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瀚宇正在家裡畫著自己設計的建築草圖,這是他們的期中作業,教授要他們設計一棟建築,這對於他而言是一份不困難的作業,但也許是心情有些焦躁的緣故,他手中的筆大部份的時間總是擱淺在空中,不知該如何下筆,腦海中全是昨天下午宸曦驚愕又慌張的表情。
他昨天和宸曦告白了,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向她告白,就是覺得那時的氣氛剛剛好,況且他也真的等了她太多年,畢竟她總是那麼遲鈍,他想看看她聽到自己的告白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那天下午,他正在幫她組裝著上回他們到賣場買得櫃子,後來他還是把那個她看了很久的櫃子送給了她。
而宸曦恰好和他聊起柳洛妍和另外兩個男生的事情,她閃著清澈的雙眼,興奮得在一旁比手畫腳跟他分析著自己覺得誰比較適合洛妍。
“你別亂點鴛鴦譜,感情的事情我們外人插不了手。”他當時邊說邊將螺絲放到櫃子的四個角,然後用螺絲起子將它們鎖緊。
“我才沒有,就只是特別希望洛妍能幸福,況且我也挺羨慕她的。”她反駁道。
“羨慕?”聽到她的話,他有點好奇的抬起頭看著她,只見她也正雙手託著下巴盯著他。
“不管是駱尚軒還是孟諺勳,兩個都是很好的男生,能和兩個這麼優質的男生當朋友是多少女生的心願啊。”她感嘆著,聽聞她的話,他有點不太高興地低下頭繼續鎖著螺絲。
“那宸曦你呢?你沒遇到過讓你心動的人嗎?”他佯裝隨意的問,但他發現自己在問這個問題時,心特別的鼓譟,他十分擔心宸曦的回答是“有”。
雖說他和宸曦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而他也認識她所有的好朋友,即使他自以為了解她所有的事情,但還是挺不安的。
畢竟事情總會有變故,她總會有他無法預料的事情,比如感情,那虛無縹緲的情緒,他無法捉摸,更無法強求。
甚至,他也很清楚她只把他視為競爭對手,壓根沒把他當作戀愛物件來看。
明明喜歡他的女生都不知道領號碼牌排到哪裡了。
而他卻為她守了一號的號碼牌這麼多年。
因為除了她,他誰都不要。
自從升上初中後,她對他的態度就變成現在這樣。記得那年,他們上了同一所初中,只不過他考上了數理加強班,而她落榜了,所以去了英語加強班。
從那一天起,她變得越來越努力,而且對他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再每天去他家跟他一起玩了,也不再去他家門口按電鈴叫他上學了,她開始把他視為競爭對手,一方面是因為她的父母和自己的父母總是喜歡把他們兩個拿來做比較,尤其是自己的父母,這讓他感到十分無奈,但他向他們說了很多次,他們依然故我。
他曾經想過,如果有一天他追不到蕭宸曦,一定是因為被這樣的環境給害慘的。因為每次宸曦考輸他總會被她的媽媽念,可是偏偏他總是可以在各項考試中贏過她,他們是萬年的全校一、二名,順序一次也沒有改變過。
而他也不想要故意輸給她,一方面是覺得這樣對她太失禮了,另一方面是他也想成為能夠站在她身邊與她匹敵的男人。
不過,他也知道,宸曦只是把他當作競爭對手而已,並沒有真正討厭他,畢竟這麼多年的友情不可能會在一夕之間就瓦解的。
他記得高中某一年,他騎腳踏車(四輪腳踏車在高黎貢)出了車禍,那時,她是第一個跑到醫院的,還帶了好多的慰問品,她緊張到眼淚怎麼擦都止不住。
“程瀚宇,你的手有受傷嗎?如果受傷的話就不能組裝東西了嗚嗚嗚⋯⋯”
他永遠記得她那天在醫院焦急握住自己手的那副景象,她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所以他知道,即便她對他的態度總是這樣,其實在她內心他還是佔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只是她經常裝作不在乎,但那拙劣的演技早就被他看穿了。
“如果有的話,我現在還會在這裡看著你組裝櫃子嗎!”宸曦不滿的嘟著嘴。
“你也不看我是在幫誰組裝櫃子。”他白了她一眼,但心裡其實特別高興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那你呢?程瀚宇,喜歡你的女生不是有一堆嗎?從小學到現在我可是幫你收了很多情書啊。”
“有。”
“真假!!是誰啊?”她興奮的眨了眨眼,面對感情話題她總是異常興奮。
“不告訴你。”
“小氣鬼,我們認識多少年了啊,這也不能說!!”
“你真的想知道?”他微微抬起頭,戲謔的望著她。
只見宸曦奮力的點點頭,然後閃著她那八卦的眼神。
“蕭宸曦。”
“恩?我在聽啊。”
“我是說我喜歡你。”他放下手中的工具,靜靜的盯著她。
“什麼?”她錯愕的停下動作,像是以為他又在捉弄她,所以她狐疑地盯著他的眼睛。
他知道他在這一刻成功獨佔了她的視線。
“我喜歡你。”看著她不相信的神情,因此他又說了一次,這回加重了語氣。
沒有什麼特別浪漫的橋段,他就這麼向她告白了。
就是覺得這樣的時機剛剛好,就是希望她能稍微把他當作異性來看待,而不是永遠只是一個競爭對手。
但沒想到她會驚愕的說不出話來,像是石化了一樣。
“我是認真的。”看著她沒有答話的樣子,他覺得應該得讓她一個人靜一靜,所以他匆匆收拾了手中的工具,然後將組裝好的櫃子擺放好,然後便離開她的房間了。
時間轉回現在,就是經歷了這樣的事情,所以他現在才會如此焦躁。
他無法解釋她那錯愕的樣子,難道是自己太沉不住氣了嗎?難道跟她告白的選擇是錯的嗎?
今天一早,他們兩個在門口遇見,她看到他時匆促地別過眼,然後飛速騎著她的機車離去,完全沒有和他打招呼。
看到那副景象,頓時讓他覺得心中特別煩躁。
他不喜歡她躲著他的樣子,他寧願她繼續朝他翻白眼,然後和他鬥嘴。
正當他還繼續陷入負面情緒時,他聽到他的電話響了,是宸曦的好友柳洛妍打來的,他擔心是不是宸曦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立即放下手邊的工作接起電話。
“喂。”
“程瀚宇,我要三盒喜餅。”
他聽到電話那頭的洛妍第一句就說了這段話,他停頓了一下,約莫三秒,他像是明白了些什麼,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我給你五盒。”他笑著回答。
“一言為定。”電話那頭的洛妍也笑了,她告訴他,她們現在在文學院前面的涼亭,要他趕快過來,他回答了句“謝謝”後,便趕緊換了一件得體的黑色襯衫,穿上外套,拿著鑰匙快步的走出家門。
約莫十五分鐘後,他便到了文學院的涼亭,洛妍已經離開了,他看到宸曦一個人趴在那裡的桌上滑著手機。
“宸曦。”他喊了她的名字,然後她抬起頭,發現和他對上眼時,她有點羞赧的別過臉。
這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看到她的這個表情,他覺得特別新奇,也覺得特別可愛,所以走到她的身邊,像往常那樣揉了揉她的頭髮。
“宸曦。”他又叫了她的名字。
“當我的女朋友吧。”他堅定地說,輕輕握住她的手。
“我⋯⋯”她又抬起頭,像是有點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可是喜歡你喜歡了好幾年了。”
“你喜歡我什麼⋯⋯我自從升上初中後,每次都在跟你競爭,對你的態度也不是很好⋯⋯你居然還會喜歡我⋯⋯”她有點語無倫次,他能感受出她的緊張。
“我喜歡你不矯揉做作的樣子。”
“可是⋯⋯這世上不矯揉做作的人還有很多啊⋯⋯”
“可是我只遇見你這麼一個。”他不自覺地加深了握住她手的力道。
“騙人⋯⋯這種型別明明還有很多⋯⋯”
“可是這世上⋯⋯只有一個蕭宸曦。”他再次笑了,用著無比溫柔的口吻。
“還有同名同姓的啦。”她也笑了,笑得如此燦爛如花,他寵溺的摸了她的頭髮。
“你這個沒情調的女人。”
“如果真要追溯,大概從我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天,我就注意到你了吧。”
“你是指我們在附近小學遇到時候嗎?”
“對。”
他和她第一次相遇是在他們兩家附近的國小,那天他剛搬到新家,爸媽都在整理傢俱,他覺得無趣,他們也不讓他幫忙,要他自己到附近走走,當作認識環境,所以他就開始一個人隨意亂晃。
然後他便走到了那間小學,也就是在那裡第一次遇見了宸曦,她綁著麻花辮,穿著黑色的短褲,邊哼著歌邊蕩著鞦韆,然後在最高處時從鞦韆上跳了下來,完美落地,最後她還比了個體操選手落地時的手勢。
當時他被她的舉動嚇到了,覺得竟然有人可以像猴子一樣那麼野,明明是個長得像天使的女孩,果然人不可貌相,他當時是這麼想得。
那時,她像是發現了他的視線,便轉過了頭,閃著她那清澈的雙眼,朝他笑了笑。
“居然被你看到了哈哈,我在練習從鞦韆跳下來的特技。”
“這樣太危險了吧。”
“是很危險啊,可是你不覺得很酷嗎!”
“⋯⋯你是猴子嗎⋯⋯”
“你要不要也試試看?”她用眼神示意他和她一起,他則是驚恐的直搖搖手。
也就是在那時,天空突然飄起了雨,他沒帶傘,所以有點慌亂,況且他對這附近還不熟,所以趕緊躲在能夠遮蔽的地方。
“你家住哪裡呢?”和他一起躲在屋簷下的她笑著問。
“我今天才剛搬過來,在這附近而已。”
“拿我的雨傘給你吧。”她邊說邊從她的揹包拿出一把黃色的雨傘,遞給了他。
“那你怎麼辦?”
“我家離這裡很近,而且我可以走小路,一下就能到了,所以不需要傘。”她爽朗的笑著說,然後背起揹包,和他說了聲再見。
“等等!”正當他想起自己還沒問她名字時,她早已跑不見了,那時他心中十分的感慨,一方面卻也覺得她真的就像⋯⋯猴子一樣,明明長著一張天使的臉孔。
後來雨愈下愈大,當他回到家時,看見爸媽站在門口焦急的等著他,當他們看到他撐著傘走回來時,他們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
“你有帶傘出門啊?”
“不,這是附近的女生借我的。”
“這麼快就認識新朋友了啊哈哈。”
“對,像猴子一樣的人⋯⋯”
然後那天晚上,爸媽要他和他們一起向住在對面的鄰居打聲招呼,而當他按了電鈴看見宸曦開啟門時,他們兩個都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猴子⋯⋯”這是他看到她開門時講得第一句話,他永遠記得她聽到“猴子”兩個字時氣憤的樣子。
“我不是猴子,我叫蕭宸曦!”
很多年後他總會回想起當時的那副景象,他就是在那一天注意到她的,一方面是因為她的特技,二方面是因為她借給他的那把傘,早知道是鄰居,那時他們一起撐傘回去不就好了,那也不會讓她當時發燒了那麼多天。
所以從那一刻,他就在內心發誓,一定要保護好宸曦,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
因為他總是相信著,他與她的相遇絕非偶然,而是註定會發生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