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麼吵?今天都吃飽了是不是!”

里正聲音一如既往中氣十足,村人有些趁夜黑悄摸摸走了,還有些老油子湊得更近,激動的像要發銀子給他們似的。嬋娟恍惚想著等有錢了一定要買瓜子的種子,以後看熱鬧什麼的一人一把瓜子,哪會這麼幹巴巴的無趣的很。

里正掃過馮婆子和王翠花,手背在身後問姚氏:“怎麼回事說說。”

“我家正吃飯呢,馮嬸子...”

姚氏清清嗓子開始說,眾人忙接上話,東一句西一句鬧哄哄一陣,總算把事情說明白了。

“板油?馮婆子你家也不是吃不起,為著這麼點子東西大晚上的折騰啥?還不趕緊家去!”

馮婆子不樂意跺腳瞪眼,“好你個里正,嬋家給你什麼好處,你還偏幫他們!別忘了我孫子可是秀才老爺!豬油咋啦,宋知安買的那就該是我的!”

里正想和稀泥,可惜人家不領情。

嬋娟扯扯唇角,里正或許是欣賞宋知安的,可在利益面前那些都無足輕重,人啊,只要自己強大,身邊都會是好人!再看那邊,里正氣得哆嗦,被他兒子一左一右扶著。

馮婆子還在嚷,“今天要是不把豬油交出來,老婆子就不走!”

“里正,您看這事鬧得。”張翠花往外幾步,“不說我家娟娟兒,就是咱整個嬋家也沒臉活了...老二媳婦啊,是娘對不起你們啊,貪這口豬油才鬧成這樣,哎——這日子是過不下去了,趁祖宗們還沒走遠,咱今晚跟他們去得了。”

“婆婆,要是里正都不能給咱做主,咱就吊死在宋家門口去!”

里正看著兩人斥道:“說的什麼話!”

他左右看了幾眼,把那晚馮婆子用宋知安婚事抵銀子的事說了一遍,“事就是這麼個事,都是鄉里鄉鄰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我讓嬋家瞞著也是為宋秀才名聲著想,你是他阿奶,為了點子豬油就鬧成這樣,糊塗!”

里正提點馮婆子,村人早就議論開來。

“這倒像馮婆子能幹得出的事!”

“你還別說,嬋娟丫頭跟知安小子也合適,嬋家這麼一大家子,以後知安小子也有個幫襯。”

“合適什麼合適,嬋家死丫頭就長得好看點,懶得褻褲都讓她娘洗,可惜知安這麼好的小子,我家閨女愛幹活又不多話...”

張翠花朝嬋娟這邊看了眼,雙手合十對里正道:“真是多虧里正做主啊。”她轉向馮婆子也是笑眯眯的,“也多虧馮妹子,要不是你非拿親事抵債,老婆子也不能白得這麼個孝順孫女婿不是。”

“馮妹子,你是好人啊,還寫下斷親書...”

她說的唾沫橫飛,興奮的不知南北,姚氏拉了一把還被她不耐的甩開,轉過身猛然捂嘴小聲問:“里正,這是不是不能說啊。”

聽到這裡嬋娟也算懂了。

就說張翠花有東西藏得賊緊,怎麼到處張揚宋知安送板油的事兒,薑還是老的辣啊。

馮婆子這麼一鬧,斷親的事三叉村所有人都會知道,以後自己嫁去宋家就能少很多麻煩,還有她和宋知安的親事,那可是馮婆子硬換的,可不是嬋娟上趕著。

沒看里正也沒反駁,那定是真的!

里正嘆了口氣,目光落在宋知安身上,“馮婆子和你家斷親的事,是我同意的,如今只要你在斷親書上簽字同意,這事兒就...”

“我同意。”

沒等里正說完,宋知安聲音就響起,幽幽冷聲讓嬋娟打了個哆嗦,他好像在生氣?

生的哪門子氣,難道是覺得自家打了他家臉?這都是為了誰啊,不知好歹!

大男人小氣吧啦!

張翠花拿出斷親書,臨時沒有筆墨,宋知安用手在石頭上蹭了幾下蓋上指印,“還是交給張阿婆保管吧,我先回去了。”

宋知安走了,里正走了,馮婆子也被宋文青和他爹宋秋拉回家了。

“多謝李大姐去叫里正。”

“叫孫子跑一趟順腿的事,回去了。”

隔壁李阿婆擺擺手往家走,嬋家小院兒再次恢復寧靜。

嬋娟鑽進空間,自己燒水用熱水泡腳洗臉,躺在床上才9點過,睡得真早啊,想著明天該找個什麼藉口進城,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

‘轟——轟隆——’

沉重的悶響在房頂炸開,嬋娟嚇得坐起身,地震了?

她按著胸口蹦跳的心臟穩下心神,屋子裡沒有搖晃的感覺,外面‘砰砰砰’砸的好像下雨了?

雨勢還不小...

“趕緊的,咱快去把稻苗蓋上。”嬋老爹急促的聲音在外響起,可能是雨太大聽著有點空洞感,嬋娟拉起小布簾趴在窗框往外看,男人們穿著蓑衣,手上抱著一卷卷不知什麼,很快出了院兒門。

這麼大雨他們去蓋稻苗?

三叉村種水稻是直接在水田裡撒種,春分前後就把稻種灑在水田裡,等長到十厘米以上再根據情況稀苗補苗。這會兒田裡的秧苗撒下去還不久,好的還不到一指高,有些懶惰的人家稻種剛發芽,大雨沖刷定會飄走...可蓋住能頂用嗎?

又沒有油膜什麼的,能怎麼蓋?

嬋娟裹著被子坐在床上,她思緒很亂,原主記憶裡沒有這場雨...這時候的原主正想著怎麼嫁給宋文青,或許沒注意?

“娟娟兒?”張翠花在外面敲門。

她起身把門開啟,一張溼漉漉的臉湊在門口,手裡提著木桶,“屋裡漏了沒?用桶接接?”

屋裡漏?嬋娟也不知道。

張翠花自顧鑽進門,在屋裡走了一圈把桶把在牆邊,“奶把桶放這裡,漏雨你就接著啊。天光還早,再睡睡。”把她拉回床邊,張翠花抬手想替她理頭髮,溼漉漉的手停在空中,袖子上滴落的水一滴滴砸進泥地裡,也砸在嬋娟心頭。

這雨太大,屋簷在閃電光照下形成水簾。

“奶,這雨得下多久?”

“別怕啊,咱家還有存糧,沒事沒事。”

張翠花不知是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嬋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原主,但對三叉村地勢不瞭解,若是處在下游這樣大的雨下個一天,今年就是顆粒無收,一畝地水稻產量也才兩石左右,一石是120斤。

嬋家總共9畝地,只有七畝能種水稻,頂了天一年也就1800斤稻穀。

除掉交稅留種雜七雜八的能有1000斤留下來吃就算好了。

而嬋家一直是把新糧賣了買陳糧吃。

“娟兒,你屋漏雨沒?”曾氏手裡拿著木盆推門進來,見到張翠花低頭道:“婆婆來了啊,那我去大嫂那邊看看。”她沒進屋直接退了出去。

“沒事啊,沒事。”張翠花拍拍嬋娟的手,用溼淋淋的袖子抹了把臉往外走,“我去看看幾個小的。”

她走出門,嬋娟心裡惶恐不安,張翠花的手冰涼冰涼的打著顫。

真的沒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