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說過,關於祝由科的事情一直很小眾,或許應該與其記載的內容有關。就像人們考證過的《黃帝內經》,實則應該有兩本,一本是流傳到現在的內經,一本是不可尋的外經。而外經的內容,很可能描述的內容影響了統治者的統治,素為統治階級所忌憚。比方說在春秋戰國時期,百家爭鳴,百花齊放,但在秦漢以後,先是經歷了焚書坑儒,再來了一次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許多內容,自然就慢慢的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中。

西湘的故事裡,有關祝由的話題其實也是少之又少,在陳俊所翻閱到叢書裡,除了但是孫學士在西湘清剿白蓮教徒的時候錄下的“鄉人晏多略”以為,間隔比較遠的便是大庸的金鉤鬍子李,但有關這兩個人的故事卻都是曇花一現。

按照現代對古代方士之學的考證,《漢書》說方士之學的體系主要為方技和方術兩個類別,方技之說涵蓋了醫經、經方、房中、神仙等術,方術之說則包括了天文、歷譜、五行、蓍鬼、雜佔、刑法等,同時,《史記》還講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著名的方士羨門則是陰陽五行家鄒衍的弟子。這樣一來,在陳俊所熟知的人物故事裡,其實很多都屬於方士的類別,包括爺爺二叔他們所從事的職業等等。

套用現代的話說,可以將人們看不到但又有人會的術法,都可以將這些歸納在方士之學裡。特別是凡是用到了符咒一類道具的,全部都能視為祝由。

《酉陽雜殂》說,王潛在擔任荊南節度使的時候,當時荊南有個叫張七的老百姓,醫術很高明,很擅長治療跌打損傷,於是,王潛就將張七接到了府中,擔任大夫。不過,估計這張七很可能是個草頭郎中,不然,在段成式的筆下,不可能用張七這個名字,當然,也有可能段成式是為了某種避諱,儘管知曉張七的真實姓名,但也不得不用張七來代指本人。

段成式說,這個張七很有本事,不單是醫術高明,而且一手幻術也使得出神入化。在段成式的講述裡,先是王潛麾下有一個軍卒脛骨受了傷,求到張七這裡,請張七治療。張七給那軍卒喝下麻醉藥以後,用刀子破開了受傷處的皮肉,從裡面取出了一片大約兩指大小的碎骨,然後塗上了藥膏,沒過幾天,軍卒所受的傷就癒全了。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即便是現代的醫術,張七的這次手術也應該是個大手術,照理說軍卒應該會是拄著柺杖休養,根本不可能數日癒全。而且,張七還從軍卒的脛骨裡取了兩指大小的碎骨出來。

但更奇異的事情還是後面。這個軍卒的腿傷好了之後的兩年多,某次,軍卒突然覺得自己的腳出了問題,疼痛難忍。於是又跑過來請張七整治。張七很直白的和那軍卒說,現在沒辦法整治你的腿了,如果先前從你腿裡面取出來的那片碎骨受了寒氣,你的腿肯定是非痛不可。你還是趕快回去找找以前的那片骨頭在哪裡吧。

聽得張七這麼一說,這軍卒也是個爽快人,也就沒再和張七囉嗦,趕緊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去找先前收起來的那片碎骨。在屋裡翻了老半天之後,結果裝碎骨片的包不知什麼時候掉到了床底下,連包都是溼乎乎的,別說裡面包著的骨頭了。

這樣前前後後一對應,軍卒趕緊找來熱水,把碎骨片用水洗了一遍,然後再找來棉絮,把骨頭上的水分吸乾,又重新找點棉絮把骨頭包的嚴嚴實實的。等這些事全部弄完,軍卒的腿果然就不再痛了。

按照段成式的說法,張七應該在王潛府上住了很久。因為府上的孩子們都喜歡看張七的戲法,就如現代人們看魔術表演一般,在不清楚魔術的原理的時候肯定是念念不忘。

每當府上的孩子們纏著張七的時候,張七基本上都不會拒絕。比方說,隨意抓一把馬草,和現代的狗尾巴草差不多,握在手裡揉搓幾遍之後,隨意的往空中一撒,撒出去的草屑都會化成飛蛾到處飛。

還有一次,張七在府裡的牆壁上畫了一個女人,然後斟了滿滿的一杯酒,在眾人的注視下,張七端著酒杯就往牆上女人的嘴巴里倒,結果,這杯酒是倒出去了,但是牆壁上沒有酒的印子,地上也沒有酒的痕跡。但是,牆上畫著的女人卻滿臉通紅了,就像喝醉酒了一般,隔了半天之後,女人臉上的紅暈才消失。不過,等畫著的女人臉上的紅暈消失之後,牆壁上便出現了水打溼的印子,沒隔上幾分鐘,畫著女人的牆皮就從牆上掉落下來了。

在段成式的講述裡,不光是軍卒和孩童們知道張七的本領,估計王潛也知道張七這個人,不然他不會讓張七在自家府上住上這麼久,而且,孩子們都和張七混熟了。唯一讓人遺憾的是,就是這個張七沒有在史冊上留下真實的印跡。

爺爺和外公嘴裡常有一句話讓陳俊記憶尤深,那就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一開始陳俊並不清楚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從現在來看,或許在爺爺和外公那麼的經歷中,一竅通則百竅通,就像爺爺和二叔他們從事的行當,摻雜著很多不同的內容,感覺是集百藝於一身。比方說爺爺的求雨、收魂、卜卦、超度、醫藥等等。

《朝野僉載》說,在貞觀年間,定州鼓城縣有一個姓魏的大戶,家裡的老母親突然眼睛瞎了,魏某也很有孝心,安排家裡人到處尋醫問藥,請了很多大夫為母親診治,但是一直沒有辦法讓魏母的眼睛復明。當時,在定州有個叫王子貞的算命先生很有名氣,於是,魏某家裡就請到了王子貞,想問問是怎麼回事,也當是盡人事聽天命。

王子貞到了魏家以後,就卜了一卦,然後告訴魏某,明年的三月初一,會有一個穿青色衣服的人從東邊過來,他能夠治好你母親的眼睛。聽王子貞這麼一說,魏家老老小小都很高興,因為這個王子貞的卜算實在是名聲在外,一邊向王子貞道謝,一邊等著三月初一的到來。

好不容易掐著指頭到了第二年的三月初一,魏家人一大早就守在門口,看著從東邊過來的有沒有穿著青色衣服的人。結果,還真如王子貞說的那樣,守到一個從東邊過來穿著青衣的人。於是,一家人很是熱情的將那人接到了屋裡,端上了好酒好菜。

青衣人也是很納悶,因為從自己被魏家人接進屋到上桌,魏家人一直沒有說是什麼事,所以雖然嘴裡吃著,但心裡卻很忐忑,畢竟無功不受祿啊。吃過飯以後,魏某向青衣人提出了自己的請求,說是請他給自己的母親治療眼睛。

聽完魏某的請求,青衣人一下子就愣了。半天才開口,我只是一個木匠啊,只會做犁頭,我自己生病了都是請大夫瞧的,哪裡還會給人看病啊。

聽到青衣人這麼一說,魏某當場也愣住了,家裡伺候青衣人吃飯的人也都覺得心涼了,心裡想這個王子貞卜得什麼卦啊,莫一個木匠能治好魏母的眼病啊。

見青衣人尤是推辭,魏某便和他說了自己請王子貞卜卦的事情。但這更讓青衣人摸不著頭腦,想了半天,又開了口,承蒙貴府招待,但我真的不會治病,實在是很抱歉。要不這樣吧,我今天沒帶傢什,你給我找一把斧頭來,我看能不能幫你們家做張犁頭,工錢就不說了,也不白吃你們家的這頓飯。

魏某見青衣人拒絕得很堅決,也只好隨他去了,讓人將他帶來了堆放木料的房間。青衣人在屋裡選來選去,硬是沒選到合適的木料。魏家的下人只好準備將青衣人帶到柴房看看,結果,一進院子的門,青衣人就看到了院子裡水井邊長著一棵桑樹,桑樹的一根枝丫剛好彎彎曲曲的覆蓋在井口上方。青衣人一看大喜,這正是做犁頭的好料,二話不說,提起斧頭就把那根桑樹枝砍了下來。

說來也怪,這邊,穿著青衣的木匠剛把井口上的桑樹丫枝砍下來,那邊魏母的房間傳來了驚呼,說是魏母的眼睛好了,能看得見東西了。

魏某頓時大喜,一邊向青衣人道謝,一邊趕緊去追王子貞,估計也給他們備上了厚厚的謝禮。但讓人疑問的是,這個故事裡的王子貞,和前面的張七一樣,都沒有在正史上留下名聲。而且,王子貞的卜卦能預見未來的事更顯得神異,所以,祝由術的消失也就似乎很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