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冬時節,天氣冷了,阿蠻縮著脖子,散步回家到家時,天已大黑。

阿成果然在家等著,意外的是,藍藍也在,兩個人正陪著棉花在右廂房聊天。棉花見阿蠻回來,立馬起身去灶房忙活去了。

阿蠻只瞟了一眼,就知道她在忙啥。

嗨,又是吃麵條。

阿蠻來到阿成身邊坐下,藍藍看上去有點開心,還帶著幾分平時少見的嬌羞。

阿蠻打趣問道:“你怎麼在這,家裡活幹完了?”

聽出阿蠻的打趣,阿成幫著分說。

原來阿大並沒有放棄,今天又託人來提親,說八字已經合過,很當對,沒妨礙。而且彩禮往上適當提提,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只是藍藍既然已經決定,反對的態度便明確而堅決,加之拒絕的理由相當有說服力,藍藍的父母也就沒有太過勉強。

離畢業還有一個學期,以藍藍的成績,高中是考不上了,如果她真的南下打工,對於他們家也是一件大好事。

阿蠻看著藍藍,舒了一口氣。藍藍的事情,大概就到此為止了,至於怎麼安排她南下,那是以後的事情了。

至於阿大阿二他們的命運,不再是阿蠻關心的事了。

畢竟是棉花唯一擅長的美食,雞蛋麵還加了肉臊子,四個人都吃得十分滿足。

藍藍總有幹不完的活,不能多呆,匆匆扒拉完麵條就回家去了,棉花也進裡屋看電視,桌邊就只剩下阿成和阿蠻。

阿成穩重了,這麼長時間都能忍住沒有問白天的事,只是還不夠穩重,看他躍躍欲試的興奮表情,就知道正等著這一刻來刨根問底。

阿蠻盯著他,神情鄭重,率先開口說:

“橙子,從今天開始,不要再跟人說任何與我有關的事情,以後我也不給人斷事了。這件事情很重要,你一定要記住。”

阿成的興奮,一點點變成不解,疑惑問道:“可是為什麼呀?”

阿蠻沒有解釋,只說道:“當神棍只是小道,掙不到大錢,還有很多麻煩。以後名氣越大,麻煩會越多。你要知道,真正值錢的東西,都是非賣品。”

阿成還是一臉茫然,問道:“那之前為什麼搞這麼多事,現在名聲才剛搞起來······”

阿蠻笑道:“你聽我話就行,道理以後會明白的。一開始裝神棍,混口飯吃是次要的,主要還是為了做事方便,你看藍藍的事,她爸媽明知是我搞的鬼,也沒敢來找我麻煩——這個身份還是有點用的。藍藍的事順利了結,就只剩一件事了,等我們處理好,就一起到南方去······總不可能永遠在月亮灣待著。”

“還有件什麼事?”阿成問。

“一件尚未發生,卻會毀掉你人生的事。”

這句話,阿蠻沒有說出口,只看了一眼阿成,輕描淡寫地笑著,就此敷衍過去。

見阿蠻故作深沉,阿成不禁有氣,白天的事情一直悶到現在,好奇心早已經按捺不住,便開始刨起白天事情的根。

正好阿蠻想分散阿成的注意,樂得他追問別事,便儘可能的為他詳盡解說。

白天那群人是從大城市羊城過來的,看得出來家境非同尋常,開的車當然是好車。牌子告訴你也不知道,但是隨便哪一輛,都可以買一百多輛阿軍哥那種拖拉機。

“用不著這麼驚訝吧?瞧你這點出息。”

······

不知為何,原以為很快就能夢裡相會的石頭妹子孟桐韻,阿蠻再沒能遇上。失望了一個多月之後,阿蠻只好順其自然,安心過起自己的鹹魚生活。

決定不再給人斷事,執行起來卻不容易,因為多數時候,來的都是鄰近的鄉親,如果還是長輩,就更難拒絕了。

奇妙的是,神棍之名不僅分毫未曾受損,慕名而來的數量雖沒明顯增多,來訪者的恭敬程度卻有明顯提高。

最實在表達恭敬的方式,自然只有紅包。不收還不行,是會被硬塞的。

得益於此,棉花渡過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豐足新年。

除了在家坐著被硬塞錢,阿蠻的鹹魚生活,最主要部分是每天給棉花讀書。棉花不喜歡阿蠻這樣讀書,只是她也不去別的地方,只要阿蠻聲音夠大,就沒有一句文章是浪費的。內容不限,有《讀者》裡的精選散文,也有近代作家的詩歌小說,或者隨便找到的什麼。

可能是小院總燒著火紅的煤爐,也或者因為阿蠻總備著花生瓜子糖果,村裡的發小們越來越樂意往小院跑。來得最多的當然是阿成和藍藍,這一點讓藍藍的母親根嬸很是介意,只是不論她有多少怨言,總不至於跑來小院抱怨。

只有阿成和藍藍的時候,阿蠻會給他們說一些大城市裡的生活,側重講到大型工廠裡,做人做事的要義。阿蠻講得很有技巧,時常穿插故事,聽眾們都沒發覺他其實是在授課。

新年過完,很快春色漸起,月亮灣處處新綠,一派盎然生機。

清明節這天,日暮時分,阿蠻正跟阿成藍藍閒扯,一輛賓士驕車一直駛到院外的槐樹下才停下,一個西裝筆挺英氣迫人的健碩青年護著一名身穿風衣的中年人進到小院。

中年人跨過門檻立定,望著院裡三個少年,禮貌地敲了敲門。

阿蠻打量中年人一眼,略做遲疑,問道:“你們是從五星村那邊過來的?”

看到來人一臉愣神的表情,阿蠻知道自己猜對了。

“請進來坐。”阿蠻淡定邀請道。

阿成和藍藍沒有這份沉穩,只看那個青年人的形象,就知道來訪者非同尋常,連忙起身退開。這時候棉花聽到動靜,從裡屋出來。

阿蠻請客人坐,隨口問道:“你們吃過晚飯沒有?”

這少年人老成得過分,言行卻又隨性任意,中年男人不禁又愣了一下。

阿蠻回頭嚷嚷:“棉花,搞幾碗面吃一下,要餓死人啦!多煎幾個雞蛋,人可能吃完還得開夜車。”

中年男人驚異地盯著面前這個少年人,一時忘了自我介紹。

阿蠻目光貌似隨意地掃過站在中年人側後的青年,估計他是司機兼保鏢,目光再回到中年人身上,親近地,略帶確認的口吻稱呼道:“黎總?”

中年男人又是一愣,不過很快回過神來,禮貌笑道:“黎總不敢當,小師父叫我老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