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寒廟,邪風肆虐,一輪血月,直掛天上。

餘清歌揹著一筐藥草從山上下來。

今天早上爹又咳嗽吐血了,可是鎮上的大夫都要十個靈珠才治。

她只好來山上割一些藥草,拿去賣錢。

一株黃衣草,拿到鎮上能賣到五個靈珠。

就是黃衣草生長的地方,還在深山當中。

一來一回,時間便耽擱下了。

現在已經夜深了。

她心裡不安地盯了一眼天上,方才還是明月,不過一刻的功夫,皎潔的白色就變成了濃重的血色。

她低著頭,視線落在周邊的草上。

草葉上染了一層紅色,一抹不詳的紅色。

葉片微微振動,發出瑟瑟的聲音,在這冷夜裡,顯得過於突兀。

心裡的不安愈來愈重,餘清歌抬頭望了一眼前方,忽然小跑著朝前方過去。

前面是餘家村,村子坐落在這座山下已有百年曆史。

此刻燈火黯淡,家家門戶緊閉,想來是村民們已經睡著了。

餘清歌走進村子裡,心裡大膽了一下。

她扭頭看向後面,一陣邪風在空中打著旋兒,形成了一團漩渦。

再往裡看,裡面是皚皚白骨。

餘清歌嚇了一跳,跌落在地上,框裡的藥草灑了一地。

忽然間,閃過一陣森白的光芒。

邪風大作,刮過餘家村。

她曾經熟悉的餘花嬸子,住在村子東面的餘家爺爺,會給她麻花糖吃的餘合哥哥。

都被邪風颳過去。

血肉褪盡,變成了森冷白骨中的一團。

還有她爹,她娘,她的妹妹……

這餘家村裡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不對,她還沒有消失。

餘清歌猛地從夢中醒來,入目所及,是一片用金石堆砌的牆體。

她看向旁邊,周邊全是和她一般大小的孩子。

有的躺在床上還在熟睡,有的便三五成群,嘰嘰喳喳地討論。

“聽說天滄宗此次還是頭一次去凡人界收徒。”

“凡人界那地方,濁氣那麼重,去那裡收來的人能有靈根嗎?”

“有靈根也沒辦法修煉,我聽我家姐說過,濁氣太重,即便勉強到了練氣,也絕對到不了築基。”

“我家姐在天滄宗可是內門弟子,如今已是練氣四層了。”

“到時候去了天滄宗,我讓家姐罩著你們。”

……

餘清歌擦去額頭一滴冷汗,垂下眼眸。

是了,前幾天餘家村被邪修攻擊,大部分人都死了。

若不是天滄宗的人來得及時,只怕她也活不下來。

只是她的爹孃,還有妹妹,再也見不到了。

她低著頭,眼淚不自主地流下來。

她問來救她的那個修士。

為什麼邪修要來攻擊他們,明明餘家村的人什麼都沒有做,可是卻偏偏是他們?

修士說,這天道自有命數。

餘清歌淚水在眼眶轉來轉去,卻始終想不明白,這天道為何能決定人的命數。

只是那個修士不肯再答她話了。

旁邊的餘歡歡過來抱緊她,“清歌,你是不是想父母了?”

餘清歌點了點頭。

餘歡歡和她是同村的,兩個人都被檢測出來有靈根,所以要一起帶到天滄宗去。

兩個人在餘家村裡時,便是好夥伴,如今又一同踏上那虛無縹緲的修仙路,關係更好了。

“清歌,以後我們兩個人作伴,你把我當成你的家人好嗎?”餘歡歡安慰道。

雖然她的家人倖存了下來,可她雖然年級小小,卻也知道,

一旦踏入了修仙路,便要斬斷塵緣,有家如同無家。

餘清歌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斷斷續續地哭道,“好!從今往後,我們就是家人。”

忽然,一聲“吵死了”傳了出來。

一個身穿白衣,面目嬌俏的女孩子,一腳踢翻了餘清歌前面的凳子。

“你,臭丫頭,給我閉嘴,一路上哭哭啼啼的,吵死我耳朵了。”

餘清歌下意識地閉緊嘴巴,低著頭。

她生性膽小,最遠的地方也只去過餘家村附近的山上。

猛然間遭遇了這麼慘烈的事情,又遠離了故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這一路上的確是哭得多了。

官琳瑤一見她如此軟弱,更是白了她一眼,氣焰更盛。

“你出去,不要在這裡礙我的眼。”

“你太欺負人了!憑什麼讓我們出去,清歌只不過哭了幾下,能礙著你什麼?”

餘歡歡氣不過,替餘清歌反駁道。

“哼,”官琳瑤眼裡滿是不屑,“就憑她這種性格,連天滄宗的宗門都進不去。”

“我讓她早點下去,是為了她好。”

跟在官琳瑤身邊的人也附和道:“沒錯,凡人界的人最多也只能修煉到練氣,連道臺都築不成,你們還是趁早走,省得到時候丟人。”

餘歡歡不服氣道,“清歌已經被檢測過了,她是有靈根的,可以修煉,憑什麼不能進天滄宗的大門。”

餘清歌頓了頓,拽了拽餘歡歡的袖子。

這人一看就不好惹,出去就出去吧,到時候在外面躲一躲就好了。

“靈根只是最基本的條件,這裡的人哪一個沒有靈根,可不是有靈根就能進天滄宗的。”

官琳瑤真不知道這是哪裡來的兩個土包子,連這種道理也不明白。

不過她沒必要跟這兩個凡人界來的解釋。

她眼中寒光一閃,既然不肯出去,那就別怪她了。

官琳瑤忽地掐起手訣,一陣狂風四起,捲起兩個人往船艙外飛去。

不過瞬間,一股更強烈的風將她們二人送了回來。

餘清歌跌坐在地上,恐懼地看著官琳瑤。

她根本就不是要把她們送出船艙,她是想讓她們死!

船艙外就是萬丈雲海,她們兩個人若是沒人救,一定會摔下去的。

一個劍眉星目的男子走了進來,瞥了一眼官琳瑤,厲聲道,

“天滄宗內,不準鬧事。”

官琳瑤臉色一白,旋即又想起自己乃是單風靈根。

一入門必定是內門弟子,說不定還是真人的親傳弟子,前途無量,瞬間又有了底氣。

“這人心性薄弱,根本就不適合修仙,還望師兄把她趕下船去。”

謝堯山道:“天滄宗選徒,還輪不到你來決定。”

“還有,你現在還不是天滄宗弟子,沒資格叫我師兄。”

官琳瑤身形一滯,眉梢凌厲地看向謝堯山,這個人居然這麼看不起她。

她將來定不會放過他!

謝堯山轉身欲走,視線落在餘清歌身上一瞬。

修真者的記憶力很好,何況還是一個前幾天見過的小女孩。

救了她前後兩次,想來還是有些緣分的,只是這心性確實有些差。

修真修的便是一個“爭”字。

謝堯山沉吟一瞬,傳音道:“你若不想被天道操控你的命數,便去與命爭,與天爭,”

餘清歌低著頭,眉梢垂下,眼底一片悲涼。

她只是一介凡女,若真像他們說的那樣,該如何爭?

待謝堯山踏出一步後,她才著急問道,“若是我爭不過,也搶不過呢?”

謝堯山頓了頓,想起某個無賴在修真界混的風生水起。

這無賴的口頭禪便是:爭不過就逃,搶不過就躲,等敵人都死光了,我就是贏家。

他咬牙切齒道,“那你就繼續爭,爭到天道怕了你!”

餘清歌恍然間,心境忽然開拓。

她曾看過凡間的話本子,上書天道無情,修仙無窮。

踏上修仙路的修士本就是在與天地爭命數,將數十載命爭至數百載,甚至數千載。

所以修仙必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