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池眉骨輕皺,神色擔憂的朝七娘走去。

一股清冷梅花香氣越來越近。

接著,就瞧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覆在她的肩頭,李慕池掌心微微用力,沉聲喚了一句“七娘”。

七娘似是被這呼聲喚起了一絲神智,她反手一抓,緊緊揪著他的袖口,目光牢牢鎖住眼前人。

她呼吸急促,赤紅著雙眼突然厲聲逼問“你為什麼這麼問?你知道了什麼?你不可能無緣無故問起這件事?”

七娘的手指漸漸收緊,手心暗暗發力,在李慕池華貴整潔的袖口處留下深深的褶皺。

李慕池低頭瞧著七娘那隻攥緊他袖口的手,那隻手因用力而越發蒼白。

他皺了皺眉,一隻指節分明的手掌覆在七娘的手背上,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從指尖相接的地方他清楚的感受到七娘指尖冰涼,止不住發顫,那顫抖漸漸從指尖向四肢蔓延開,似是要一點一點的將她吞噬。

李慕池擰眉看著她,眼神中沒了往日玩笑的模樣,他放柔了聲音安撫道“七娘你先別激動,先聽我說。”

他思慮了一陣,接著道“前些日子我在茶樓裡遇見一個少年,那少年年約十三四歲,身量大約這麼高……”說著李慕池用手在自己脖頸處比了比。

“這少年其他的倒也沒什麼,只是……”他語氣一頓,側目打量著七娘,試探的語氣變得有幾分不確定“只是他的樣貌和你有幾分相似。”

七娘猛然看向他,眼神又驚又恐。

她緊緊攀著李慕池的袖口,急得語無倫次“李慕池,李堂主,我要見他,我現在就要見他,你快帶我去找他!”

李慕池見七娘反應不同尋常,他一挑軒眉“看來我猜的沒錯,他果然和你有關係?你認得他是不是,你老實告訴我,他究竟是誰?”

七娘緊緊死死咬著下唇,垂目不住的搖頭,她語氣中帶了幾分懇求道“求你不要再問,我只想見他一面!”

李慕池定定看著她,突然一把捉住七娘的手腕,暗暗發力,逼迫著她看向自己。

七娘被這突如其來的狠絕唬了一跳,她不得不抬頭看向他,這才發現此時的李慕池看她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駭人。

李慕池聲音清泠,像是來自地府裡的勾魂使者,似乎他說的每一句都能將人的魂魄勾出,迫使自己絲毫必現,毫無保留。

他再次逼問道“你說的‘他’究竟指的是誰?聽你的口氣,你很在意他,而他又與你外貌相似,看來他是你的血脈至親無疑。”

強大的壓迫感朝自己襲來,七娘不由後退一步,像是掉進了無底的深淵,她驚恐的面無血色,幾乎臨近崩潰邊緣,在李慕池這種強勢逼迫下,她險些就招架不住,她緊緊咬著唇,保留最後一絲清明,依舊不肯發出一言。

李慕池察覺她臉色的變化,更加篤定心中所想,他朝七娘走近,每逼近一步,語氣就變得凌厲幾分“你若不說,那我便猜猜看。”

說著,他略一思索,語氣恢復以往的平緩“尊主一脈僅你一人,那他便是主母族中的人。

“依年歲看,他比你小,應是族中的小輩,那與你該是同輩,可他又與你長得如此相似,據我所知,主母並沒有任何兄弟姐妹,等等,這個孩子莫不是……”

說道這裡,李慕池突然怔住,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不可思議的瞧著七娘,試探開口道“七娘你實話告訴我,主母在嫁入楚家之後,是否還留下子嗣?”

七娘突然瞪大了雙眸,臉色慘白,胸口的這顆心咚咚咚咚的亂了節奏。

不知何時李慕池已經鬆開了禁錮她的手,沒了那隻手撐著她,七娘差點跌落在地。

七娘勉力撐著桌角,她萬萬沒想到,這些陳年舊事會被李慕池翻出來,她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早已出賣一切,無法掩藏。

李慕池垂眸看著她,突然內心一片澄明,他了然道“他是主母在楚家生下的孩子?所以你不肯道明他的身份,是因為怕尊主知道他的存在會殺了他?”

她別過目光,沉下一口氣,顫聲道“你猜的沒錯,他極有可能是我的血脈至親,其實……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提過。

七娘沉默半晌,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要告知他這一切“你有所不知,孃親她……她在嫁入楚家後的第四年曾為楚家生過一個男嬰……也就是說,也就是說,其實我還有一個兄弟……”

與李慕池相識不到兩年,這兩年與他相交也算推心置腹,她的一切過往都肯說給他聽,唯有這一件,她始終沒有提起半個字。

“第四年……”李慕池掐算著時間,突然臉色一變“如果這些年他能平安長大,那……那他今年不就是十四歲!”

李慕池繼續追問“自你離開楚家後,你可還有他的下落?”

七娘不住的搖頭,顯得既迷茫又無助“我……我不知道,當年母親生下那個孩子後,還沒滿月就被楚家人帶走了,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後來楚家遭受那樣的事,好多人都死了,我一直以為……以為他早就不在了!”

她心中悲痛,不由想起十二年前的往事,十二年前,她尚且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呀!

突然,七娘緊緊攀著李慕池的衣袖哀求道“李堂主,不管他是不是我弟弟,我都要找到他,求求你,幫幫我,我要去茶樓找他,現在就去!”說著她跌跌撞撞站直了身子就往閣外衝。

李慕池皺眉看著她癲狂的模樣,伸手將她一把攔下“那少年早已不在茶樓,即便你現在去也是徒然,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一切交給我,你且放心就是。”

七娘定定看著他,如果那個孩子真的是她流落在外的胞弟,她如論如何也要將他找回來,而且要先尊主一步找到他!

她要找到他!

她要保護他!

她要他活著!

可是她又不能大張旗鼓的去找這個少年,那該如何是好?

七娘瞳眸微抬,一雙亮如星辰的眸子定定瞧著眼前人,如今,她能相信能依靠的就只有李慕池了。

突然鬼使神差間,她突然問道“難道你有法子找到他?”

李慕池回望著她,嘴角微彎,神秘一笑道“我的確有法子,但不是我們找到他,而是讓他主動來尋我們。”

這話說的簡直異想天開,七娘斜睨著李慕池,反覆琢磨他這句話是何意思,可惜李慕池那花花腸子,真不是一般人能琢磨出來的。

她坦言道“什麼法子?”

李慕池行至窗前,伸手推開菱花窗欞,窗外梅樹枝丫橫斜,梅花的高聞味道和他身上的梅花薰香融合一體。

他舉目眺望,遠處橫縱交錯間露出蜿蜒的青石小路,小路的盡頭是一間極盡素雅的小屋——那便是‘忘歸’。

李慕池盯著簡樸的小屋看了半晌,突然開口說道“七娘,長風這些年可還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