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晚上抱我睡覺好嗎?”
一朵說:“好啊,我給你生個小建建,抱你們兩個睡才好。”
“我抗議!”我說:“你不是要吵死我嗎?”我又想了一想,說:“如果這是一個你願意嫁給我的交易,我還是可以答應的。”
一朵嘆了口氣說:“對你不抱希望才是我幸福的原因。”
我不說話,只是惡狠狠地盯著她。她看了我的樣子,說:“別惱羞成怒啊。如果我變成了一個老太婆你會愛我嗎?”
我點點頭。
“如果我變成一個光頭女孩你會愛我嗎?”
我點點頭。
“如果我連乳房都沒有了你會愛我嗎?”
我點點頭。
一朵吃驚地望著我,問:“為什麼?”
我說:“第一個問題,我不會讓你變成老太婆,因為這之前我就會殺掉你然後自殺。我們都不會變老的。
“第二個問題,如果你是一個光頭女孩,我也會剃個光頭,來分享你的回頭率。別人更會讚歎我們是最適合的一對的。
“第三個問題,如果你沒有乳房了,我也沒有啊,很公平。”
一朵大笑起來,命令我說:“把褲子脫了!”
我脫掉褲子,然後呆呆地望著她,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她用手指輕輕地翻開我的包皮,然後把手指放在鼻子上聞了聞,說:“它不同意,你是騙我的。”
我說:“那我就把它割掉。”
一朵搖搖頭,說:“你那文革的一套行不通的。”
我說:“那趁現在我們都還正常,抓緊時間做愛吧。要是你以後真那樣了,說不準我真的會殺你的。”
一朵風騷地看著我,說:“你來呀?”
我說:“你別跑,我沒多少力氣了。讓我用在你身上好了。”
我過去讓一朵扶在客廳的桌子上,她穿的是裙子。……我看著外面的天漸漸黑了下來……
晚上烏烏說長江中游的一個什麼灣的堤倒了,當兵的都犧牲了若干,這兩天你出去快活,整座城市都人心惶惶的。我說我看到了,水很渾濁而且來勢洶洶。
得收心上班了。
第二天到辦公室的路上覺得氣氛嚴重不對勁,三三兩兩地在嘀咕什麼。我這阿姨那主任地打完招呼,在辦公室坐下,心裡也有些緊張起來,不緊張對不起這百年一次的特大洪水似的。
上午開了個短會,大意是說明晚凌晨三點,洪峰會抵達武漢,我們必須像接待首長般對待,絲毫不能出差錯。各個系統被要求抽派人手守江堤。再就是號召各位捐款捐物,支援受災的老百姓。錢就不用捐了,從工資卡里面扣除,每人若干……剩下的問題是人手,一般的單位是單位出一部分資金,個人出一部分資金請民工守堤……
會後,我找到老陳,說我願意去。我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會這麼做,大概是厭倦了這裡平淡官僚的習氣,或者是想透過體力勞動來改造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反正當時我就有去的一股衝動。
老陳聽後有些為難,頓了頓,說:“很危險的。不過犧牲了得個烈士是絕對沒有問題。”
我說:“那有什麼,就當去玩的。”我抽一支菸遞過去。
老陳接了,說:“不是鬧著玩的,不要在乎補貼的那點錢,再說你這書生,真有個什麼問題你也吃不消,還影響大局。”說完嘿嘿地笑了起來。
我聽了確實也反悔了,正準備開口說話,其他辦公室的進來幾個人,聽說我要去守堤。都過來好言相勸,弄得我狼狽不堪,根本容不上我插嘴。最後我鐵了心,說:“又不是去殺人放火搶劫強姦,你們越這樣說我越要去!”
我怎麼來描述那幾天中的感受呢?沒有辦法。那天中午一朵聽了後氣得跳腳,發誓要拿刀殺我,讓我死痛快點。梅莓大概沒有考慮到這其中的危險性,首先哈哈大笑起來,以一個人民教師的角度來首先諷刺了一下我崇高的道德,然後要我小心一些。
我考慮過是不是要留封遺書什麼的,後來就作罷了。當天下午兩點鐘我被一輛車接到白沙洲附近的武金堤上。同行的還有其他單位的幾個小夥子,在車上有說有笑的,一下子我們就熟識了。他們都說是為了這兩天能得到高額的補貼,畢竟那是一大筆錢,當問及我來的原因時,我說:“是的,為了錢。”
當我們走上武金堤時,才感到了大自然的力量,一種震憾!昏黃的江水從上游直湧下來,攜帶著各種樹枝雜草,江水已經快齊了堤面,上面用紡織袋碼了近一米高的小堤,蜿蜒得不見盡頭。這一米,就是今晚的最後防線。武昌城在堤內如同一個窪地,二十多層的房子好像僅僅才與江面齊平。
江堤上紮了許多帳篷,裡面坐著一些目光遊離的人,看起來疲憊不堪。
我現在才知道,如果知道這樣的境況,生活在城中需要多麼大的勇氣!
那一刻,我害怕了……
我被安排巡視江堤,一千五百米。就是不停地走過來走過去,渾身都是泥巴,後來乾脆學別人打赤腳。下午還好,到了晚上,得兩人一組走在江堤的背面,看有沒有漏水的地方。那天晚上還有一些大級別的領導們走來走去,看起來也挺可憐的,只不過脾氣都很大。後來還增加了一批增援的人手,附近有部隊在待命……
我無法寫出我心中那種感覺,沒有辦法。半夜裡江水一點點地,像水龍頭下的水桶,一點點地上漲,直到一米高的小堤都快被突破了……
城裡的燈光看起來很近,又好像很遠。半夜裡堤下面一戶人口打的水井裡泛出了混濁的江水,把所有人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還好三下五除二就被填了……
危險的資訊一個接一個,好像又都平安地度過去,江堤上是臨時拉的電線,燈光煞白,蚊蠅打轉。我們連坐下來抽支菸的功夫都沒有,那天晚上我就在後悔,真應該寫個他媽的遺書的,我打著電筒,腿麻木地向前擺著,如機械般的……礦泉水喝著喝著就成了苦味,一聞到泡麵就作出嘔吐的反應,如同懷孕的女人。
還好晚上終於過去了,第二天一早本來有人來換班的,結果來了就不讓走。
趁著有人的機會,我給一朵打電話,很想向她哭,很想告訴她,我就娶她,和所有女人斷絕關係。但她的手機關機了,我隱約地感覺到出了什麼事,但是又不能肯定。
江水既沒有退也沒有漲,水位就在那裡平著。上午一有時間就給一朵打電話,總打不通。一直到下午江水緩緩地一指厚一指厚地退下去時,警汛又拉緊了弦,要防止被長時間浸泡的江堤在退水時塌崩。
我想起了梅莓的父親當兵時面臨的大兵壓境,心情大概也是如此了。梅莓打電話給我的時候,還發笑,被我非常真誠地罵了幾句,然後叫她安心上課,沒事。我想我說“沒事”兩個字時聲音一定是顫抖著的。
到了第三天的早上,我終於被告知可以回家了。奇怪的是我竟然沒有一點睡意。我走到江堤下面的一個巷子裡去打電話。因為我的手機的兩塊電池都被打完了,不光是我打的,還被很多人借用,甚至作為抗洪的臨時號碼之一備用。
一朵的電話還是關機,我給小黑打了個電話。小黑說他不知道,反正這兩天沒有上班。我給華華打電話,華華說她請假了,具體情況不明。
我知道小黑一定知道原因,我再次打通他的電話,我說:“你狗日的要是不告訴我我拿刀剁了你!”
小黑說:“我真的不知道。”
我輕輕地說:“限你十分鐘給我弄清楚,否則別怪老子不認情面。十分鐘後我打你的電話。”
我知道,輕輕地說這些才會讓他感覺到有份量,更有壓力。
我不停地看手錶,那十分鐘很漫長,守店子的太婆吃驚地看著我的打扮,說:“守堤的?”
我點點頭,她接著說:“要不要我給你泡杯茶?”
我擺擺手說不用了。
我再次把電話打過去,小黑沉默了半天,說:“兄弟,不是我不告訴你,是她不想讓你知道。”
我心裡一冷,說:“你說吧,沒事。我不會讓你為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