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之危眉眼陡然一厲:“何處?”

陳聲眼神微動,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姜問鈺適時起身,跟謝之危道別:“謝哥哥,府裡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謝之危斂了下眸色,點頭:“嗯。”

他看著她走了數步,忽然出聲:“鈺兒。”

姜問鈺驚訝回頭:“怎麼了?”

謝之危笑了笑:“沒什麼,再見。”

姜問鈺眼底一抹恬淡的笑意,道:“謝哥哥再見。”

陳聲小心翼翼觀察謝之危的臉色,待姜問鈺出了門,才道:

“東宮太子差人將吳寅坤屍首抬至鎮撫司衙門,並讓屬下給大人傳話,說……叛主之徒死不足惜。”

聞言,謝之危眸色染上一層陰霾:“吳寅坤是太子殺的?”

陳聲先前預設是太子殺的,但聽謝之危一問,他頓覺蹊蹺,吳寅坤若是死在太子手裡,依太子做事風格,怕只會藏著掖著,不會如此大張旗鼓送上門。

陳聲垂首,冷汗涔涔:“屬下這就去查明!”

謝之危卻揚了揚手,示意不必:“無論是否是太子動的手,吳寅坤之死,不必再查下去。”

陳聲在謝之危身邊多年,自是會揣測人心,略作思索,他的嗓音低了幾度:“莫非大人認為此事跟五殿下有關?”

謝之危冷笑:“你說太子如此大張旗鼓把吳寅坤送上門是何意?”

陳聲斟酌道:“為了做給五殿下看。”

若不是李招夷動的手,李招夷把吳寅坤屍體送回衙門,幫他清理門戶,顯然是一種示好行為。

若是李招夷動的手,則在警告謝之危,東宮收手了,讓他也就此收手。

無論是哪種,都能讓謝之危和李景恒生嫌。

謝之危沉聲道:“案子到此為止。”

林屈一案,已經擠壓許久,朝內各黨虎視眈眈盯著他。

而且太子、世子、五皇子都和此事有關,若是再繼續下去,謝之危不僅無法交差,說不定還會被牽連。

無論如何,明面上,他負責的案子近日都必須全部結束。

**

姜問鈺明確知道對方不敢光明正大殺她後,出門沒再特意喬裝打扮。

她從玉香樓出來,便去玲瓏閣找石英,拉著石英一塊逛香料鋪。

溫瑞齋久負盛名,鋪裡不僅有從各地運來的上等香料,還有從異域傳入的奇香。

因香料種類繁多,搭配香料獨特,甚得都城內女子的青睞。

姜問鈺和石英上了二樓,直奔名貴的香料。

“你喜歡什麼味道呀?”姜問鈺問道。

石英眉目沉靜,完全沒有看見香料的喜悅:“都一樣。”

姜問鈺:“都喜歡嗎?”

石英:“都不喜歡。會留下痕跡。”

身上帶著一種特質香味,若是碰見聞味識人的高手,會輕易暴露身份。

姜問鈺認同地點了點頭,過小會兒,又欣然道:“你一天換一種香料,不就行了。”

不知精緻為何物的石英:“……”

“賈姑娘!”

一道高興的男聲響起。

姜問鈺抬頭看去,發現鍾陵換了一身小廝衣服,帶著帽子,站在香櫃後面,熱情似火朝她揮手。

“……”

姜問鈺上下打量他一身,疑道:“這間香料鋪也是鍾掌櫃的嘛?”

鍾陵擺擺手:“不是。”

姜問鈺:“那是?”

鍾陵摸了摸鼻子,尷尬笑道:“鍾某的器具鋪一年到頭來,不僅沒有賺錢,還倒虧了不少錢。迫於生計,不得不來發展副業。”

姜問鈺恍然。

原來是在打工還債啊。

鍾陵目光看向姜問鈺身邊的石英,問道:“這位是……?”

姜問鈺介紹道:“石英,我的朋友。石英,這是鍾陵掌櫃。”

石英冷漠瞥了鍾陵一眼,以示打招呼。

鍾陵滿腔熱血道:“賈姑娘和石小兄弟來買香料,找鍾某就對了!”

他拿出兩個木閘子,娓娓道:“此香名喚‘杏壇靄’,是沉香用奇楠、削成小方粒,鬱金香用其根莖,焙千打粉,松香、梔子花、茱萸子,皆烘乾,打細粉。側柏葉鮮用搗泥和以適量蜂蜜……所制,焚、燻用皆可。”

“此香乃是花間露,由多種鮮、乾花用浸於麝香溶液中,可製成香丸、香液。不僅適合如賈姑娘漂亮有氣質的姑娘,也非常適合意氣風發的石英小兄弟!”

……

別的小廝賣香料覺得如果別人不想買,硬撳著牛頭喝水,終究不成買賣。

但在鍾陵眼裡,沒有不愛喝水的牛,只有不夠努力的生意人。

鍾陵一通噼裡啪啦跟姜問鈺介紹十來種香料,每一種他都能大概說出香料的組成,委實讓她驚訝。

“看來鍾掌櫃不止熟知各種器具。”姜問鈺拿小塊香料放在鼻前聞了聞,“對香料配製也頗有研究。”

“生活不易,多才多藝。”鍾陵說,“幹得多了,知道的自然就多了。”

石英定定站在姜問鈺旁邊,沉默不語。

姜問鈺碰到覺得香味不錯的香料,會遞給石英聞,問她的意見。

蕭元頌和朋友來挑選香料,扭頭看見不遠處的姜問鈺和石英,心下大喜。

上回遇到刺客,見著石英的身手後,他就決定要交這個朋友。

蕭元頌想試探她的功夫,縱身走了過去,左手一探,往石英的肩頭去。

姜問鈺聽到後面傳來的腳步聲音,正欲回頭,卻看見石英的左肩被人抓住,緊著石英腿下一伸,勾住對方的腳,對方一個重心不穩,險些向前撲倒。

蕭元頌有所防備,穩住身軀的同時,右手探出,似要摁住石英。

石英來不及思索,出於本能,自然而然地反手勾住蕭元頌的手,再借力順勢一帶一送,蕭元頌被死死壓制住了。

他們的手腳晃得姜問鈺眼花繚亂。

什麼情況?

“蕭小將軍?”姜問鈺困惑看著蕭元頌。

石英鬆開手。

蕭元頌揉著肩膀,不可思議道:“石兄,沒必要下死手吧,我手都要斷了!”

石英問姜問鈺:“他不是死了嗎?”

姜問鈺:“……”

蕭元頌道:“要是我死了,跟你們說話的難道是鬼?”

石英冷冷睨了他一眼。

姜問鈺翻譯道:“你還不如鬼。”

蕭元頌:“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