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妍在整理房間時,突然翻到小學時期的畢業紀念冊,上頭青澀的字型和照片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從小就有著自然捲的她,小學時的頭髮比現在還要卷,不過聽爺爺說,四五歲的她,頭髮更卷,別人看到她都以為她的爸媽從小就帶小孩去燙頭髮而感到非常吃驚,甚至還有人以為她是混血兒,爸媽為此哭笑不得。
洛妍不禁又摸了自己的頭髮,這天生的棕色自然捲發,總是讓她當時在同齡的同學中特別的顯眼。
她的爸媽在她小學畢業後沒多久就過世了,是車禍帶走他們的,而且是肇事逃逸的車禍,然而對方後來交保了,什麼懲處也沒受到,也就是從那一刻起她告訴自己未來要成為一位檢察官,專門懲治那些壞蛋。
奶奶也離開得早,所以她從小是爺爺一個人照顧長大的。
爸媽過世後,她就沒再像小學時那麼愛笑了,大概也是從那時開始她變得不再多話,然後開始喜歡用眼睛去觀察周遭的事物。
她將畢業紀念冊帶到床上,然後靠著枕頭翻著,六年級甲班,那是她的班級,那年她是副班長,而孟諺勳是班長,那時她以一票之差輸給了他,為此不甘心了好久,還好那年的模範生由她當選,想到這裡洛妍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當時的自己,總喜歡跟孟諺勳競爭,什麼都要和他比出個高下,比如成績、音樂,甚至是選班幹部也要比他多票,什麼都能比,他總笑說他們倆個永遠沒有分出勝負的那一天到來,他在當時,是她最好的競爭對手。
但是運動方面洛妍永遠比不過他,甚至說根本沒有籌碼跟他競爭,記得那時的孟諺勳,是班上大隊接力的第一棒,而自己則是普通的中間棒次,有時候還可能連大隊接力也不會被選上,沒有運動細胞的她,在運動方面可以說是完全不是孟諺勳的對手。
所以每當運動會時,就是孟諺勳最得瑟的時候,記得那時的她總是氣得半死,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大概是六年級的運動會吧。
“喲柳葉魚,今年你終於參加大隊接力了啊。”孟諺勳將接力帶綁在額頭上,拿著接力棒壞笑的朝正在拉筋的洛妍揮揮手。
“你⋯⋯現在是在嘲笑我嗎?”不服輸的洛妍兩眼瞪著他。
“我可是在稱讚你。”
雖然孟諺勳是這麼說的,可是洛妍無法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他所謂的“稱讚”。
“哈哈你待會可要好好欣賞我跑步的英姿啊。”孟諺勳朝她眨了眨眼,然後便拿著接力棒站到了跑道上。
洛妍記得,孟諺勳跑步的樣子就像風一樣,說像風好像有些誇張,可是真的就是一瞬間,大概就是那種可以在人群中第一眼吸引大家目光的速度吧,況且,他每次跑步都喜歡穿螢光黃的球鞋,速度加上鞋子,這一切在陽光的照耀下,他的身影便顯得更加耀眼。
每年運動會一百米男生組他永遠都是前二名的常勝軍,所以,身為第一棒的孟諺勳,在槍聲響起後,一眨眼就成為第一名,所以甲班一下就保持著領先。
而洛妍會特別記得那次比賽的原因是因為,那次比賽她⋯⋯跌倒了,說來羞恥,可是那次她真的跌倒了,不是在跑步的當下跌倒的,而是在接棒給下一個棒次時才跌倒,所以並沒有害自己班上輸掉比賽或是被別班追過,可是她就是跌倒了,而且跌得很痛,膝蓋都磨破皮甚至流血了,但是洛妍是一個極度愛面子的人,所以她忍著痛馬上站了起來,然後裝作沒事的回到班級,朋友紛紛跑來問她有沒有怎樣,她笑著直呼沒事,然後示意大家不用擔心她,繼續看比賽。
或許是她隱藏的真的太好了,又或許是因為她穿著黑色七分運動褲,遮住了膝蓋所以沒人看到她的傷口,而且褲子竟然神奇的沒有被磨破。因此,大家也不疑有他,繼續為班級的接力比賽大聲加著油,當然她也不例外。
那年,甲班得到了班級接力比賽的第一名,當最後一棒跑到終點時,全班高興地大聲歡呼,包括洛妍,她開心到忘記自己的膝蓋還流著血。
正當比賽結束後,大家紛紛回教室準備閉幕式的時候,洛妍才再度感受到傷口處的灼熱感,但為了不讓人發現她還是佯裝沒事的抬頭挺胸走著路,記得就是在那時,孟諺勳拉了她的手一把。
“你幹嘛?”她被孟諺勳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洛妍轉過頭錯愕的盯著他。
“我陪你去校醫室吧。”他說這句話時沒有太大的表情,不同於平常戲謔的玩笑口吻,洛妍知道那是一個十分認真的語氣。
“都說了我沒事。”洛妍笑著說。
“那樣跌下去怎麼可能沒受傷,柳洛妍你別逞強了。”
“只是普通的擦傷,你看,我的褲子完全沒破。”
“在我面前就不用逞強了,我們都那麼熟了,我扶你去校醫室吧。”
“我真的⋯⋯”洛妍還想說些什麼,只見孟諺勳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然後扶著她到校醫室。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而第一個打破沉默的人是洛妍。
“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
“因為我看到你爬起來時那痛苦的表情,即使只有一瞬間,我還是看到了。”
“你的眼力真好。”
“因為是你我才會注意的。”孟諺勳說這句話時對上洛妍的眼神,空氣在那一刻像是靜止了一樣。
“咦?”
“畢竟你是我死愛面子的競爭對手啊哈哈哈,我得注意你什麼時候會輸給我啊。”像是發現空氣的短暫靜謐,孟諺勳又露出一如既往的壞笑。
“嘖嘖害我稍微感動了一下。”
後來洛妍到了校醫室包紮傷口,護士阿姨用了碘酒塗在傷口上,因為過於疼痛,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你跌倒的當下就應該立即來校醫室了,你看你,都不怕傷口感染嗎?”阿姨有些生氣的說著,洛妍只是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待她包紮好傷口後,看到孟諺勳仍站在校醫室外頭等著她,他正手插口袋低著頭踢著地下的小石子,看著她出來,他笑著走向她。
“好了嗎?”
“恩恩,剛剛被阿姨唸了。”
“哈哈,那個阿姨最兇了,比語文老師還兇。”
“對啊,是說孟諺勳,謝謝你。”
“咦?”像是驚訝洛妍會向他道謝,孟諺勳抬起頭。
“謝謝你發現我受傷,謝謝你帶我來校醫室(當時滇市騰縣經常說保健室,衛生室,對於校醫室是高中才知)。”
“柳葉魚,你突然這麼客氣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孟諺勳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那你只好把我的這個感謝記一輩子了,因為很難得。”洛妍也笑了,慧黠的眨了眨眼。
回想到這裡,洛妍忍不住又看了畢業紀念冊上孟諺勳的照片,照片中的他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淺淺的微笑,和她再次與他在公車上重逢時的神情一樣,他明明是一個挺愛笑的男生,但在拍照時總不喜歡露出笑容,這或許已成為他的人格特色了吧。
他的長相和小學沒有什麼太大的差異,性格也是,若要說就是身高長高了許多吧,以前的他和洛妍身高僅差了兩、三公分,但十年後的他已大幅超越洛妍的身高二十公分了,而且變得更成熟了,那種經過時間洗禮的成熟氣息是騙不了人的。
總之,不管怎麼樣,能重逢真的太好了,他還記得她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