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蕭頭一怔,轉瞬神情即刻恢復了正常,乾咳了兩聲。

“咳咳,那個……,你是我的蕭若海的弟子,自然要比別人強些才行……為師可丟不起這個人。”

蘇毅還是第一次知道了老蕭頭的真實姓名,原來叫做蕭若海,只是那句你和別人不一樣的話,絕對不是因為自己是他的弟子這麼簡單,似乎隱藏著什麼?。

“師傅……”

蘇毅還想要再問,老蕭頭起身擺擺手,轉身出門之前叮囑道:“別說話,收攝心神,泡足兩個時辰,好好感受體內的氣息,用心法引導氣息運轉,不許把藥液浪費了。”

屋內安靜異常,蘇毅斂目低眉,開始運轉無極經心法,引導體內氣息運轉,身體上那種萬蟻噬心的痛苦,也隨之減小了。

一個時辰後,蘇毅整個人霧氣蒸騰,體內的氣息瘋狂遊走,身體的各處經脈如同一條條幹涸的河道,被注入了源源不斷的水流,然後流向了一片霧濛濛的大海。

隨著體內氣息流遍全身,氣息開始順著毛孔向外滲透,讓蘇毅整個人金光大盛,像是籠罩在一年璀璨霞光之中,激盪的桶內藥液開始瘋狂翻滾。

而此時的蘇毅,神情平靜,沒有任何表情,似乎對外界的一切都渾然不覺,陷入到了一種物我兩忘的狀態。

時間一點一滴悄然而過,蘇毅頭頂的霧氣形成了一個旋轉的漏斗,似乎有無形的氣流開始向著蘇毅體內倒灌,體內更是猶如悶雷奔走。

掛在屋頂的一個破布包袱內,有一物也在此時瘋狂顫抖,發出陣陣龍吟虎嘯之聲,似乎要隨時掙脫束縛飛向蘇毅。

屋外的老蕭頭神情肅穆,一個閃身就來到了屋內,抬手輕按,那猶如活物脫韁的包袱終於又恢復了平靜。

“赤宸,你也感受到了嗎?”

老蕭頭笑意濃郁,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興奮,讓原本枯槁的臉變得潮紅一片,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蘇毅,口中唸唸有詞。

“好一個天然劍胚。”

老蕭頭轉手走向了一旁的神龕位置,打掃的乾乾淨淨的神龕上,並未供奉哪路神仙,蘇毅也不信神佛那一套,不過此時,老蕭頭身手輕輕一撥,一個木板移開,一個隱藏的牌位露了出來。

神龕上沒有香燭紙錢,也沒有祭祀物品,老蕭頭只是看著牌位神情複雜,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長大了,你要是看到,一定會很欣慰吧,可是我並不想告訴他身世,只想讓他能平安一生,你不怪我吧。”

他的話自然是不可能得到回應,只是盯著那塊漆黑的木牌,出神了良久良久。

木桶內的蘇毅神情平靜,但是桶內的藥液更加的狂躁起來,原本頭頂的漏斗狀龍捲,已經覆蓋了蘇毅的整個身體,所及之處的物品開始劇烈搖晃。

隨著一聲悶響,木桶終於不堪重負之下四分五裂,藥液也隨之流淌了一地,那氣勢驚人的龍捲也隨即消失不見,屋內復歸平靜。

半晌後,蘇毅緩緩睜開眼睛,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那就是自己的視力、聽力、嗅覺都變得無比敏銳,意念所及之處,都能夠感受到院子外貓狗走過的動靜。

不過屋內一片狼藉,瞬間拉回了蘇毅的思緒,胡亂的將自己的身子裹住,見老蕭頭依然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有些尷尬的問道:“師傅,這是怎麼了。”

“哼,是你小子要拆家,還能怎麼了。

“師傅,我好像不記得了。”

蘇毅有些赧顏,尷尬的撓撓頭,老蕭頭坐起身,招呼蘇毅靠近,伸手探上了蘇毅的手腕,無所謂的說道。

“反正以後也用不著了,壞了就壞了吧。”

蘇毅聞言也是一呆。

“啥意思,以後我不用再泡藥浴了?”

老蕭頭點點頭,白了蘇毅一眼道:“不用了,已經沒啥作用了,還泡什麼,你以為老頭子天天進山採藥容易呀。有什麼感覺沒有?”

蘇毅仔細的回想了一下,就把剛才的狀態描述了一下。

“我是問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蘇毅恍然道:“感覺體內有什麼東西在動,像是一條條小蛇,在四處亂竄,又好像很有規律。”

然後看著自己的手掌補充道:“這股氣息好像能夠隨著我的心意而動,特別奇妙,難道是真氣?師傅,我是不是開脈了。”

想到這裡,蘇毅頓時大喜,難道這個世上真的有真氣這種東西,為何前世的那些武術大家,從來就沒有人練成過呢?

看著蘇毅難以掩飾的興奮,老蕭頭也是笑意盈盈。

“算你小子走運,三年的厚積薄發,不光開闢了經脈,還開啟了丹田,如今也算是一名武修了。”

“我就說我是武道奇才,這下你信了吧!”

老蕭頭翻了個白眼,一臉的鄙視。

“區區三品就高興成這樣,這才是武道基礎,只有達到四品,那才算是在武道上登堂入室,你的路還長著呢,要是進不了先天四品,你小子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被江湖高手夢佔據腦海的蘇毅急忙問道:“師傅,那我該怎麼辦才能到四品呀。”

“戒驕戒躁,勤學苦練,沒有別的路可走。”

老蕭頭放開蘇毅的手腕,示意他坐在身邊,寵溺的摸著蘇毅的腦袋,柔聲道:“不過也不用灰心,我相信你可以的。”

蘇毅突然想起了馬賊首領提起的靈脩,那麼這武修和靈脩有何不同呢,為何師傅從未提起過這個呢。

“師傅,什麼是靈脩?”

老蕭頭有些意外的看著蘇毅問道:“你怎麼知道這個的!”

“師傅,你就給我說說,這靈脩和武修有什麼不同?”

老蕭頭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修煉一途,看起來五花八門,派系繁雜,歸根結底都是練氣,氣是人體生命活動的基本物質和動力,有先天之氣和後天之氣之分。

“先天之氣被稱之為真氣或元氣,稟受於父母,有先天之精化生而成,後天之氣被稱為靈氣,由吸入天地清氣運化而成。

蘇毅對於武道知識確實匱乏,認真的聽著,就聽老蕭頭娓娓道來。

“人一旦降生,先天之氣就開始流失,等先天之氣消耗殆盡,也代表一個人的生命的結束,但人體內有一個縛靈鎖的東西,它能夠減緩先天之氣流失的同時,也隔絕了人與天地靈氣之間的感應。

“修煉主要是為了保住自胎中帶來的先天之氣,做到返本還源,回到先天嬰兒之狀態,因此有:欲點長明燈,需用添油法的說法,日積月累,體內先天之氣迴圈不息,無時不在,無時不存,身體自然強健,壽命自然延長。”

“武者修煉是利用自身氣息,在體內自成迴圈,以丹田為基,固本培元。靈脩則是打破身體縛靈鎖,讓身體能夠感應天地靈氣,透過吸收後天之氣來彌補先天之氣,以氣海收納靈氣,滋養全身,但靈脩在竊取天地靈氣壯大自身的同時,等於破壞了身體的本源,因此也很難看到武道巔峰,這就是武者與靈脩最大的區別了。”

老蕭頭繼續說道:“武修從皮肉筋骨脈逐步打熬身體,然後在開闢經脈丹田,每一步都非常艱難,境界提升緩慢,但靈脩不同,只要打破縛靈鎖,就能開脈覺醒,吸收天地靈氣為己所用,在境界的提升上,修武者難以望其項背。”

聽到這裡,蘇毅疑惑的問道:“師傅,那我如今算是開脈了嗎?為何感受不到天地靈氣呢,是不是沒有打破縛靈鎖的緣故。”

老蕭頭嘿嘿一笑道:“你所走的並非靈脩的路子,為何要打破縛靈鎖呢,你感受不到,那是因為你修為太低的緣故,等你隨著境界的提升,自然就能感受到了。”

“那我這單純的修武,修為境界比不上靈脩,到時候豈不是隻有落後捱打的份,要不師傅你教我如何打破縛靈鎖如何?”

老蕭頭眯著眼怒罵道:“你個臭小子,說什麼傻話,但凡古往今來傲視絕巔的高手 ,可從來不是靈脩,雖然靈脩大行其道,但是同等境界下,武者的戰力,還是遠超靈脩的,等你以後就慢慢知道原因了。”

蘇毅並不懷疑老蕭頭會騙自己,不過對於這個說法有些不能完全理解,既然有捷徑可走,為何要舍易求難呢。

“既然武修和靈脩殊途同歸,而且靈脩境界提升迅速,為何說武修的戰力,遠超靈脩呢?”

“那是因為靈脩的境界提升太快,反而忽略了對於自身體魄的打熬,單憑這一點,就是太大的弱點了。”

蘇毅似乎明白了老蕭頭話裡的意思,怪不得經常說捱揍是好事呢,看來抗打也是一門功夫呀。

見蘇毅若有所思,自顧自的灌了一口酒,繼續說道:“你現在不要想太多,好好提升自身的境界為要,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武修和靈脩無區別。”

蘇毅一下子從座位上躍起,手舞足蹈的走向了臥房,帶著稱為江湖高手的美好憧憬,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一道刺眼的閃電劃破夜空,雷聲如同天上的神獸發出不甘的怒吼,不斷劃破夜空的閃電,似要撕扯開漆黑的蒼穹。

大雨滂沱的大雨擊打在林間樹葉,發出嘈雜的沙沙聲,讓密林顯得更加的幽深可怖,同時一股濃烈的殺氣彌散開來。

隨著一道閃電照亮整個林間,如同照亮了這個昏暗詭譎的世界。

十多名緊身黑衣的殺手,猶如蟄伏在暗處的遊魂,靜靜的隱藏在粗壯的樹幹之後,手中的長刀上反射出閃電的強光,露出森森寒意。

這些隱藏在暗處的黑衣殺手,身體緊繃,目光陰狠,全身氣機似乎調整到了最佳狀態,主需要等待最佳的時機,對獵物發起最致命的攻擊。

林間,一頂斗笠上的雨水,如同斷線的珠簾,斗笠下面的一襲黑色大氅之下,包裹著一個身材高挑的玲瓏身段,竟然是個女子。

閃電的亮光也照亮了女子略顯蒼白的臉,那是一張足以傾倒眾生的臉,姿容絕世下,眼眸中射出的是一種讓人難以逼視的冷冽和決絕。

面對如此多的殺手,女子如同如山嶽般巋然不動,渾身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殺戮氣息。

手中的長劍,雨水滴落在劍身之上,發出一聲聲清脆悅耳的金屬蟬鳴之聲。

在女子身後,竟然還揹負著一個小小的孩童,大約四五歲的樣子,不知道早已經被嚇傻了,還是清楚自己面對的困境,竟然不哭不鬧,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女子的側顏。

黑衣女子微微側頭,露出一絲甜美的笑容,孩童的嘴角竟然流露出了一絲純真的笑意。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林間復歸黑暗,雷聲滾滾而來,與此同時,女子手中長劍顫鳴,身影與黑夜融為了一體。

劍氣如同月輝鋪灑、銀河倒掛,在林間爆發出一道絕美的風景,金石交擊之聲乍起,火花四濺,慘叫聲響成一片,只是都被雷聲淹沒了。

當閃電的亮光再次照亮林間時,地上全是殘肢斷骸,地上的雨水宛如一片血海,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恐怖場景猶如地獄。

女子身上十三處傷口,血肉翻卷,觸目驚心,最驚險的一刀,差點削去了她的手臂,露出森森白骨。

女子腳步踉蹌,身體搖搖欲墜,噴出一口鮮血,拄劍而立,四周只有雨聲,沒有了任何氣機波動。

她艱難的挪動腳步,依靠在一顆大樹之上,不顧自己的傷痛,小心翼翼將身後的孩童解了下來,緊緊的抱在身前。

嘴角泛起了溫暖的笑容,一滴滴鮮血滴落在孩童臉上,染紅了稚嫩白皙的臉龐,眼前頓時一片血霧。

女子那張絕美的面容,瞬間變得猙獰恐怖,猶如地獄歸來的幽魂,張開了血盆大口,向著孩童吞噬而去。

“不要……不要……”

蘇毅大叫著掙扎,手舞足蹈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渾身已經被冷汗浸透,夢中可怕的場景歷歷在目,真實而恐怖。

蘇毅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個怪夢了,來到這個世界三年了,時不時就會被同一個夢驚醒,讓蘇毅百思不得其解。

夢中的女子究竟是自己什麼人,為何總是出現在自己的夢中!

自己也曾經將夢境講給老蕭頭,每次老蕭頭只是沉默不語。

“小三,怎麼了,又做噩夢了?”

身邊響起的老蕭頭柔和的聲音,讓還在迷離中的蘇毅又是嚇了一跳,看清眼前的老人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沒事了,快睡吧!”

可是蘇毅已經沒有了一絲睡意,渾身被冷汗浸透,十分的難受,於是與老蕭頭四目相對。

“師傅……”

蘇毅試探的叫了一聲,失神狀態下的老蕭頭瞬間回神。

“怎麼了?”

“您還沒有告訴我,我到底是誰?”

老黃頭沉默了好久,並未回答蘇毅的問話,而是轉移了話題。

“對了,那幾個小子真的是被你打傷的?”

被老蕭頭岔開話頭,蘇毅也沒辦法繼續追問,要是對方不願意說,就算是自己再堅持也沒有用。

蘇毅倒也沒有要隱瞞的意思,點了點頭。

“為師從未教過你拳腳招式,你是怎麼做到的?”

蘇毅心說,自己在前世練習過的拳腳招式,簡直不要太多,那些兇悍的馬賊都能輕鬆應對,更別說幾個毫無修為的少年了。

不過蘇毅還是敏銳的察覺老蕭頭似乎也發現什麼,難道是已經看出了自己身上的秘密不成。

“師傅你也太小看我了,以我的體魄和力量,難道還對付不了他們幾人嗎?”

“也對,只是這個世界本就殘酷,記住,以後不管發生什麼,可千萬不能讓自己被仇恨左右,變成一個嗜血的怪物,而且不要輕易展露自己的修為,更不要多管閒事。”

“哦,知道了!師傅,你一直讓我練氣,為何從不教我招式呢?”

老蕭頭摸了摸蘇毅的頭,解釋道:“氣為本,技為輔,拳腳招式那都是末流,心法的修習需要天賦根骨和卓然的悟性,也決定了一個人武道成就的高低,這東西並不能依靠勤能補拙就能做到的,而拳腳功夫只要勤學苦練,無非就是多花些時日,總是可以學會的。”

“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穩固武道根基,不要因為去修習招式而分神,一旦你自身武道根基穩固,學任何招式都會非常快的。”

見蘇毅還是有些疑惑的眼神,老蕭頭繼續解釋道:“若是一味的追求招式精妙,而放棄自身氣機的修煉,有些捨本逐末了,就算再精妙的招式,也需要強大的氣機催動,才能發揮威力,如果沒有氣機催動,就只是單純的花架子罷了,面對真正的高手,將毫無勝算。”

老蕭頭想了想又說道:“當然了,要是徹底的捨棄武技,就算修為再高,也只能是一個結實的靶子,所以這二者之間是相輔相成的。”

“如今江湖上雖然高手如雲,能人輩出,可大多數人因天賦根骨所限制,只能在技法上追求極致,成就了所謂的劍法宗師,或者刀法宗師,不過這些人就算戰力驚人,註定看不到武道最高處的風景了。”

老蕭頭起身出門,猛然想起什麼似的的回頭說道:“對了,明天為師有事出門,你看好家。”

未等蘇毅追問師傅要去幹什麼,門已經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