孩子面上也是掛不住的,如果她真的很喜歡那男孩,強行拆散也可能會起到不好的效果。

下次還是柔聲柔氣地勸她關於談戀愛的事,唉,還是慢慢來吧。

這邊沈煜辰哪裡知道南月心裡想的是另一回事。

只見小姑娘甕聲甕氣地“嗯”了一聲,轉身去開門,道了一聲“哥哥晚安”後也再多說些什麼,便輕輕地把門關上。

沈煜辰扶著門框,淡淡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