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你給洪老闆先拿一半的貨款,叫曾叔帶人跟著一起去把那些產品運回來。”

趙和平想了想說:“新店那邊放三分之一,三分之一留在這裡,送一些到北湖工地那邊給三叔他們,剩下的讓人捎回安陽。具體數目您看著安排。”

“好。”

王麗娟接過報價單轉身去做賬,突然想起什麼來,回頭看了一眼洪塔山。

“謝謝,非常感謝!”

洪塔山忙不迭的連聲向屋裡人挨個致謝,並沒有因為年齡而忽略掉安惠。

他原本只是想進來推銷一批產品試試運氣,結果沒想到連負責人都沒見著就都賣完了。

眼前這小男孩竟然能當家做主了。

“不用,洪老闆是個好人,好人就應該有好報。”

“小兄弟認識我?”洪塔山又愣住了。

“不認識,只是看過洪老闆的一些新聞。”

“戰鬥英雄的兒子,體制內敢於下海的先鋒,建廠才三年就給革命老區捐款五十多萬,出事之後沒有逃避責任,散盡家財賠償員工家屬又妥善安置了其他的員工。”

趙和平平視著洪塔山,“洪老闆,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應該的應該的。”洪塔山猶豫了一下,“打算麼?暫時還沒有。”

他之前的打算是把剩下的產品賣完,手裡應該還有個五六萬塊錢,把家裡安頓好就再去特區尋找機會。

“小兄弟怎麼稱呼?”

“這是我們小老闆。”

王麗娟排好表,從保險櫃裡取了三萬塊錢現金遞給洪塔山。

“我叫趙和平。”

趙和平把洪塔山送到門外等曾明去開貨車。

安惠拉著哥哥的手,仰著小臉笑著自我介紹:“我叫安惠。”

“小趙老闆,謝謝,今天多虧你了。以後有什麼事情需要我老洪幫忙的,你儘管開口。”

“不用等以後了,就現在吧。”趙和平說道,“你請我們吃個午飯吧。”

“應該的應該的。”

洪塔山笑了,久違的笑容出現在他的臉上。

“我哥今天出門沒帶錢。”安惠毫不猶豫的揭穿道:“我要吃餛飩!肉餡兒的!”

只有在蘇小北和安惠面前,趙和平才不會裝成小孩子。

不管趙和平再妖孽,在蘇小北眼裡都是她的傻兒子。

不管別人眼中的趙和平再怎麼早熟,在安惠眼中都是應該的。

趁著洪塔山和曾明寒暄的工夫,王麗娟把趙和平拉到一邊:“他是李副省長的外甥。”

與此同時,剛出月子的蘇小北舒服的躺在樓頂的躺椅上,另一邊躺著離家出走的唐一菲。

“我本來想在樓頂弄個小花園的,帶小魚池的那種,我傻兒子不讓,說只要家裡有老人的樓頂不管想做什麼園,最後都會變成菜園。”

唐一菲看著滿屋頂的茄子辣椒黃瓜,噗呲一笑。

“菲菲,姐問你啊,你媽走了十年了,你有沒有想過你爸是怎麼過來的?”

“沒有。”

“將來等你嫁人了,你爸變成了老人,你不能在他身邊照顧他,怎麼辦?”

唐一菲沉默了。

“我們做兒女的,能為父母做的遠遠不如父母已經為我們所付出的。”

“傻妹妹,聽姐一句勸,你再不喜歡你後媽,也不能不要你爸爸呀。”

唐一菲深吸一口氣,似乎有所觸動:“姐姐真不愧是當老師的呢。”

“我也是遇到了我傻兒子之後才慢慢改變的。”

“啊?趙和平不是你親生的嗎?”

“哈?你怎麼會有這樣的錯覺?”蘇小北樂了。

“你們的動作表情有時候一模一樣的。”

“哈,有些是他學我的,有些是我學他的。”

蘇小北說:“他是我閨蜜的孩子,那時候我天天跟他媽媽一起上學,一起下地幹活,我爸沒時間管我,我就住他們家裡。”

“那…他爸爸媽媽呢?”

“他兩歲的時候父母離婚了,他爸爸現在不知道在哪兒,他媽媽兩年前車禍走了。”

“啊?!”

唐一菲驚呆了,這和她原本的想象不一樣。

“你和你爸是不是覺得我們是什麼有錢人家?”

“不是有錢人家能像買菜一樣買房子麼?”

“哈?哈哈哈,那不是因為我當時不懂嘛。”

“蘇小北,下來接電話!”蘇老爺子在樓下喊道。

大孫子去省城了,孫子孫女又被自己老伴和蘭老太太抱到外面溜達去了。

一個月大的雙胞胎不能受風,也不知道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有什麼好溜達的。

“就是顯擺!哼!”蘇老爺子生悶氣了。

如果蘇興華老先生知道女兒和大孫子都在外面幹了些什麼,估計會懷疑老蘇家的風水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以至於如此家風不正,銅臭味都飄到省城了。

自從北湖別墅區奠基之後,趙和平還是第一次到這裡來,門口的保安不認識他,把他攔在了門外。

“哥,怎麼辦?”

安惠扒著圍欄左看看右看看。

趙和平左右看了一眼,遠遠見到巡邏的保安隊轉回來,還綁著一個三十來歲穿著工衣的男人。

他被反手扭著胳膊邊走邊用沙啞的聲音哀求保安們放過他。

“大兄弟,出來沒找到活幹,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那你也不能偷啊!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大兄弟,你們就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來這裡偷了。”

“去哪兒也不能偷!”

門口的保安上去問怎麼回事,巡邏保安裡領頭的說道:“混進來偷鋼筋的,送派出所。”

“大兄弟,”男人一聽馬上急了,直接給保安們跪下了:“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被抓進去啊,不然家裡都要餓死了。”

“誰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假的。”

保安們動了惻隱之心,態度倒沒有那麼惡劣了。

“真的,不信我可以帶你們去我家看看,要是我敢騙你們,你們怎麼處置我都成。”

“我們哪裡有時間跟你去看。”

這時趙和平牽著安惠湊到近前看熱鬧,安惠說道:“哥,這叔叔好可憐。”

趙和平沒說話,一直看著男人的表情和動作。

生硬的下跪磕頭的動作和他臉上的慌張、後悔等等情緒一展無遺。

“你先起來。”

領頭的保安試著把男人拽起來,拽不動,男人一邊磕頭一邊求饒。

趙和平蹲下身平視著男人問道:“第一次偷東西?”

“第二次,”男人磕著頭低聲回答:“不,不,第一次第一次。”

“第一次偷的什麼?”

“別人丟在路邊的電線。不是我偷的,是別人偷了藏在路邊草叢被我看見我就撿走了。”

“為什麼偷東西?”

趙和平乾脆盤腿坐在地上,看著他問。

“窮,沒錢,進了城找不到活幹,交了房租就剩下買五斤米的錢,老婆孩子天天喝稀飯。”

男人紅著眼睛說些,突然狠狠的給自己臉上來了一巴掌:“我沒用,沒本事做到讓她娘仨跟我過好日子。”

趙和平又問了幾個問題,跟保安們借了電話打出去。

沒過多久,保安隊的負責人就跟著安慶跑出來了。

“三叔!”安惠甜甜的叫了聲。

儘管已經是公司專案部副總經理,安慶身上穿著的依然還是從老家帶出來的衣服。

大半年沒見侄子侄女他也很高興。

“阿平,惠惠,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想進去找你,保安叔叔說不是裡面的業主不讓進。”安惠說道。

“三叔,”趙和平把情況簡單的跟安慶說了一下:“他不像在說謊,先不用送派出所。”

“行,也是苦命人。”安慶點頭道,對那個男人說:“兄弟你先站起來,額頭都出血了。”

男人抬頭一看,像是管事的人來了,猶豫著要不要再磕幾個。

安慶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出門在外都有遇到困難的時候,你先起來。”

“謝謝,謝謝。”

男人這才站起來,不過卻一直看著地面,可能是覺得沒臉見人了。

安慶從兜裡左掏右掏,掏出來幾張紙幣塞進男人手裡,“我這裡有十塊錢,你先拿著。去吃頓飽飯,下午來找我,我給你活幹。”

“不用不用,老闆這錢我不能要,你們給我口吃的就行。”

男人連忙把錢塞回給安慶:“你們都是好人,只要能給我活幹就行。”

“拿著吧。”趙和平說道:“拿著錢買點菜回家。”

門口的事情只是一個小插曲,安慶讓兄妹倆在工地上轉,自己轉身又忙去了。

“哥,你說這些都是咱們家的?”

“是咱們家建的,”趙和平對安惠沒有隱瞞:“不過你可不能說出去。”

“知道啦,你都說了好幾遍啦,怕壞人盯上咱們家。”

“你知道就好。”趙和平說道:“等咱們長大了就好了。”

“好希望快點長大呀。”安惠咯咯一笑:“想去哪裡去哪裡,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哥,這麼多棟房子,有沒有咱們住的呀?”

“這個倒沒有,我忘了。”

“湖邊這裡好漂亮的,留一棟好不好?”

“別人都買走了,留不了。”

“哎,你不是說還有第三期麼?”

“那是在山頂的。”

“那就在山頂留一棟好不好?”

“行,聽你的。”

兄妹倆走走停停繞著整個北湖嶺走了一圈,兩個多小時後回到大門口,又遇到了之前的那個男人。

此時他正陪著笑臉和保安說話,又見到了趙和平這個老闆的侄子,憨厚的笑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趙和平牽著安惠,路過他們旁邊的時候點點頭。

“叔叔加油!”

安惠對那個男人揮舞著小拳頭加油鼓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