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無聲

週末難得放鬆，林宏也不用加班。

清歡一家人搞了個周邊自駕遊。

不管平時工作如何，生活儀式感總是不能少的。

所以林宏難得能休息一整個囫圇週末，也不想就這麼浪費。

帶著清歡幾個外出遊玩。

這樣輕鬆愜意的狀態換以前的清歡都不敢想。

大抵人生就是這樣。

每個階段有每個階段的安排，每個階段做每個階段的事，接受並適應就好。

週一滿血復活。

清歡上週五叫畢柯文週一週二要在ZC培訓，事實上她根本沒跟苟彤說。

這是給畢柯文的第一關。

清歡就想看這人如何，值不值得自己之前撈她一把。

畢柯文甚至比清歡還要早到了公司。

看來這第一關，她想通了。

老時間，老地點，週一例會。

照例，苟彤在YX辦公室視訊會議，清歡幾個在這邊現場。

今天董進剛好不用出車，也在一起開會。

頭一件事，清歡還是先歡迎了畢柯文的到來，向部門同事正式介紹了這位新來的人力行政主管。

然後還率先祭出了自己響亮的掌聲。

梁星許媛媛董進幾個也附和。

這讓苟彤還算滿意。

本來她昨天晚上想起還沒給畢柯文交代工作，她是想叫她明早直接過來YX的。

沒成想畢柯文告訴她，經理已經安排好了，週一週二都要到ZC培訓。

苟彤當時有些不快。

這也不提前打招呼，就把她的工作都安排到了週二了。

也不考慮一下苟彤這個領導這邊是不是有什麼其他事？

人力資源部在ZC有清歡跟梁星兩個人，但YX卻還一直只有苟彤一個領導。

對新人的安排也不先跟領導商量一下就定了，真是不討人喜歡。

經歷了最近的一系列操作，苟彤對清歡的態度變得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竟好像變成了“你怎麼不跟我玩？”“你怎麼都不跟我說？”“你怎麼這樣？”這種無奈中帶著點小學生撒嬌式的哀怨。

她的關注點已經變成了清歡這人這麼不討人喜歡這種。

原來她竟也是想過讓清歡變成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的。

只不過，可能用錯了方式方法。

只要離散了心，要再拼湊起來總歸不是一開始的那個意味了。

尤其是苟彤一早就在高管會上透露過不留下清歡的決定。

總歸，是回不到最初的。

她與清歡之間，也就只能以上下級的方式相處，相對。

因為只有清歡手中人力行政權力的真正回籠，她跟畢柯文才能在SD公司站穩。

苟彤思忖之間，眾人已經在清歡的主導下彙報完了。

今天的苟彤看起來有點沉默，平時她會在每一個人彙報完後就交代她的工作安排的，今天是直接讓所有人都先彙報。

“苟總，您看指示一下。”清歡提醒她。

苟彤回神道，“我這邊其他沒什麼，柯文剛到崗，這兩天就好好跟你們做業務對接。

後續YX辦的人力行政工作由你全權負責。

週三你要過來，高管會議。

後面的到時再說。”

清歡一邊聽著，一邊會將一些必要的用筆記下來。

這些都是小事，就按苟彤的安排執行就行了。

苟彤道，“清歡，我想著關於招聘這裡，柯文跟梁星兩個人做個分配。”

清歡轉著手中的筆，“您是想怎麼分配？”

苟彤道，“目前主要是深市專案研發、營銷市場經理、科研助理的需求。

現在柯文進來了，大家都分配幾個崗位，各自按崗位開展招聘工作，這樣壓力就不會全部堆在梁星這邊。

大家也能針對性的完成招聘目標。”

清歡點了點頭，“那您看具體怎麼安排好？”

苟彤道，“按崗位吧，這樣每個人看的簡歷也才不會重複。

負責什麼崗位的就專門看什麼簡歷就行了。

市場經理是配置在YX辦公室的，那就放在柯文手裡。

科研助理是白院團隊補充人，也可轉柯文手裡。

她在這邊辦公，這樣也能直接跟領導彙報，溝通起來會更快捷一點。

至於深市專案，會後柯文跟梁星兩個人溝通一下自行商定好再告知我們。”

清歡沒有立即表態，而是轉而對畢柯文道，“柯文，你覺得呢？”

畢柯文道，“沒有問題，按領導的要求完成。”

清歡點了點頭，再轉向梁星，“小星，你覺得可行嗎？”

梁星一直有在聽，她還以為苟彤怎麼安排就怎麼做了，畢柯文也沒有什麼問題，沒想到清歡還能來問自己的意見。

她其實在苟彤剛剛說的時候就邊在想的。

事實上，按苟彤說的崗位分配是最正常的做法。

各自認領，各自完成自己的任務。

但她確實有不同的想法。

“這個季度的需求崗位已經減了下來，沒有之前那麼多了。

我是覺得主管剛來，可能還是需要先熟悉各項業務，如果只是分配一部分的崗位，這就只能直接接觸到分到自己手裡的那幾個崗位涉及的業務。

比如說某天我們倆任誰都請假了，那可能這一天自己所負責的這個崗位配置就要先撂下來。

因為別人也有自己的任務，如果需要再安排對接，又要重頭開始，就始終是沒有那麼方便。”

梁星還沒有說出來的一個問題是，崗位的難度是不一樣的。

按崗位來分配，那誰被分到了難的，誰被分到了容易的，這都容易扯皮。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清歡聽著梁星慢慢地道來，心想梁星這孩子，終於是成長了。

能獨當一面了。

而畢柯文看著這個比自己還小不少的梁星，在清歡叫她說說自己的想法時，梁星沒有怯場，她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很穩，整個人就算在領導面前也是落落大方，侃侃而談。

嗯，雖然她說這些的目的暫時還不是很確切。

卻也讓畢柯文忍不住側目。

苟彤道，“你說這些的意思是？你是有其他的建議？”

梁星看向清歡，清歡撓頭：這丫頭，擱這來等著我呢。

清歡暗暗好笑，你這說了一堆，倒是把大家胃口給吊起來了。

你倒是接下去說啊。

但梁星就是這麼望向清歡，也不回應苟彤的話。

這丫頭，鬼精鬼精的。

清歡佯裝咳了一句，“梁星，你是還有其他的想法是麼？你要說出來，你自己具體是怎麼想的。”

歡姐！！

你怎麼這個時候帶不動了！

梁星拼命用眼神示意。

在對面坐著的董進都要沒眼看了，這梁星，眼角抽抽地，實在是不太聰明的樣子。

清歡憋笑，也知道梁星在這種場合的顧慮。

事實上，她已經起了調，接下來的就只有清歡合適唱下去了。

她也不逗梁星了，收起了自己戲謔的表情，於是畢柯文又在清歡身上看到了一秒變臉的功力。

畢柯文忍不住左右側目，一會看梁星，一會看清歡。

清歡沉聲道，“苟總，按您說的按照崗位劃分確實是一個好的辦法。

但剛梁星說了，這個季度公司需求崗位有所減少，所以還是集中一點好。

柯文剛來，她需要快速全面地熟悉公司業務，從每個業務版塊需求的崗位切入就是一個很好的途徑。”

清歡餘光瞄了一眼梁星，哎喲，這傻丫頭那亮晶晶的小眼神，讓她突然想起了她家兒子林明昊養的兩個小東西：銀狐和布丁。

咳咳咳，那是兩個小倉鼠。

她又忍不住要憋起笑意，“梁星的意思應該是覺得與其按崗位來分配，不若按配置的流程。

一個負責包括面試銜接的流程及人選的溝通，包括簡歷篩選，面試結果反饋等。

另一個主要負責面試的現場以及後續意向洽談。

兩個人都可以定期輪換，互相配合，互相補充。

這樣所有的崗位都能接觸到，不會有遺漏。

任誰要是有事請個假什麼的，也不影響。”

苟彤道，“你說的這個輪換，那按崗位分配也可以。

這個季度負責研發職能的崗位，下個季度再負責銷售職能的崗位。

自己的招聘任務完成了，或者也想看看其他的崗位簡歷調節一下，大家都可以互相幫助，這樣也都能接觸齊全。

我們是一個團隊，分配只是為了更好的管理各自的目標。

又不是說要把大家割裂開來。”

清歡不置可否，“柯文覺得呢？你覺得哪種方式會比較符合你的實際？更能讓梁星與你打配合的？”

這個問題上的關鍵本來就應該是新來的畢柯文。

梁星跟著清歡這一年多，所有的細節都滾瓜爛熟了。

畢柯文沒想到問題被清歡丟給了自己。

她甚至在這一刻還沒反應過來，怎麼領導都已經決定的事情在這個經理眼裡還能成為問題。

這跟她以前的認知不太一樣。

稍微想了想，畢柯文道，“因為我是需要在兩邊辦公的，目前來說，我覺得還是按崗位分配比較好。

這樣我跟梁星兩個人的工作節奏都能由自己來把握。

也不會太乾擾到對方。”

清歡點了點頭。“那行。就按苟總的指示，市場經理跟科研助理的崗位轉到你手裡。

考慮苟總跟我這邊還有部門的其他一些工作安排，你也剛來，深市專案人員暫時還是由梁星負責吧。

如果你有空的話到時可再幫忙一起找找簡歷。”

清歡視線掃過樑星，看到她一臉平靜的表情，“另外雖然說是各自負責，但苟總說的對，我們是一個團隊，還是要守望相助。

資料這塊我建議還是以梁星為歸口管理，柯文這邊做好過程明細，每週再將資料匯總到梁星那裡，由梁星每週統一作招聘彙報。”

苟彤道，“可以。”

這或許是這段日子以來，人力行政部門開得最順利的一次部門會議。

下午梁星在跟畢柯文培訓關於人員配置業務的操作流程。

清歡就趁這個功夫在給畢柯文擬定她的試用期目標。

上午的會上已經將招聘任務做了分配，清歡只要把部門的其他一些重點工作指標適當摘取出來，再把權重調配一下。

畢柯文畢竟背景擺在那，她的人事工作經歷已經比較久遠了。

任何工作擱置一段時間再重新開始的時候都難免會生疏，還需要給她一個適應的過程才行。

時間很快到了下班點，畢柯文要趕車就先走了。

清歡跟梁星手頭上都還有點事，這會還留在辦公室。

“歡姐，你再不走，車就要過了。”梁星伸出小腦袋來提醒清歡。

“嗯。一會。”清歡懶懶地應了一聲。“過了就等下一趟唄，急啥。”

清歡放下手中的檔案，捏了捏眉心，看了看時間，“反正都來不及了，還要半個小時，聊會？”

清歡跟梁星一前一後出了辦公室，走到大辦公室吧檯邊。

“下午培訓怎樣？”清歡從櫃子裡找出一點零嘴。

這怕是SD公司的特色了，公司免費提供下午茶，每隔一段時間許媛媛就要屯一波零食。

清歡拿了梁星最喜歡的辣條，輕輕一拋，隔空對著梁星投餵。

梁星接住，“我這邊東西又不多，還好。”

清歡道，“嗯，她接受的快嗎？”

這個她自然是指畢柯文。

梁星道，“我反正看她是有用筆記，至於操作怎樣，那就不知道了。”

清歡道，“嗯。你上午的時候是怎麼想到跟苟總不一樣的分配方式的？”這個問題清歡還是記得問。

也不知道自己上午說的那些是不是梁星想的一樣。

老搭檔了，也怕有失手的時候。

梁星道，“就是歡姐你說的那個意思。其實這個季度的任務相對還好，分不分配都沒多大區別。”

梁星聳了聳肩，“你懂的。反正我現在已經學會了，哪個崗位一直上不來人的，先放著就是，我先不費那功夫。

真要急，現在算下來，”梁星掰著手指頭，“嗯，我現在已經算是個第四了。”

清歡之前因為梁星在苟彤的高強度壓力下找研發的人差點把自己給搭進去的時候，曾經說過招不到人要追責也是從苟彤這個頭往下數，梁星算個第幾。

她一直記著這話。

清歡忍不住笑。“你能這樣想就行。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實你也是為了畢柯文好，想著先順她一程。

但畢柯文新來，她總是需要有一些屬於自己的獨立功名傍身，才能在SD公司站住腳。”

梁星點了點頭，“我知道的。

還好現在也就是市場經理跟科研助理這兩個釘子戶轉給了她。

這兩個崗位很詭異，我自己在苟總那總是推不起來。

我都怕了苟總這個複試殺手了。

我本來也不太想找了，再找下去估計就要爛尾。

我覺得如果是畢柯文負責的話應該能把這兩個崗位盤活。

至少苟總不會卡她流程，苟總也不會在她推薦的人選上製造問題。

她如果需要幫助，苟總也一定會幫的吧。”

清歡作勢捏住鼻子，用手扇了扇，“我怎麼突然聞到一股醋味呀？”

某人這是沒有享受到多少來自於苟總這個領導的庇護就酸啦。

沒事，小星星，姐的肩膀雖然，嗯，不是很寬廣，但給你靠一靠還是可以的。”

梁星笑了，“歡姐，其實，如果不是有你在，苟總給畢柯文這樣的安排，我是不會接受的。

我就是不相信她能做到公平公正。”

梁星的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非常的冷淡。

“得虧現在也就是崗位不是那麼多，這兩個崗位我剛好又厭倦了而已。

但就算是按崗位分配，也不應該是領導自己定，而是要拿出來大家商量，各自做好平衡。

要真搞得旱得旱死，澇得澇死，我才不接受。

我是傻但我不蠢。

現在我手裡留下的全是最難的研發崗，但我反而心裡沒有那麼慌。

因為李總夠靠譜，他頂的住，至少在這些崗位配置的時候只要有他在，就能削弱了苟總個人的直接影響度。

我反而覺得會比那市場經理跟科研助理那兩個崗位容易。

所以你當時要我繼續負責研發的我也沒有什麼意見。”

清歡望著外面的馬路，正是下班的時候，車水馬龍。

“我知道。對你來說最難的並不是招聘本身，而是有了苟總決策的招聘。”

清歡慢慢地說著，“其實不管是按崗位分配還是按流程分配，這兩種方式沒什麼對錯，只有合適不合適。

這是我們這個職業的終極奧義了。”

梁星聽著清歡娓娓道來，鼓譟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人都是有趨利的本能。

按崗位分配來說，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了，管它什麼一個團隊的大家要互相幫助這種，任你說破了天，幫你是情分，不幫你也是本分。

總歸還得是自己個人面對。

所以你說你不相信苟總，我理解。

那按流程就不一樣了，大家都是一個船上的螞蚱，扛著同一個指標，誰鬆懈都不行。

你也是用心良苦了。”

最瞭解梁星的始終還是清歡。

清歡覺得，梁星的想法其實才更符合在SD公司畢柯文這個主管的權責。

畢柯文要擔的更應該是部門整體指標，跟清歡類似，而並不只是某一個具體業務的指標。

純為她個人自己添光增彩的業績指標。

這會讓下面的人搞得好像是來搶功勞的。

她在招聘上其實應該給梁星支援的是，怎麼協助她把部門的整體招聘效能提起來。

跟清歡一樣，只是在責任比重上會稍少一些。

“但是小星星，形勢是在變的。

我們先讓子彈飛一會吧，先看看。

不這樣怎麼才能證明你的想法才是更好的呢？”

清歡的意思是，既然領導都這樣安排了，就先這樣做唄。有些東西他們眼見才能為實。

梁星道，“歡姐，我懂的。

我只是現在才體會到了你的體會。

這個剛來的主管，跟之前突然空降的苟總，情形多麼像啊。”

梁星轉過頭，“歡姐，你那時候一定很難吧。”

從來沒有人問過清歡這個問題。

連陳良說的也只是，新領導來了，我相信你，有你在業務上過渡，問題不大。

終於在今天，梁星說：歡姐，你那時候一定很難吧。

本來就沒有人會認為這是有什麼難的。

新領導來了，好好搞好關係不就是了。

這是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的事。

卻不曾知道清歡走的那一條並不是這麼理所當然的路。

不得不為之。

清歡只是笑笑，沒應聲。

梁星卻聽到了清歡的回應。

此時無聲勝有聲。

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