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別無他人的化妝間裡,上來就聊感情話題。

她沉默,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沒有男朋友,但有老公。

“你和戚總……”商允試探的詢問。

她抬起來的手陡然頓下,未幾抿了口略有些苦澀的咖啡。

“他是華越總裁,指導一些工作上的問題,也在情理之中。”

商允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隨即離開。

妝造師同商允幾乎是擦肩而過。

生存環境註定了性格,即便她工作後好生調整過,但到底是改不掉沁入骨髓的涼薄。

將別人的關心擋在門外,將別人的好意都當作借貸。

螢幕亮起,來電人,戚總。

“戚總。”她聲音寡淡,聽不出悲喜。

戚弦似乎是有些意外,有片刻的停頓:“棠……”

“戚總,我在工作,有什麼您聯絡晴姐吧。”

聽著對面的吐息和方才的沙啞,想也知道,戚弦是在抽菸。

白棠沒有留戀地結束通話,對著鏡中滿是八卦之光的妝造小姐姐微笑。

片場:

鼓樂齊鳴,十里紅妝,八抬大轎上的女子鳳冠霞帔加身,頂著繡著鳳凰的紅蓋頭。

一襲明紅喜袍的俊美男子,翻身下馬,眼神中有期待,有緊張。

花轎前傾,隨著喜婆的一聲下轎。

新嫁娘尚未起身,整個人都騰空了,她下意識地環住了抱著她人的脖子。

不對啊,這是臨時改戲了?明明走戲的時候還沒有說。

導演沒有喊停,她也只好僵硬的在對手演員懷中。

隔著稀薄的紅蓋頭,耳畔傳來溫熱的吐息:“配合我。”

這一幕在外人眼中就是親暱的耳鬢廝磨。

“卡!”

中場休息的時候,他們被叫進了休息室。

螢幕上回放著方才的片段。

“鄭老師的情緒很到位,很不錯。”於導先誇了一句,還給一人分了一把奶糖。

鄭文澤本就謙遜,被這麼一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我昨晚一直在想這個片段,可能是有些入戲太深了,我是覺得,若是我自小捧在手心的小王妃,我一定會將她抱下花轎,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我手裡捧著,心裡貼著的。”

在眾人都在分析臺詞,扣細節的時候,一襲紅衣的她,對著螢幕眼眶微紅。

原來真的喜歡換一個人,要成親的時候,要等著愛人的時候,即便是裝的,也該是這種模樣的。

編輯小改了一下臺詞,增強了些細節,趕著拍了幾條。

月上中天,龍鳳紅燭搖曳。

喜婆撒帳,口說一些:‘百年好合,早得貴子,恩愛到白頭……’

紅蓋頭被挑開,手持玉如意的懷王,有幾分拘謹卻帶著得償所願的淺笑。

飲下合巹酒,結髮為夫妻。

紅紗帳下,氣氛旖旎,曖昧……

“卡。”

鄭文澤削薄的嘴唇堪堪與那光潔的額頭有一紙之距。

隔著玻璃,聽到於導拿著麥吩咐:“白老師換替身上。”

……

白棠一時有些無措,同於導並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她一向是除了高度危險以外,都堅持親自上。

且只是吻一下額頭,對手演員也有貼唇膜,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

“抱歉,稍等我一下。”她不太好意思的同工作人員微微躬身,隨後出去了。

“白老師,其實這一幕可以模糊化,用替身也看不出來的。”於導笑呵呵的說。

這是那她當傻子呢,背影用替身還能被認出來呢,臉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於導,我最近面板狀態很好,特寫OK的。”她淺笑吟吟,不見絲毫不悅。

於導也知道她的性子,但這件事他夾在其中著實不好受。

“戚總說,你籤的合同中禁吻戲。”

白棠當然不喜歡被佔便宜,但這種又不是,她只是敬業,希望自己的角色盡善盡美。

“不一定能一條過,可以拍兩條,至於合同,我會詢問經紀人的。”

算是各退一步了,於導前腳答應後腳就撥通了一個電話。

還未就位,寧心就捧著手機衝過來了。

“白棠,你是不是找死?”

幸而是單獨的休息室,否則以對面的分貝,必定會人盡皆知。

“戚總,我只是在對我的角色負責而已,我額頭上敷粉,對手演員貼著唇膜,相較而言,很乾淨了。”

那同樣是個夜晚,不同的是,她在古韻的劇組拍攝。

戚弦卻是在燈紅酒綠間‘逢場作戲’。

那晚她為了不毀掉宴會而忍氣吞聲。

透過玻璃窗,她的合法丈夫將別的女人送上車,臨別前,女人的香吻落在她丈夫的臉頰。

“那晚,你看到了?”

對面的聲音明顯有些底氣不足了,她輕笑。

嘲諷般的笑,更是火上澆油:“又不是我親的安靜。”

她笑聲揚起:“不過是一個鏡頭,又不是我親對方。”

替身拍了好幾條,都不甚滿意,畢竟那是獨一無二的臉。

凌晨了,工作人員和演員都很疲憊。

“你很討厭我嗎?”鄭文澤壓著火氣,但眼中的薄怒已然浮現。

“明明上一部劇還有親吻手背。”

最後一條,於導叮囑了要借位,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看著鏡頭中蜻蜓點水的一吻,於導要吃速效救心丸。

“我接了戲,就按規矩來,合同上的事情,是我同華越的,與劇組無關。”褪去戲服,她真誠地道了歉。

酒店。

沉眠中,臉上的冰涼有種墜入冰窟之感,觸感將身體的各項機能強行喚醒。

暖色燈光灑在床邊男人英挺的面容上,本是燈下美男極為溫馨的畫面。

額頭上的冰涼觸感,多半是冰塊什麼的,縱然不適應,她也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戚弦俯身想要吻她……

“若我同你一樣,真該把你的麵皮揭下來。”帶著冰碴兒的話就那麼齊齊滾落。

空氣凝滯了,冰袋隨著離開的手滑落。

她將冰袋放在額頭上:“戚總沒有讓我用消毒液洗臉,我萬分感激。”

胸口是疼的,呼吸卻是順暢的,爽快的,或許,時間真的到了。

她翻身下床,並未梳洗,戴上帽子,裹了風衣就離開了。

空蕩蕩的房間裡,戚弦一拳將床頭櫃的玻璃平面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