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越走離營地越遠,回頭看時,營地已經在視野中變成了一個小點,他知道自己走的太遠了。化工廠事件就像懸掛在杜林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讓他一刻不得鬆懈。訓練,訓練,還是訓練,好像只有肌肉拉傷的痛苦能讓他的內心得到片刻安寧。
“該回去了。”杜林想著。
順著來時的路一步步往回走,火辣辣的陽光照在杜林身上,暴露在陽光下的面板傳來陣陣刺痛感。杜林舔舔乾涸的嘴唇,加快趕回營地的腳步。
“哎!”隔著老遠就能看見鄧奇向杜林誇張地招手。
“快回來吃飯啦!”
鄧奇喊得很大聲。但是遼闊的草地和呼嘯的風平等地稀釋著所有迴盪在空中聲音,所以這聲音傳到杜林耳朵裡的時候音量已經很小了。
杜林艱難地捕捉到了鄧奇的聲音,加以辨認後大聲回覆。
“我知道啦!”
同樣的道理,杜林的聲音傳到鄧奇耳朵裡的時候也變得模糊不清,鄧奇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啥也聽不清啊。”
但看著杜林明顯加快了腳步,就當剛才那句話自己聽見了,對著杜林豎起了大拇指。
午飯過後,鄧奇提議,難得在這麼好的環境裡,不如去附近的村子裡買點酒,晚上吃完飯後暢飲一下。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透過,鄭昌勇先行指派了不能喝酒的張苗苗明天負責開車帶大家回去,然後又把買酒的任務交給了劉海川和鄧奇。之後就纏著老趙下起了象棋,兩人對坐,杜林在旁邊看著,有時候一方輸得太多了,杜林就坐下幾盤,等到那人又看得心癢癢了,就找這樣那樣的藉口又開始下起來。等到劉海川和鄧奇買酒回來,戰鬥成員就變成了五個人。
下著下著,一下午就過去了。五個人各有勝負,連準備晚飯的時候都在討論,哪步下錯了,當初應該怎麼走。
午飯的時候杜林沒出力,晚飯的時候可沒人閒著。老趙和鄭昌勇掌勺,劉海川和張苗苗負責打下手,鄧奇和杜林搶不到活幹,只能擔起了洗菜的重任。
“鄧奇,洗乾淨點,像手術之前洗手那麼洗。”劉海川打趣道。
“哦?”鄧奇興奮地看著劉海川,“我那麼洗你可得吃啊。”
看著鄧奇下一秒就要往洗菜的水裡倒消毒液的架勢,趕緊認了慫。
“當我沒說。”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一桌香噴噴的飯菜很快就做好了。大家圍坐在一起時,剛好能看見遠處的夕陽落下,紅透了半邊天的火燒雲帶著輕微的粉紅色。逐漸黯淡的天色也拉開了荒唐的帷幕。
吃過飯大家休息了一會,又準備了幾個下酒的小菜,這會兒除了張苗苗,大家都圍坐在桌子旁,吹著晚風,看著剛爬上山頭的月亮,開啟了第一瓶啤酒。
“咱們上次聚在一起喝酒是什麼時候了?”乾杯後,鄭昌勇放下酒杯懷念的說。
“得有好幾個月了,”老趙接過話茬,“自從這一陣陣的失控案後,咱們就沒閒過。”
難得的悠閒時光讓大家都放鬆下來,涼爽的晚風和可口的啤酒緩緩叩開人們的心門。一瓶又一瓶啤酒下肚後,酒精入侵了神經,大家也都亢奮起來。
“趙叔,趙叔,還不知道你大名叫什麼呢?”杜林酒後一改剛才的陰鬱,主動詢問老趙。
“你叫我趙叔就行。”老趙擺擺手,試圖避開這個話題。
“別呀老趙,我們來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呢?”劉海川也追問著。
“什麼這麼多年,你和鄧奇不也才來兩年。”
老趙斥責著,依然擺擺手拒絕回答。這時候鄭昌勇看不下去了,勸老趙說。
“你就說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又說,“你要是不說,我可就替你說了。”
老趙聽見鄭昌勇這麼說,也狠下心,一跺腳衝著眾人大聲說。
“那我可說了!”
“好!”聽到老趙要開口解開眾人多年的疑惑,大家紛紛叫好。
剛才被鄭昌勇激得下定了決心,可真要說了,老趙又有點打退堂鼓,從小到大,就因為這個名字他可是沒少被別人笑話,被笑話還好,就怕被起外號,而且這名字本身就是個外號,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大家就都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知道也就罷了,就怕有些好事的人找上門來,當面笑話他,這種行為在老趙的學生時代給他留下了很大的陰影,直接導致了他到現在都對自己的名字遮遮掩掩。
“趙,趙山陽。”老趙支支吾吾地說。
“就沒了?”劉海川大失所望,還以為能聽到什麼了不得的名字呢,他叫趙狗蛋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老趙藏著掖著的是這麼個平平無奇的名字。
“這名字怎麼了?”杜林也不理解,忙問老趙。
“這不山陽嘛,”老趙不耐煩的解釋著,“山羊,山羊,咩咩叫的那個山羊。”
“是啊,那又怎麼了?”鄧奇從剛才開始就沒聽明白,現在聽老趙這麼一解釋更聽不懂了,就一個山羊有什麼值得笑話的。
“唉。”老趙長嘆一口氣說。
“我也覺得本來沒什麼,生我的時候,我們家北邊正好有座山,我爸爸讀過幾天書,想著山之南屬陽,就給我取名趙山陽,就因為這個山陽,我讀書的時候可沒少受氣。”老趙說到這抬起頭自嘲地笑著,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者是壓在心裡太久了,這話一說起來就停不下了,他接著說。
“那時候,班裡的同學就把我的頭髮薅成兩個山羊角,拽著左右搖晃,上體育課的時候跳山羊,他們就叫我趴下,挨個從我身上跳過去,就因為這個,我到現在都不敢留長頭髮,也不願意參加體育活動。”說到這老趙拍拍自己的寸頭,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有時候,我想著要是我爸爸當年給我起名叫趙北山,是不是就沒有這回事了。”
說完,老趙又長嘆一口氣,然後忽然抖擻精神,舉起啤酒說。
“好了,好了,不說那些事了,喝酒喝酒。”
眾人看著老趙舉起啤酒,紛紛響應。喝完後,鄭昌勇放下啤酒拍著老趙的肩膀,什麼話也沒說,桌子上的其他人,也學天上的月亮沉默著。
除了鄧奇,這個不正常的人看沒人說話突然大叫一聲,嚇了大夥一跳,瞬間就把老趙從感傷的情緒里拉出來。
“既然老趙都說了,那我也給大夥講講我的事!”鄧奇亢奮地說著。
“我比老趙還慘嘞!”鄧奇哭喪著臉訴苦。
“我小時候就被一夥人帶走了,也不知道那夥人怎麼發現我能療傷的,反正誤打誤撞吧,就那麼實驗出來了。”
這一段話毫無邏輯,連知道鄧奇底細的鄭昌勇和老趙都沒聽明白。
“後來啊,他們就讓我給他們療傷,那生命能量用完了怎麼辦啊,他們就扔給我小雞小鴨小兔,讓我吸乾他們的能量,好給那夥人療傷,那小動物被吸乾後不就死了嗎?”鄧奇誇張的反問著。
“然後他們就拿走做著吃,吃了一段時間後,他們就不給我小動物吸了,說做完了不好吃,讓我從人身上吸,我不同意,他們就打我。”
說到捱打的時候,鄧奇就像在講述其他人的故事一樣,沒有一點異常的情緒。
“就用那個小刀,一個一個的剝我的指甲,手指甲腳指甲都剝了,然後還用刀扎我,從我身上片下去肉餵狗吃,然後那條狗見到我就咬。”鄧奇一邊說還一邊比劃著,看得眾人直起雞皮疙瘩。
“他們知道我自己能治,死不了啊,然後沒辦法,我扛不住就吸了幾個人,但是我沒吸乾他們,剛好夠用就打住。”
說到沒有殺人的時候,鄧奇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
“那些人都是他們從附近的村子裡抓來的,本來就聯絡不到外邊,吸不死說不定下回還能接著用,所以每次讓我吸完他們就能回家了。”
鄧奇說到這的時候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鬆了一口氣。
“就這樣他們還打我呢,有事沒事還從我身上片肉給狗吃,那條狗見到我還是咬我。”
“組織找到那個據點的時候,我都快十八歲了。”
說著鄧奇撓撓頭,露出思考的表情,然後補充道。
“我也不確定,反正後來組織查了說我被救出來那天正好十八歲生日。”
說完鄧奇開心的笑著。
但是故事聽眾不滿意,尤其是劉海川。他追問著。
“那夥人呢?”
“那夥人怎麼處理的?”
於是鄧奇接著說。
“那夥人最後都被處死了,犯的事太多了,組織攻破據點的時候胳膊腿滿天飛,地上紅的白的什麼東西都有,我看得可開心了,我跟你說啊,當時……”
聽鄧奇還要接著往下說,劉海川趕緊抬手阻止他。再讓鄧奇描述的仔細點,這桌子上的菜自己是一口都別想吃下去了。
“你也是個可憐人啊。”劉海川不禁動容,說道。
“我這不挺好的,不比你個小心眼強?”鄧奇看著劉海川同情的樣子,有點厭惡,忍不住開口詆譭他。
“我才不是小心眼,你個精神病。”劉海川聽鄧奇說自己小心眼,心裡真後悔剛才同情他了,出口反駁。
“小心眼,小心眼。”
“精神病,精神病。”
“好了好了,別鬧了,乾杯!”鄭昌勇舉起啤酒說。
玻璃酒瓶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這時候一陣晚風吹過,桌子上又恢復了歡快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