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一起忙活五天才把糧種處理完。

看著用油布蓋著的水田,嬋娟心裡安穩不少,這第一步已經邁開,後面只要一步步跟著走就行。

“天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嬋娟轉頭要拒絕,嬋林比她更快跳到兩人中間,背對著她衝宋知安嚷,“我們哥倆都在,用你送啊!”

嬋樹指著水田一頭小人影道:“知安也回吧,別讓你妹妹等久了。”

嬋娟有點頭疼,刁德光的事後,她現在是一點自由都沒有,整日出門身邊必定跟著嬋桂、嬋樹、嬋林中的一個,或是兩個...

誰讓他們三沒成親又夠強壯。

前面是嬋林,後面是嬋樹,她被夾在中間走了好一段路才想起個事,她轉身宋知安還站在原處,天黑也看不清在做什麼,嬋娟衝糊成一團的人影喊:“明天進城在村頭等我!”

“娟兒,你一個姑娘家...”

沒等到回應,卻得了嬋樹一頓瘋狂輸出,嬋娟氣惱踢著泥巴路上小石子,她可沒跟宋知安約好,是費五少爺說他爹想見見改良糧種的人,讓他們進城一趟。

第二日一早,嬋娟領著兩個保鏢往村頭走,今天跟著的是嬋桂和嬋林,家裡給嬋樹相了門親事,他得留在家。平時和嬋桂相處不多,嬋娟覺得他和大伯有點像,腦子好使但性子憨沒什麼心眼。

“不知道樹子相得哪家姑娘。”嬋林手裡揪著根草蔫頭耷腦的走在兩人身前。

嬋娟眉毛動了動,這語氣莫不是也想成親了?她退後一步挽住嬋林手臂笑問:“六哥有心上人了?哪家的我認識不?”

“沒,沒有,別瞎說。”

嬋林甩開她大步往前走,嬋桂呵呵的笑,“林子害羞了。”

“嘻嘻,那三哥你呢?你比五哥還大呢,有喜歡的姑娘跟妹妹我說,我讓奶上門給你提親!”

嬋桂笑容一僵,“沒有。”

好嘛,兩兄弟都跑得比兔子快,任她怎麼叫都不理人,嬋娟撇撇嘴,十七八的少年,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沒有喜歡的姑娘才怪,不說就不說,娶不上媳婦兒的又不是她。

還不到九點,縣城已是人聲鼎沸熱鬧不已。

“幾位請。”費修文的小廝把幾人領到茶樓,二樓清雅幽靜還有人彈琴,嬋娟不懂琴,也不知道好壞。

他們正好停在彈琴那屋的對面,“幾位裡面請。”小廝推開門把幾人讓進屋。門從身後關上,嬋娟吸吸鼻子,空氣中有股甜香...費修文桌上擺著茶果點心,手裡卻拎著酒壺。

“來啦,快坐。”拎著的酒壺沒放,他擺擺手指著空位,好一副懶散模樣。

宋知安神色沒變坐下倒茶,嬋娟腦子裡不合時宜的冒出一句‘喲,小樣,還有兩副面孔’。

“嬋姑娘?”

嬋娟回神,嬋桂和嬋林都喝上茶了,她訕訕接過宋知安手上茶杯坐在嬋林身邊,茶不算燙能直接入口,沒滋沒味的。她喝乾杯中茶,把杯子放費修文面前不客氣道:“給我倒一杯!”

“弟妹鼻子倒是靈,知安每次都發現不了。”

費修文另倒了杯滿臉興味推到她面前。嬋娟端起來聞了聞,只是度數不高的果酒,酒味兒很淡,這哪會發現不了,人家不拆穿你而已。一會兒功夫,桌上茶點都進了嬋家三兄妹的肚子。

“知味齋的點心可是一絕,弟妹愛吃我讓小廝去買。”

“不用不用,飽了。”嬋娟阻止,她不愛吃點心。

這個時代的點心都是些油炸乾果,烤的也有,可比起...算了算了,想不得,以前不喜歡的東西,現在想想都流口水。“費公子,咱們幾時去縣衙?”真正的官也不知道是啥樣,多少有點激動。

“那個...”費修文仰頭把酒喝了個乾淨,對上她的視線慌忙移開,再開口時嗓音略有乾澀,“我爹說,見知安兄即可。”

呵呵。

嬋娟拉下臉,這是幾個意思?

宋知安抬頭,眼中沒有波瀾,“費兄何意?”

“我實話說了吧。”費修文坐直身子臉上也顯出惱色,“知安你是知道的,我那個爹啊迂腐的很,說什麼女兒家就該在家相夫教子,拋頭露面不成體統,他要是見了...嬋姑娘,開了這個頭以後...”

嬋娟嗤嗤笑道:“費大人倒是循規蹈矩。”

“弟妹這話說的真好聽,他那個人啊就是頑固不化!”費修文憤憤道:“一天到晚的讓我做謙謙君子,你都不知道,我娘說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嫁給他...”

“咳咳,費兄。”

費修文拍開宋知安阻止的手,說的更起勁,“我娘說啊,沒嫁給我爹時還能出門踏青,騎馬捕獵,嫁給我爹連後院都少出,出門不是這家擺宴那家開席就是到廟裡燒香,無趣的很。”

嬋娟嘴角抽抽,這是她能聽的?

“嗯...要不,你們先去縣衙?”趁著費修文灌茶的空檔,嬋娟趕緊接話,她看著宋知安,“帶上我三哥,有個照應。”

宋知安神色不明點頭,手裡茶杯轉個不停,眼睛明明是看著她,焦距卻不在她身上,幾息過去,他聲音猶豫,“你,不介意嗎?”

介意什麼?這人總喜歡藏著掖著讓人猜。

嬋娟搖頭,她不介意,什麼都不介意,不見就不見唄,那點兒好奇早就煙消雲散,當官也沒高人一等,連皇位她都坐過,一個七品知縣而已,哼!

“你再不走他又要喋喋不休,人家後院的事聽多了我怕耳朵出毛病。”

費修文眉毛挑起,湊近幾分頗為親熱說:“弟妹,我娘就喜歡你這樣大大方方的姑娘家,改天...”還沒說完,他就被宋知安扯著走到門口。

“整整衣襟。”

費修文聽話的整理好衣袍,抻了兩下手臂回頭就變了副模樣,他拿起桌邊扇子甩開輕搖兩下往外走。

等門關上,嬋娟也想出去走走。

“娟兒,這個費少爺...怎麼怪怪的?”

嬋林這麼神經大條的人都看出怪怪的,可見費修文是真的怪。爹和孃的教育方式完全不一樣,甚至南轅北轍,能不怪嗎?

人前是斯文矜貴的少爺,人後是坦率直白的話癆。

“管他呢,咱們出去逛逛,來縣裡一趟給舅舅買點肉送去。”

嬋林迷糊的臉色一提起舅舅就難看起來,“我不去,每次去舅媽臉都拉的老長,像欠了她多少銀子似的,咱又不是沒吃沒喝,我才不上門受那個氣!”

“舅媽是舅媽,舅舅還是好的對不?”

“好六哥,舅舅家好多書呢,上次肉都沒送過去,這次再不去被舅舅知道,我以後都哪有臉上門去?”

好說歹說嬋林總算被說動,兩人出門時,對面早沒了琴聲,男人咒罵聲和拍打聲交織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