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湘的故事裡,提到道師的時候,鄉人常常以先生來代指。但是,鄉人說敬稱的先生並不是指這位道師在操辦喪事的禮儀流程是否熟練,而是他在趨吉避凶方面的預判,和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上的超脫。這種超脫,簡而言之,就是他具備著化解疑難雜症的本領,比方說治病、收魂、鎮壓,或者是其他什麼的。當然,最神秘的地方,便是他們所掌握的封咒之法,誰掌握的封咒之法更多而且靈驗,便是鄉人公認的先生。

在很多的網文中或者是人們的心裡,說到西湘的時候往往都會提及“趕屍”一事,因為驚悚的影視題材也把這個故事刻畫成了一個呆板的鏡頭——身著清代官服的屍首額上貼著黃紙,在趕屍人的指揮下跳躍前行,他們額前的黃紙一旦掉落,立馬就成為能自由攻擊活人或者其他生物的殭屍。

當初陳俊在異地念書的時候,同伴們在初聞陳俊是西湘人時,毫無例外的都會問到趕屍和殭屍的存在,這讓陳俊時常苦笑不已。或許與金老爺子勾畫的西湘殭屍門派有關吧,網文大神在自己的玄幻情節中都會有著殭屍破關而出,比方說辰東的《神墓》,就曾用不小的篇章來講述與殭屍有關的故事。

其實在很早的時候,陳俊也曾和爺爺、外公聊起過有關趕屍的話題,往年的時候,他們都聽說過趕屍的事,但是沒有見過,也就無從考證趕屍是否真的存在。哪怕陳俊一再追問,即便是爺爺,也只肯定的說,以前聽老班人講過,自己沒見過。但後來,陳俊卻從另外一件事情,發覺趕屍之術在西湘曾是存在過。

那是在陳俊上初中以後。但是鄰近的一個寨子裡,有一戶羅姓的人家,故事得從羅家的主事人說起,為了便於講述,暫且將他稱為羅某。如果要理清什麼關係的話,羅某的愛人和陳俊的母親是同宗的姐妹,雖然血脈隔得有些疏遠,但因為外公他們的寨子同宗之間走動也比較多,自然也就很熟悉。

羅某有一手治療腎病的本能,又能說會道。其實,在陳俊的記憶裡,陳俊對羅某的印象並不深,但在鄉人的講述中,也沒有人說起羅某治療腎病的本事是從哪裡來的,或許是當時流行的赤腳醫生手冊吧。差不多是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這個階段吧,當時羅某在外做藥材生意,賺沒賺錢,誰也不清楚,但是在鄉人的嘴裡,羅某是賺到錢了的。

事情也就是從鄉人傳說的羅某賺到錢之後發生的。據說,因為大家都說羅某賺到了錢,然後,在某個夏天,羅某突然失蹤了。家裡人到處尋找未果,便報了案。那個年代,交通通訊遠沒有現代那麼發達。一個月之後,在離羅某家三百多里的地方找到了羅某,但找到他的時候,羅某已經成為一具屍體,而且,從屍體的特徵來看,還是活生生被折磨致死的。後來,便有鄉人說,羅某估計是被人綁架的,問他要錢,結果拿不出錢,被硬生生打死的,至於兇手,也不知道捉沒捉到。

當時羅某的家人在將羅某的屍首運回家裡的時候,屍身已經發脹發臭了。按照西湘的規矩,客死的人是隻能在院子裡搭上靈棚不能在屋裡停樞的。但現在問題來了,當時又是熱天,羅某的屍身放進棺材以後已經和棺材口齊平了,而且味道很難聞。雖然當時拖回來的時候是用冰鎮著,但喪事的辦理還有幾天,怎麼辦呢?

後來,據說是請二叔出得手。在羅家的院子設了香案,陳列了三牲、供果、茶酒和香紙蠟燭,當時羅某的屍水已從棺木裡浸了出來,前來弔唁的人無不掩鼻。二叔在淨手以後,先是從南無喝囉恆那哆囉夜耶開始,奉請了各路神仙,敬請了歷代祖師,禮請“浩浩天京上相,冥冥地府王官,滔滔水國龍宮,烈烈陽元真宰,三界四府,白億萬臨,請聖來臨,證盟功德”。等法事做完以後,開始掩鼻過往的親眷說,咦,咋沒有先前的臭味了。也有人說,二叔沒有封徹底,因為羅某的屍水已浸透了棺材,還是有一點臭味,但他們依然很服氣,因為在二叔做完法事以後,裝著羅某屍身的棺材,再沒有屍水從棺材底下浸出來掉在地上。

這件事以後,二叔的同行和鄉人都說他得到了爺爺的真功夫,有著硬本事。而且在這之後,鄉人如果有事上門,多半是二叔單獨出行,畢竟,爺爺也上了年紀,出行是件體力活,鄉人來的時候都會說考慮到爺爺的年紀,然後請二叔單獨出馬。對這種情況,爺爺似乎沒有任何反對,或許,從曾祖父、爺爺、二叔,三代人,藝沒有丟,對爺爺來說,就是最大的欣慰。

在陳俊看來,既然二叔都掌握了封的本領,那麼,傳說中的趕屍應當是存在的,畢竟,除了像羅某的這種情況外,在西湘,還有因為死者的日子不好,犯“重喪日”,必避開一些時日,也得請先生封,孝子在外,需等到待孝子歸家後再安葬的,也需要請先生封。這樣推斷起來,如果是客死他鄉的須趕屍回家,那就更需要封了。

只是現在,大家討論的西湘趕屍,有著太多牽強附會的想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