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救救我

搬家要帶走的東西差不多都收拾妥當了，沈晟遠從縣城借了一輛皮卡車，把一家人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包袱都裝到了車斗子裡。

其實顧瑤也會開車，但是現在的她沒有駕照。顧瑤洩氣地坐在駕駛座上按了按喇叭，打算等一家人在縣城安定下來之後就去考個駕照。

今晚就是顧瑤一家在老屋住的最後一個晚上了。

顧瑤心裡頗有些五味雜陳。這裡承載著她這一世和上一世太多的回憶，是上一世顧瑤不顧一切愚蠢地想要逃離的地方，也是這一世留下數不清快樂回憶的地方。

這麼想著，顧瑤嘟嘟囔囔地在老屋裡走來走去，摸了摸有些起皮的舊碗櫃，在窄窄的廚房裡看了又看，直到沈晟遠披著衣服走過來。

“在想什麼呢？這麼晚了，早點睡覺吧。”沈晟遠走過來，溫柔地替顧瑤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額髮，“明天還要早起。”

“今晚上怕是睡不著了。”顧瑤吐吐舌頭，撒嬌似的把頭靠在沈晟遠肩膀上。

沈晟遠正想說什麼，突然院子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像是又什麼人翻牆跳進來了。

沈晟遠和顧瑤對視一眼。

他們家明天就要搬家了，今晚行李都裝進了卡車車斗子裡，村子裡的人大都知道。也不排除會有小偷趁機來摸走點東西的可能。

沈晟遠挽挽袖子就走了出去。顧瑤緊張地嚥了口唾沫，順手拿起門後的劈柴斧頭——這玩意搬去縣城之後就用不著了，顧瑤也就沒打算把它帶走，沒想到這最後一天晚上還又派上了用場。

兩個人輕手輕腳地摸到卡車旁邊，顧瑤低低地發出一聲驚呼。

一個身形瘦小的人渾身顫抖，打著哆嗦坐在車斗裡，頭上頂了一塊編織布。看外形似乎是個女子。

看見有人來了，她絕望地用手捂住了腦袋：“別、別打我……”

顧瑤和沈晟遠再次對視一眼。顧瑤怕沈晟遠嚇到她，推開他走到前邊，溫柔地對車裡的人說：“有什麼事，你下來和我們慢慢說。這黑燈瞎火的，咱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來了，是不是？”

聽到顧瑤的語氣十分和善，女子戰戰兢兢地站起來，跳下卡車。

怕打擾到兩個正在睡覺的孩子，顧瑤帶著這個不速之客來到廚房，找出幾張小馬紮讓她坐下。看她發抖得厲害，顧瑤又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這個女人看起來很年輕，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扎著一根麻花辮。瘦骨伶仃的身上穿著短小破舊的藍布褂，手裡還緊緊抱著一個小包袱。

“慢慢說，你這大晚上跑來，有什麼事嗎？”顧瑤輕聲細語地問。

這時沈晟遠認出了這個女子的身份：“你不是東村王二柱家的外地媳婦？”

顧瑤不認得這個女子的身份，沈晟遠卻倒聽說過。

王二柱一年前透過不知道什麼來路搞來了一個外地來的年輕媳婦。

老光棍王二柱今年已經快四十歲了，禿頭刀疤臉，齙牙，長得也賊眉鼠眼的。外地媳婦卻才二十歲，據說還讀過書，長相也十分標緻的一個大姑娘。

別的不說，這個所謂的“外地媳婦”，八成是王二柱從人販子手裡買來的。

村裡人大多看破不說破，沈晟遠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沒想到今天，這個小媳婦卻偷偷地跑來了。

“對，我是……我是被王二柱從人販子手裡買來的，我叫白寧寧。”白寧寧細聲細氣地說。她的口音很奇怪，細細軟軟的，更像是南方口音。

“買來的？”顧瑤睜圓了眼睛，“那你老家是哪裡的？”

“我家是南省的。”白寧寧低下頭，瘦巴巴的手指緊緊抓住衣角。

“南省？”沈晟遠和顧瑤同時瞠目結舌地重複了一遍。

南省離他們所在的嶽省幾乎是相隔了大半個國家的版圖，光坐火車過來都要好幾天。

“你，你是什麼來到我們這的？”

“一年多之前，我下班路上遇到一個老太太朝我問路，我沒多想就給她帶路了……”提起往事，白寧寧還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進到一個窄巷子裡，突然就有人用毛巾捂住了我的嘴巴和鼻子。再睜開眼的時候，我就在這裡了。”

雖然知道這個年代，拐賣婦女的事情並不鮮見，顧瑤還是氣憤地握緊了拳頭。

“所以，你今天來找我們是……”

顧瑤話音未落，撲通一聲，白寧寧乾淨利落地跪在了地上。

“求求顧大姐，救救我吧！”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但還是很堅決，“我要離開這裡！我不想給那個又懶又流氓的王二柱生兒子！”

顧瑤和沈晟遠都有些愣住了。

“地上髒，你先起來……”顧瑤伸手想把白寧寧拉起來。

白寧寧一把抓住顧瑤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握住。她的眼睛裡滿是眼淚，也有孤獨一擲的決然。

“我在村子裡的人那裡聽說了，您抓住了一直在這一帶流竄的兩個人販子。我知道您一定是好人！”白寧寧雖然滿臉淚水，說話還是很有條理，言辭懇切，“我是趁著夜色溜過來的，不會有人看見，等白天到了縣城，我自己就找車走，不會再麻煩您一家！”

說著，白寧寧一咬牙，開啟手裡的包袱，從裡面拿出一個被破布包著的小玉佛，要塞到顧瑤手裡：“我沒有什麼錢，這個給您——”

“我不要這個，這麼貴重的東西……”顧瑤趕緊推了回去，“可是你和我們一起從村子裡走掉的話，王二柱很容易就能知道你是跟著我們一起走的……”

顧瑤很想救白寧寧，但是她必須問明白白寧寧的計劃。

王二柱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惡棍，顧瑤不懼怕他，但是也要為家裡孩子和老人的安危著想。

“您只要一口咬定沒見過我就好了！如果路上被王二柱追上來，我就說是我偷偷上的車，和您一傢什麼關係都沒有！我發誓我不會連累您的！”白寧寧說著又要跪下磕頭，顧瑤趕緊拉住她。

“顧大姐，這附近村裡的人我都不認識，也信不過。但是我知道您是抓人販子的英雄，我這才過來的……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白寧寧苦苦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