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在成年人的世界裡,很多時候大人物們說的話都是雲遮霧罩的,即使普羅大眾聽到了也聽不懂。

比如博松對羅遠濟說的替趙和平擋酒,難不成只是替他擋著酒宴上的紅酒白酒嗎?

不是的。

擋的是災,是麻煩。

不然什麼叫收人錢財替人消災?

但是!

如果“僅僅只是”每年旱澇保收的食邑,也是不可能讓世家家主、王侯將相們做到這一步的。

最後起決定作用的,還是古師叔的那句“依我看…”

他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就連眼鏡爺爺都笑著點頭,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所以咱們罵沈萬三是蠢死的,可一點都沒有冤枉他!

如果是太子朱標幫他拉關係,讓他出錢犒賞百萬將士,掏錢的時候旁邊還有洪武大帝作為見證,他還會被抄家流放?

別說流放了,老朱家恨不得讓他當戶部尚書!天天給大明江山掙錢掙上一萬年!

如果連“恩出於上”都不懂,趙和平也就白在海棠院裡住那麼久了。

……

可能是嫌酒宴不夠熱鬧,兩位大爺剛離開不久,又有一大家子人“路過”博家。

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推著坐在輪椅上的一位老太太旁若無人的進門,身後跟著方誌安和太爺爺的女兒柳萱。

守門人要跑進去通報,被柳萱用一個眼神蹭到了,果斷碰瓷,脖子一縮退回屋裡。

餐廳裡,趙和平悶悶不樂的喝著椰汁,眼巴巴看著老頭老太太們喝大酒,對嘈雜之聲置若罔聞。

突然耳根一緊,有隻手從背後擰著他的耳朵扭了一圈。

他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來了,嚇得一縮脖子自動把椅子挪往羅遠濟一邊。

屋裡正興高采烈回憶往事的世家家主們,這時候看見坐在輪椅上的老太太,自動自發的起身上前問候。

“大姐!您怎麼來了!”

“楊大姐!可是很久都沒見到了!”

“楊阿姨!”

在一聲聲的大姐和阿姨中,老太太樂呵呵的笑著和這些弟弟妹妹侄子侄女們握手寒暄。

她身後的少女走到趙和平身旁掃了一眼桌面,回頭對她說道:

“太奶奶,我就說我哥肯定不用喝酒的,您還不放心非要來!”

安惠說著搬來一張椅子,往她哥旁邊一推:“這位爺您讓一讓,姑奶奶剛下班還沒來得及吃飯呢!”

她說的姑奶奶可不是自稱,而是已經站在她哥身後的那位!

趙和平這才裝作恍然大悟的回過頭,對剛才扭他耳朵的中年女人問道:“姑奶奶您什麼時候來的?”

柳萱白了他一眼,從工作人員手裡接過碗筷徑直坐下,邊夾菜邊說:

“我剛回到家就聽老太太說你要闖龍潭虎穴,這不緊趕慢趕的來幫你擋酒呢麼?”

她說著俯身拿了瓶啤酒,筷子往瓶蓋上一夾一拍起開瓶口,對嘴咕咚咕咚的灌了大半瓶,才對著博老爺子翹起大拇指:“博大哥你們家的啤酒還是這麼好喝!”

一旁的博松走過來,給她拿了一個大杯子,笑問道:“你個小丫頭片子,說說,我們家裡怎麼就成龍潭虎穴了?”

輩分這東西,在這屋裡得各論各的。

柳萱管博老太爺叫大哥,那是因為她爸是博老太爺的叔叔輩。

博松叫她小丫頭片子,是因為她確實比他年紀小。

不然55歲的博松得管柳萱叫聲阿姨!

那不是找死呢嗎!?

柳萱面不改色心不跳,從老頭老太太們的臉上一一看過去,站起身說道:

“我說錯了!這裡是虎穴鳳巢!諸位叔叔阿姨,諸位哥哥姐姐!你們都是震山的猛虎!翱翔九天的鳳凰!我自罰三杯!”

她說著拍拍趙和平的肩膀,示意他給杯子裡滿上。

趙小二剛倒滿一杯她就乾掉一杯,動作快得讓人目不暇接。

她坐下之時,狠狠揉了揉某人的板寸頭,瞥了他一眼:這是你現在該來的地方?

趙和平默默給她夾了一個紅燒獅子頭,只當做沒看見她責備的眼神。

小爺我也不想來啊!割肉來的!你當我樂意啊!

……

太爺爺的家人是不住在海棠院的。

因為從某種角度而言,那座院子住著不自由。

一座座小院落分佈在一處大大的院落裡,四周被一堵高牆圍得連鳥兒都差點飛不進來!

高牆讓你想到了什麼?再配個電網呢?

更別提還有衛兵來回巡邏,任誰住著也不舒服不自在。

太爺爺走後的這些年,太奶奶除了一些必要的公眾場合要亮相之外,基本上都不怎麼出門,更不用說登門做客這種事情。

可想而知,睿智的老太太肯定有她擔心的理由,才特地帶上女兒和方誌安來“倚老賣老”,和後輩們打感情牌。

這年46歲的柳萱在某個部門擔任副部長,在一屋子的京城大學隔壁那所學校的畢業生裡,只有她跟趙和平是京城大學的校友——呃,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她當然擔心小趙同學會被欺負。

等到酒宴散去,她喝了三瓶啤酒兩瓶白酒,居然還像沒事人一般,回到家伺候老太太睡了,才把兄妹倆拎出來批鬥!

兄妹倆坐在沙發上,各自低著頭,雙手揪著耳朵等待狂風暴雨!

柳萱拉過一把椅子,手上端著保溫杯,一邊吹開熱氣一邊瞟著兄妹倆:“惠惠,你先說,你是怎麼出來的?”

這時候趙和平才猛的想起來:“小惠姐,你不是住校嗎?今天又不是週末,你怎麼出來的?”

安惠撇撇嘴,雙手揪著耳朵默不吭聲,心道:

我要是說出來,姑奶奶轉頭就會去學校把那面牆給加高的,以後同學們不得恨死我!

柳萱嘆了口氣,換了個問話的方向:“你跑出來做什麼總能說吧?”

安惠猛的抬頭,右手一指她哥:“報告首長!我舉報他早戀!”

“噗!”

遠遠坐著旁聽的方誌安噴出一口茶水,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趙和平挑了挑眉:我還納悶蘇小北怎麼好端端的問我是不是早戀來著,原來是你這個小叛徒!

咦?不對啊!

“不!我沒有早戀!”

他急忙否認:

“姑奶奶,我一直待在學校裡,我那些同學都是什麼人你也知道的啊,我和誰早戀去!”

安惠小嘴一撅:“哼,你就有!你今天還去京城大學約會來著!”

“哦?”

柳萱一聽到母校的名字就來了興趣:“是哪個系的?幾年級?多大了?哪裡人?家裡是做什麼的?”

趙和平大人被這一連串問題給整懵了!

我又沒早戀,我上哪兒知道這些!

沒想到安惠大義滅親滅得很徹底:

“姑奶奶,他除了京城大學裡的那個女生,他還有別的女朋友,姓劉的,叫菲菲!”

百口莫辯的趙和平,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來,白天貼心小瀾瀾曾經給他拿來一個檔案袋,說是某人找過他!

問題莫不是出在那個人身上?

哪個奸臣在害朕!?

沒等他開口自辯,右耳上已經多出一隻玉手:

“趙和平你給我老實交代!小小年紀不學好,學別人腳踏兩條船!”

“姑奶奶!我沒有!啊疼疼疼疼…”

“我真的真的真的沒有早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