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轉氨酶

“恭喜你，成功入編！”

檳城市公安局家屬區，姨父李木農專門為外甥杜江準備了一桌家宴。

這一次，外甥考上益市銀城區的小學體育教師，明天，他將去銀城區教育局選崗，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

李木農是農村出生，當年家庭經濟困難，飯都吃不起，高考落榜之後不得不選擇當兵，後在部隊考上炮兵指揮學院，官至副旅長轉業到公安系統，現任檳城市公安局的副局長。

家裡第一代大學生一般都混的不好，李木農也幸虧是在部隊發展，年輕時沒有機會接觸地方的風花雪月，所以，農家孩子能達到現在這樣的高度，既是機遇，又是偶然，更重要的是祖墳上冒青煙。

“謝謝姨父！”

杜江站起身子，端起酒杯，低調的下了半指。

對於家中地位最高的這個姨父，他平時也是非常尊敬的。

姨夫知道杜江的父母都是農民，培養一個大學生不容易，平時對他家也頗為照顧，甚至將他母親都介紹到了機關食堂工作，解決了一些經濟困難。

放下酒杯後，杜江的神情有些失落。

當老師，畢竟不是他的理想的職業道路，作為體育生，他做夢都想當特警為人民服務。

但若是不找份體面工作，不光文化程度不高的父母親會憂心忡忡，老家村裡人也會笑話。

待業的這一年，杜江晚上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村裡人的嘲諷：

“你瞧，誰誰誰家的孩子到現在還在外面打流鬼混，還大學生，我看書是從屁眼裡讀進去的.......”

“哎.......當年考了個傻逼二本大擺宴席，現在發現是個現世報，現在這些野雞大學的大學生，不值錢啊.......”

杜江高中的成績並不好，如果不是體育特長生，也壓根就考不上二本，更加沒有今天的機會。

從大三到待業這一年，他大大小小的公務員考試考了不下四五次，每次都是一百零幾分，從未超過一百一，無奈之下，他只能轉考教師，死記硬背看了三天書，六十來分就考上銀城區體育教師崗位的筆試第一名。

中餐之後，杜江帶著醉意踏上了前往銀城區的大巴車。

從檳城市去銀城區沒有直達的火車，坐大巴也沒有高速，搖晃了幾個小時之後，到達銀城區之時已經是晚上五點。

“叮！！！！”

剛下車，電話響起！

“喂！杜江嗎？這裡是銀城區人社局，你體檢不合格，肝有些問題！明天的教師選崗你不要來了，萬一體檢不過，選了崗也沒工作安排給你，先去人社局，八點我們有專人帶你去體檢！”

電話那頭，一名中年男子很平靜的說道，聲音中帶著幾分嚴肅，然後結束通話了電話。

杜江感覺自己一下子從天堂掉入了深淵煉獄，傻傻呆在了原地，彷彿丟了魂一樣。

作為公考中的老蛀蟲，他擔心的不是身體有問題，而是怕此事另有變故。

參加了這麼多次公務員考試，招聘環節的套路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

......

銀城商務酒店，靠近人社局附近的一家小賓館，美團價一百元一晚。

剛畢業的大學生，能住這樣的酒店已經是奢侈，當初在大學和女朋友過夜，住的一般是都是五十塊錢一晚的學生公寓。

房間之中，杜江開啟了電腦，臨時在百度貼吧上註冊了一個賬號。

這年頭，治療男性疾病的資訊百度滿天飛，而想要找到考編體檢暗箱操作最真實的內幕，百度貼吧才是最有效的途徑。

“看來，我也中招了！筆試第一都敢玩這樣的套路，銀城區某些領導的膽子可真大，就不怕被舉報嗎？”

不過也對，誰讓你是沒背景的外地人呢？

檢視了幾個帖子，杜江也認識了一個新名詞——轉氨酶。

相比於省裡組織的公務員考試，地方教師招聘的名堂可多的很，哪位領導的親戚想要上位，直接從體檢上下功夫是最方便的。

體檢不合格，後面的直接替補，合理合規，沒人舉報，此事就糊弄過去了。

杜江在房間內徘徊思索了幾圈，也對此事多少有了些分析。

如果是大領導打的招呼，直接來個蘿蔔招聘便能解決所有問題。

當年的檳城市就鬧過這樣的笑話，民政局招個辦事員卻註明要鋼琴二級，結果三人報名，兩人進面試，面試第二名棄考，第一名成功入圍。

所以，此事的幕後操縱者動用的頂多就是區裡面的關係，既然如此，那問題就不大了。

想到這，杜江有些猶豫的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爸，打三千塊錢給我......對，有事！”

......

夜慢慢深了，杜江隨便吃了點外賣便出了賓館大門，他在藥店買了點“護肝片”，又在超市門口買了一箱大瓶的怡寶回了房間。

體檢時的轉氨酶究竟是什麼數值他不清楚，這也已經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要降下去。

買藥的醫生說過，轉氨酶這東西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下不去的，而且今天中午還喝了白酒，轉氨酶的數值只會升不會降......

醫生剛才的建議很專業，但杜江怎麼可能會接受他的建議，中藥成分，難道還能吃死人不成？

想到這，眼神堅定的杜江直接吃了半瓶，他只有十二個小時，這也是唯一的辦法。

估計打招呼的領導也沒猜到，這一回，遇到狠人了。

那一晚，他幹了五瓶三升的怡寶水，上了不知道多少次廁所，直到尿液變成了白色才罷休。

......

翌日七點，人社局門口。

下了計程車的杜江有些緊張，上一次來這裡，還是報名的時候。

人社局門口，另一名身穿西裝、身材微胖的男子也在門口來回徘徊，極力保持鎮定。

“兄弟，你也是過來體檢的？”

現在這個時候，正常人都去選崗了，能留在人社局的肯定都是體檢沒過的。

男子看了一眼杜江，立馬猜測到了杜江的來意，瞬間來了親切感。

“沒錯，我也是過來體檢的，聽家裡人打探出訊息說我是轉氨酶過高，像我們這種情況，每年都有，好好休息一晚，複檢應該就沒問題......哦，我記起來了，你也是體育老師，而且還是筆試第一的那哥們！

我叫劉爽，很爽的爽，很高興認識你！”

聽到這，杜江的內心中有些驕傲，看了三天書考了個筆試第一，沒想到還成名人了。

“你也是外地的？”聽到對方普通話中的口音，杜江心中的疑團一下子解開。

只是李爽還在自我安慰，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第一有什麼用，還不是著了道！這年頭，真才實學哪裡比得了走後門的。”

杜江這麼一說，李爽疑雲深種。

這次事業單位招聘考試招了四百多人，唯獨兩個身強體壯的體育生體檢不合格，這說出去都是個笑話。

可這不是問題的本質，問題的本質是這兩個體育生都是外地人！

想到這，李爽的神情也開始變得嚴肅，緊張的拿出了電話。

看他那樣子，他在益市應該是有些關係的，而這時，杜江也眼前一亮。

他沒關係，眼前這哥們有關係，跟他搞好關係，此事或許還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