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安所部整理好了隊形,以錐形方陣朝乃兒不花的營地發起進攻,目標直指乃兒不花所在大營。
此時天色雖然陰沉,但卻沒有再下雪,不過天氣還是非常寒冷。
兩名站崗的北元士兵正站在一個木架旁搓著手,靠著木架上火盆傳遞出來的熱量來取暖。
一旁的一根木杆上正綁著北元抓回來的明軍斥候,此時其人已經凍僵,另一邊也有一名被抓的明軍斥候,但不同的是他還有些氣,人還活著,此時他的頭腦已經不清楚了,嘴裡模模糊糊,有氣無力地說著熱。
兩名北元士兵中的其中矮個一點的人說道:“要不要給他們點火?”
“給這些南蠻子幹什麼?讓他們死去,死了我們好吃肉,哈哈哈。”,另一名高個些的北元士兵大笑著回應到。
矮個的北元士兵聞言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怎麼?你心疼他們啊?”,高個北元士兵問到,見對方不說話,高個北元士兵又說道:“那些貴族們自己在營帳裡喝酒吃肉,懷裡抱著從南蠻子那裡搶來的漂亮女人,這些斥候不死,我們這個冬天拿到的肉根本就不夠吃。”
矮個的北元士兵不置可否。
就在這時大地突然有點輕微顫抖,矮個的北元士兵指著天邊處出現的黑影說道:“那邊那些是什麼?”
高個的北元士兵踮起腳看了看,他長得高,隱隱約約能看見是一群穿著盔甲的騎兵正朝著這邊過來。
“太尉大人的鐵甲騎兵?”,高個北元士兵疑惑地自言自語到。
隨著天邊的騎兵越靠越近,高個的北元士兵才看清,眼睛一下子放得很大,大驚失色道:“是漢字旗,是明軍!”
徐平安帶著手下將士離北元營地越來越近,徐平安從空氣中越近越能聞到一股血腥的氣味,直令人想作嘔,遠遠地能看見北元營地裡一些被綁在旗杆上已經被開膛破肚的明軍士卒。
這個時代可不會有什麼優待俘虜。
徐平安強忍住噁心想吐的感覺,帶著人直直地朝乃兒不花的大帳奔去。
這時一些北元士兵反應了過來,急忙組織人馬防禦,但之前天降大雪,北元軍隊上上下下都沒有人預料到明軍會冒著大雪進攻,軍官們基本上都躲在營帳裡抱著女人睡大覺,研究“坤”字的一十八種寫法。
此時徐平安已經帶人衝進了北元大營內,這群人連點防禦設施都沒做,連個木牆都沒有弄,徐平安很輕鬆地攻入了北元大營。
一些北元士兵聚集了起來,連忙彎弓搭箭,向著徐平安這批明軍放箭,可徐平安以及他手下的所有士兵都穿有布面甲,除非強弓勁弩不然一般的弓箭很難傷到他們。
徐平安急忙讓陣型外圍計程車兵開火,一時間北元的營地內槍聲四起,一些聚集起來抵禦明軍的北元士兵直接因為密集的陣列成了活靶子,一些旗幟和木架甚至被打斷,木架上的火盆掉落,引起熊熊大火。
北元營地內一時之間,遍地都是中彈哀嚎計程車兵,他們這些士兵身上穿的都是普通的皮襖,怎麼可能防禦得住火槍的威力,只有那些貴族的近衛士兵才有資格穿上盔甲鐵衣。
徐平安所部明軍進入北元大營後雖然陣型短時間有過變形,但因為平時訓練得好,即使一些明軍與大部隊裂開後,也能維持小型的錐形陣。
就這樣徐平安帶著所部明軍一路往乃兒不花的大營衝去,遇到阻攔就變化隊形,以火槍擊之,前來阻攔的元軍皆被火槍打的奔潰,不敢再上前阻攔,徐平安帶著人一時間竟然如入無人之境。
乃兒不花也沒料到明軍竟然敢冒著大雪進攻,一時間也是驚懼不已,他剛帶著王公大臣走出營帳,一大群明軍騎兵就已經逼近了他的營帳,離他僅有百米不到。
乃兒不花趕忙讓自己手下的近衛在營帳前組織好陣型防禦。
這些近衛都是他的族人,打斷骨頭連著筋,身上都穿著一般士兵穿不了的鐵甲,而且他們都是百戰之兵,自然不懼騎兵衝鋒,他們搬來拒馬,手持彎刀,在營帳前列陣以待。
徐平安也不跟這群人廢話,直接命人在馬上開火,最後一批裝填好的兩百多支火槍齊發,這些彈丸有的打中拒馬,穿木而過,但卻沒造成什麼傷害,一些則打進這些北元近衛的盔甲,造成營帳前一百多名北元士兵傷亡。
剩餘的北元士兵見狀紛紛大懼,但還是勉強維持好了陣型。
這時明軍最前面的騎兵,左右分開而去,其手上還共同拿著一根鐵鏈。
鐵鏈勾住拒馬,拒馬被鐵鏈直接拉翻,剩餘的明軍騎兵徑直朝著乃兒不花衝去。
此時營帳前的北元士兵見拒馬被拉倒,早就沒了應付騎兵的勇氣,看著兩米多高的大隊騎兵朝著自己衝來,一些北元士兵直接丟下手裡的兵器,怪叫著跑掉。
乃兒不花急忙命令這些士兵不準逃跑,但還是無濟於事,在生命受到巨大威脅的情況下,大部分元兵還是選擇逃跑。
乃兒不花身邊的王公大臣見狀也是紛紛拉住那些士兵,試圖重新組織陣型,乃兒不花則趁人不注意,偷偷溜進營帳,從營帳後鑽過去跑掉了。
直到明軍騎兵到了眼前,王公大臣們才注意到乃兒不花不見了,於是一時間全都做鳥獸散。
徐平安手下的騎兵可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凡是穿著異於普通士兵的元人全受到了他們的追擊。
徐平安也不認得哪個是乃兒不花,雖然有過畫像,但著古代畫像,徐平安只能說也就只能當個簡單參考。見殺得差不多了,徐平安急忙讓身邊的傳令兵吹號撤退。
一時間大量的明軍騎兵朝著北元大營的右邊突圍出去。
乃兒不花逃脫之後,趕忙把自己最精銳的鐵甲騎兵給聚集了起來。
見徐平安要走乃兒不花趕忙召集所有元兵朝著徐平安這群明軍圍殺過去,明軍一些騎兵成功突圍,但由於元兵的重新組織,更多的明軍騎兵被拖慢了速度,被乃兒不花的鐵甲騎兵給纏上了,兩軍就這樣纏鬥在一起。
此時大批元軍圍了過來,不再適合騎兵加速,再待在馬上容易成為活靶子,於是徐平安所部明軍便紛紛下馬結陣,由於平時訓練足夠,步戰陣型很快就重新組織好了。
兩軍短兵相接,鏖戰了三個時辰,不斷有人倒下,徐平安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突圍是不可能了,只期望朱能能快些來,或者,殺掉那個在遠處處在眾多元兵保護下的元軍統帥——乃兒不花。
徐平安帶著手下計程車兵不斷衝向乃兒不花所在之處,但乃兒不花被元軍圍著保護得水洩不通,徐平安等人只能以極慢的速度朝乃兒不花的帥旗靠近。
雙方大戰許久,此時基本上都殺紅了眼,哪還管什麼陣型不陣型。
徐平安雙眼通紅,手持一把馬槊,左衝右突,他的腎上腺素飆升,一些彎刀劈在他的身上,雖然沒有造成直接劈開他的布面甲,但這些攻擊依然有著十足的衝擊力。不過徐平安此時也不覺得痛,他只覺得自己力氣極大,一手用馬槊擋住對方的攻擊,一手拔出腰間的佩刀直接一刀劈開對方鎧甲,然後用馬槊刺進對方胸膛。
周圍的血腥味愈發濃郁,混合著一些人在死前失禁或者被開膛破肚而產生的臭味,一時間整個北元營地裡,飄散著一股難以名狀令人噁心的味道。
徐平安越戰越勇,此時徐平安身邊只剩下不到三百人,這三百人知道此時已經絕無生還的可能了,在求生的意志下,這群人發揮出巨大的力量,一些北元士兵甚至被這股氣勢嚇得不斷後退,徐平安手下剩餘計程車兵,也不管什麼戰法,馬槊斷了就用佩刀,佩刀砍卷劈了就去撿戰場上跌落的兵器,沒有了任何兵器便直接衝上去用拳腳肉搏,用牙齒撕咬。
一個個宛如吃人的惡魔一般,殺向乃兒不花。
乃兒不花被嚇到了,急忙駕馬欲走。
徐平安此時渾身沾滿鮮血,黑色的布面甲已經被染成了深紅黑色,臉上還有鮮血不斷流下,敢來阻攔的元兵皆被徐平安砍殺。
徐平安眼神中理智渙散,眼中閃過一絲紅色,便突然仰天發出一聲怒吼,直接一躍而起跳出三米遠,直接把馬槊插進一名北元士兵的胸膛裡。
馬槊折斷,一名元軍士兵一刀劈在徐平安肩膀上,此時徐平安的盔甲早已因為經受不斷的攻擊而不成樣子了,這一刀直接劈進了徐平安的肩膀裡。
徐平安彷彿不覺得痛,癲狂地大笑,不顧身上的傷勢,直接一刀將面前的元軍士兵劈成上下兩半。
手中的刀折斷,徐平安頓了頓,便撿起旁邊死去士兵掉落的刀,把上前來阻攔計程車兵一個個砍成兩半,斷掉一把便去撿另一把。
“快,快攔住他!”,乃兒不花大驚失色,急呼到。
不過徐平安此時神志全無,現在只有一個目標便是殺了前方的乃兒不花。
徐平安身後剩餘的明軍跟著眼前的上官,不斷向前衝去,不斷有人倒下,直至徐平安彷彿被抽空了力氣,撐著手上的長刀,渾身是血地半跪在地上。此時徐平安身邊計程車兵只剩下不到一百人,明軍和元軍相互看著,卻誰也沒再發動攻擊,元軍那邊即使有軍官不斷催促,也沒人敢上去找死。
這時,突然一個大鳥模樣的東西落入北元士兵群中,一下子就炸開了花,北元營地四周一時間鼓聲,號角聲大作,遠處小山丘上的“朱”字旗格外醒目,接著乃兒不花便不斷有手下來報。
“啟稟太尉,我軍發現明軍!”
“啟稟太尉,明軍有十數萬人!”
“啟稟太尉,明軍已將我軍包圍!”
“啟稟......”
隨著士兵不斷傳來訊息,乃兒不花知道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朱能半路遇到朱棣,便被其召回了大軍之中。
小山丘上,朱能心急地問道:“殿下,緣何還不發起進攻,徐千戶那邊已經快撐不住了!”
這時人出聲呵斥道:“放肆!你一個小小千戶,也敢責問殿下!”
朱能從未見過此人,壓著怒火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冷笑道:“東宮內官,陳德。”
朱能怒極反笑:“一個死太監,也敢插手軍務,我現在就砍了你。”
朱棣冷聲呵斥道:“住手!不得無禮!”
朱能說道:“殿下,如若徐平安所部全軍覆沒,我同樣身為先鋒萬死難辭其咎!”
朱棣冷冷地看了朱能一眼,說道:“此事你不用操心。”
北元營內,乃兒不花的手裡收到了一封勸降信。
乃兒不花看完這封信,臉色陰沉不定,最後大聲說道:“我乃兒不花願降大明四皇子燕王殿下!”
燕王的大軍開進乃兒不花的營地,元兵自動讓開了一條道路,燕王朱棣帶著手下親衛駕馬來至徐平安身邊。
此時徐平安身邊只有寥寥數十人,離乃兒不花不足十米。
燕王朱棣看了看一旁不成樣子,渾身是血的徐平安等人,沒有說一句話,然後來到乃兒不花面前說道:“叫你的人全部放下兵器,脫下盔甲。”
乃兒不花看了看四周的明軍,無奈地命令所有士兵解除武裝。
這時東宮內官陳德駕馬過來,看了眼徐平安等人,不滿地說道:“殿下,你忘了太子手令了嗎?”
朱棣冷眼地看著這個閹人,陳德被看的有點不自在,小心翼翼地說道:“殿下?”
朱棣一把丟出太子手令到地上,怒著說道:“太子只說要勸降乃兒不花,怎會殺燕山衛下一名小小千戶!”
“分明是你假借太子手敕。”,朱棣怒斥到,“來人,將這個大逆不道之人拉下去砍了,首級傳回金陵!”
“是!”,接著便有士兵上前答到,把陳德拉下了馬,帶了下去。
陳德大叫:“殿下,你不能殺我!......殿下,我,我......我乃東宮總管,誰敢殺我!”
還未等陳德說完,便聽見一聲慘叫,一顆首級便滾落下來。
渾身是血的徐平安此時已然清醒,被血浸染的眼中還有些迷茫,燕王朱棣來到他身邊,剛想勸慰兩句,卻被徐平安推開,朱棣的近衛剛想呵斥,朱棣擺了擺,近衛便自覺的閉嘴。徐平安自顧自地在四周尋找著什麼。
徐平安翻找死掉的明軍士兵的屍體,終於在一個人堆裡找到了缺少了一條胳膊的和小腿的李小寶。
徐平安把李小寶的屍體拉了出來,放到一處空地,接著又去別的地方把身首分離的古大山給找了出來。
“小五,小.......五。”,徐平安瘋了魔似得到處翻找,在一個死去的元軍士兵的屍體下,找到了身中數箭,一隻眼睛更是被射中,奄奄一息的姜小五。
“咳.......咳。”,姜小五被徐平安扛起與李小寶還有古大山放到一起,他咳出幾口血來,嘴裡小聲虛弱地說道:“公......子,咳......咳。”
燕王朱棣見還有人活著趕忙讓自己的隨身軍醫趕快救治。
徐平安沒有管姜小五,自顧自地把明軍屍體一具具地找了出來,放在一起。
即使天又開始降下小雪,他也不管不顧,從雪地裡把屍體都找出來。
朱棣見此嘆了口氣,命人把所有明軍的屍體都找了出來,幫徐平安放在一起。
徐平安開始挖坑,越挖越大,他把所有屍體推入坑中,可是坑還是裝不下這麼多屍體,徐平安於是又挖了一個坑,直至大軍開始撤退。
“殿下!”,朱能心中有愧的問到,“徐平安這......。”
朱棣搖搖頭,無力地說道:“朱能,你帶一百王府衛兵,在這兒等著徐先生吧,記得把他帶回來。”
朱能點點頭說道:“是。”
接下來的兩天朱能便在徐平安旁邊紮營,看著徐平安一個人把所有的明軍屍體收集起來,然後埋入坑中。
徐平安在一個個建起的小墳包前跪了一天一夜。
一名士兵向朱能問道:“大人,這......。”
朱能搖搖頭說道:“讓他去吧。”
第三天,跪著的徐平安突然吐出一口血來,然後便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