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是靜悄悄的。
肩上一沉，淺眠的陸衍舟醒了過來，一睜眼便和正在給他披毯子的福婆對視上了。
“奶奶！”
他快速坐了起來扶著福婆躺下，“奶奶，您醒了怎麼也不喊我。”
福婆看到陸衍舟眼底下的烏黑，眼裡滿是疼惜，“舟舟，別在這裡守著了，去好好睡一覺吧，奶奶沒事的。”
“剛剛睡了一會已經不困了，”陸衍舟握著福婆瘦骨嶙峋的手，低頭將眼裡的酸澀給憋了回去，抬頭輕輕彎唇詢問道，“奶奶你睡了好幾個小時了，餓不餓，渴不渴？”
“奶奶不餓也不渴，”福婆搖了搖頭，“我們祖孫倆已經好久沒有好好說話了，舟舟陪奶奶說會話好不好？”
“好，”他點點頭，“當然好了。”
福婆在病房裡看了一圈，這才注意到躺椅上沒有溫以時的身影，“對了，溫丫頭呢？這些天溫丫頭整日整夜地照顧我，晚上累了就在那裡休息。”
“晚上溫總和秦綰姐過來了，”陸衍舟解釋，“一一和溫總回去了，現在我來了就讓一一回家能好好休息。”
“嗯嗯，溫丫頭是個好孩子，”福婆滿是感激，“還有秦醫生和溫先生他們，舟舟啊，你記得替奶奶好好謝謝人家，這些天溫先生和秦醫生沒少替奶奶的事情操心幫忙。”
“奶奶您放心吧，我都知道的。”
“這幾天睡了好久，我時常夢到過去的事情，夢到老頭子，夢到我兒子還有兒媳婦他們，”福婆望著頭頂的暖色燈，“舟舟，你告訴奶奶，奶奶時間是不是不多了？老人常說，人的壽命快到盡頭時，便會看到已經去世了的親人。”
陸衍舟握著的手不由一緊，心臟就好像被一團棉花給塞住了又悶又難受，“奶奶，對不起，”他將臉埋在掌心不敢去面對福婆，嗓音哽咽裡夾雜著顫抖，“對不起奶奶。”
福婆見狀，瞭然地彎了彎嘴角。
“別哭舟舟，”福婆輕輕撫摸著陸衍舟的發頂，“多活了這十幾年，奶奶已經很滿足了。舟舟，奶奶想回家了，帶奶奶回家好嗎？馬上就要過年了，奶奶想和舟舟開開心心地過這最後的一個新年。”
陸衍舟埋首重重地點著頭，只要是奶奶想要做的，無論是什麼他都一定替奶奶完成！
*
“哈——”
溫以時忍不住再次打了個哈欠，她有點認生，昨晚翻來覆去幾乎沒怎麼睡，看了眼鏡子裡無精打采的樣子，溫以時捧著一把涼水澆到臉上後整個人清醒多了。
“叩叩叩，小時，醒了嗎？”
“綰綰姐？”
溫以時關掉水龍頭，她怎麼聽到綰綰姐的聲音了？
“小時？”
“哦，綰綰姐，”她快速擦了擦臉，“我來了。”
餐桌上，有粥有餅還有煎蛋，都是三人份的食物，看起來很豐盛。
“小時等會是要去醫院還是在家裡多休息會兒？”秦綰問道。
“去醫院吧，我一個人在這裡也很無聊還不如去醫院多陪陪福奶奶。”
“也行，那等會你坐我的車我們一起去。”
“嗯嗯，”溫以時吃著早餐連連點頭，“不過綰綰姐，你的廚藝真不錯，這雞蛋餅做的好好吃。”
聞言，溫以琛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一頓，神情有些不自在，秦綰看了他一眼俏笑道，“嗯，味道確實不錯，我也覺得你哥廚藝有一手。”
“咳咳咳！”
溫以時被驚得直咳嗽，怎麼看她哥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啊，有生之年她竟然還能嚐到溫以琛的廚藝。
“讓你話那麼多，”溫以琛雖然這麼說著，但還是給她倒了杯水，“別嗆死，我可不想讓我的房子變成兇房。”
秦綰踢了踢他，“小時，你還好嗎？”
“沒事，”溫以時咳的小臉通紅，喝了口水緩了緩，“綰綰姐我沒事，我只是有點太震驚了。”
她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眼溫以琛，掩嘴遮擋著溫以琛小聲說道，“綰綰姐，這真是我哥做的啊。”
“對啊，”秦綰淺笑著，臉上洋溢著幸福，“我和你哥從認識到現在，尤其是我們正式在一起的三年裡，可以說我的一日三餐都是你哥做的，”說著她看向溫以琛，“吃了這麼多年你做的飯菜，我的口味都要被你給喂挑剔了。”
“那我的目的就達到了，這樣以後你可離不開我了。”
溫以時默默地吃著早餐，好大一碗狗糧，這下她真吃飽了。不過，她哥和她印象裡的人設真是大相徑庭，這麼一看她還從未認識過真實的溫以琛。
溫以琛抓包了偷看的溫以時，“看什麼看，還不快吃你的飯。”
“哦。”
吃了早餐，溫以時將鍋裡剩下的早餐拿保溫盒打包帶去了醫院，和秦綰分開後她徑自去了住院部。
“快八點了，也不知道陸衍舟吃過早飯了沒有。”
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加快了腳步，按照前幾天的生物鐘，福奶奶這個點已經睡醒開始掛水了，她快點到還能把陸衍舟替出來讓他休息會兒。
樓道里，溫以時出了電梯一拐彎就看到正在病房外交流的陸衍舟和唐鈺。路過樓道里正拿著手機來回走動似乎在找訊號的人，等她走近了，他們倆個已經聊完了。
“唐醫生早上好。”
“早，小時過來了。”
“嗯，唐醫生吃過早飯了嗎？我從家裡帶了些過來。”
“不了，”唐鈺笑了笑，他以為溫以時昨晚是跟秦綰回家了，“要是讓你哥知道我吃了小綰做的飯還不得殺到醫院啊。”
“哈？”
溫以時聽到唐鈺這樣說，她想起來在她和福婆到醫院後不久，是秦綰幫著她來回忙碌，那個時候溫以琛突然急匆匆地趕了過來，還莫名其妙地對她說了一句“你可真會給我找事，”不過那個時候她沒有在乎，現在想想莫不是唐醫生和綰綰姐之間還......
和唐鈺簡單打了招呼，唐鈺走後溫以時和陸衍舟進了病房。
“吃過早飯了嗎？”
“還沒有，一一你怎麼不在家裡多休息會兒。”
“我在家裡也沒事，還不如來這裡陪著你和奶奶，”溫以時繞到房門從門上的玻璃框往裡面瞅了一眼，“奶奶怎麼還在睡？”
陸衍舟站在她身旁朝裡面看著，解釋道，“後半夜奶奶醒了一次，和我說了好多話也是天快亮了才睡著。”
“這樣啊，那讓奶奶先睡吧，”溫以時把手裡的保溫食盒給了他，“這是我哥做的早飯，我給你帶來一份你快趁熱吃。”
“謝謝一一。”
陸衍舟拿著食盒朝沙發走去，“一一，你也過來坐，奶奶估計還睡好久。”
“嗯，好，”她跟了過去，“你和唐醫生在聊奶奶的情況嗎？”
陸衍舟一邊開啟食盒，說道，“昨晚奶奶告訴我她想出院回家，我就向唐醫生問了一下奶奶現在的情況能不能出院。”
“那唐醫生怎麼說？”
“唐醫生建議奶奶採用藥物治療先住院觀察幾天治療效果，如果沒什麼問題奶奶就能出院回家了。”
“沒事，”溫以時在心裡無奈地嘆了口氣，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她把手搭在他胳膊上安慰道，“無論怎樣，我都會陪著你。”
“昨晚溫總說得對，”陸衍舟低頭靠在了溫以時肩上，“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一一，其實我連你都不如，你要比我勇敢很多。”
“要是我是你，我可能還要怯弱不敢面對，”溫以時輕撫著他的手背，“我哥說的那些話你別往心裡去，說的直白些他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不會，我要謝謝溫總點醒了我，我的的確確要站起來擔負起我肩上的責任了，現在我不能逃避，也沒有資格逃避。”
溫以時反手揉了揉他的頭，“好了，先不說這些了。快趁熱吃早飯，吃完了睡一覺，看你眼下的黑眼圈都快成熊貓眼了。”
陸衍舟彎了彎唇，在她肩上又靠了靠，“一一，幸好我還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