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烏央烏央來了一大片人,幾乎將整個院子都佔滿了,每個人身上或背或抱著一個人。

鎮長李半山氣喘吁吁,一臉焦急,身後是躺在擔架上的李懷爾。老蕭頭也被這陣仗嚇了一跳,連忙迎了出去。

“諸位,這是怎麼回事?莫不是鎮上來了山賊?”

胖乎乎的李半山一臉死灰,急的滿頭大汗,連忙抱拳躬身道:“蕭先生,一言難盡,還請救救小兒。”

他一開口,後面的十多人頓時也一起開口,都是懇求老蕭頭救救自家孩子。

老蕭頭連忙招呼眾人將昏迷的人都放在地上,安慰大家不要著急,眾人也不敢催促,只能靜靜的等著老蕭頭檢視後的結果,畢竟鎮上可只有這麼一個大夫。

蘇毅起初以為是李懷爾甦醒後懷疑到了自己,或者是要將這口怨氣算到自己頭上,因此前來尋仇。

如果是那樣,老蕭頭豈不是遭受池魚之災,因此出門拎了一把柴刀,大不了魚死網破,可萬萬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幅場景。

蘇毅暗自懊惱,看來自己對於力道的掌握還不到家,應該是下手重了些,以至於半個時辰過去了,這些人還沒醒。

蘇毅於站在裡屋門口,向外張望,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站在旁邊的雲初月看到李懷爾等人的慘狀,一臉的不可思議。

“這不是李懷爾嗎?怎麼成這樣了?”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這些不開眼的東西,平時驕橫慣了,看來這次應該踢到鐵板了,惹了不該惹的人唄。”

雲初月福至心靈般的看向了老神在在的蘇毅,心中閃過一絲疑慮。

只是蘇毅神情平靜,沒有絲毫變化。

“哥,莫不是你……”

蘇毅連忙把他嘴給堵上了。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和我沒關係。”

雲初月想想也不可能,要不是這些人覺得蘇毅軟弱可欺,也不會經常欺負他了。

而且蘇毅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又怎麼可能將這麼多人打成這樣,或許真如蘇毅所言,是他們倒黴,惹了不該惹的人。

不管怎麼樣,這些傢伙被人收拾了一頓,想想還是挺過癮的。

“被打成這樣,可見對手不簡單,難道咱們鎮上有高手!”

“可能吧,誰知道呢!”

不過隨即雲初月想到了鍋裡的燉魚,這兩條魚原本可是被李懷爾搶走了的,後又被蘇毅拿回來了,她可不相信李懷爾會這麼輕易的放過蘇毅,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把前前後後的事情都串聯起來想想,雲初月甚至可以肯定,這件事絕對和蘇毅脫不了關係,不然就說不通呀。

蘇毅打死也不會相信,自己的偽裝,會敗在一個女人的直覺上。

雲初月想到這裡,對眼前的蘇毅既感到神秘陌生,又莫名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然後雲初月就很想笑出聲來,但是又擔心被外面人聽到,整個人一抽一抽的,頗為滑稽。

結果被蘇毅胳膊肘狠狠的頂了一下,頓時憋笑變成了痛叫。

“哎喲,哥,你幹什麼?”

蘇毅一臉沉痛的說道:“你沒看到外面這些老人因為孩子昏迷不醒,個個心痛不已,你笑得沒心沒肺的,讓人家情何以堪。”

“好,那我不笑了!”

雲初月還是沒有忍住又噗嗤笑了一聲,在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後,終於止住了笑意,抓著蘇毅的袖子看戲。

不多時,老蕭頭看完了所有人,長出了一口氣,頓時又被人給圍了起來。

“蕭先生,孩子們怎麼樣?”

老蕭頭摸了摸下巴,沉吟了半晌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半山長嘆一聲道:“我家這孩子一天天胡作非為的,我就知道遲早要吃虧的,果不其然,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被人全都打暈在了一個巷子裡。”

老蕭頭一臉吃驚的問道:“莫不是鎮上來了武道高手?”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龍池鎮交通閉塞,是個難得的世外桃源,鎮上就算有練家子,也只是會些拳腳功夫,絕對談不上高手,如果鎮上真的有高手,那就說明有外人進來了。

武道共分九品,一品淬體、二品開脈、三品拓海,這些都是武道的基礎,只有跨入四品聚靈境才算是在武道上登堂入室,但是世間修武千千萬,能夠跨越這道門檻的人可謂是鳳毛麟角。

五品凝元境也被稱的武道小宗師,足以開宗立派,已經是大多數人可望不可及的高峰了。

六品凝神境被稱為武道大宗師,可以說絕對是一方無人可以撼動的霸主了,至於七品超凡、八品入聖、九品地仙更是難以企及的高度。

因此,只要是入品的武修,在常人看來都已經很厲害了,這也是大家臉色難看的原因。

以前龍池鎮繁華之時,往來進山採藥的人絡繹不絕,凡是進山採藥之人,自身修為都不俗,身邊還有高手保護。

因此很多人也是親眼目睹過這些高手交鋒的,無不是驚天動地,房倒屋塌的恐怖場景。

只是這十多年來,龍池鎮好像是被人刻意遺忘了一樣,再也沒有外人來過了。

要是有人想要重新進山採藥,這對龍池鎮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可一旦要是被流寇土匪或劫掠的馬賊盯上小鎮,那麻煩可就大了。

李半山神色緊張的問道:“蕭先生此話何意?”

老蕭頭神色認真,一副高人模樣,鄭重的說道:“根據傷勢推測,下手之人出手不但刁鑽老辣,又快又狠,力道也拿捏的非常好,可見武道修為不低,至少也應該是四品的實力。”

四品聚靈境,就算是在江湖上,也絕對不是無名之輩,如今又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偏遠小鎮呢。

聽老蕭頭這麼一說,過慣了清苦安逸日子的大家頓時又緊張了起來。

李半山更加誠懇的請教道:“那以蕭先生推測,此人是何來意呀!”

老蕭頭摸著下巴沉吟了半晌,緩緩的說道:“這個老夫難以揣測,此人只是將人打暈,並沒有痛下殺手,可見並不想殺人,不然要是多一分力道,孩子們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因此我覺得這人就是出手教訓了一下。”

李半山皺著眉思忖了半天,憂心的問道:“那以先生之見,我們該如何應付呢,要是咱龍池鎮真的被流竄的山匪和馬賊盯上,鎮上千餘口人可就要遭大難了呀!”

老蕭頭擺手安慰道:“李鎮長,如今還不能確定對方身份,只能靜觀其變,要是對方無惡意,必然不會為難我們普通人,要是真的是惡人,以我們的能力也只能任人宰割呀。”

李半山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無奈的點點頭。

“確實如此,只希望上天保佑,不要讓災禍降臨這裡才好呀。”

繼而看到還在昏迷的李懷爾,李半山強行驅逐掉心中陰霾,輕聲問道:“那孩子還有救嗎?”

老蕭頭抬手讓七嘴八舌的鎮民們安靜,笑著說道:“大家不用擔心,孩子只是暫時昏厥了而已,並無性命之憂。”

聽說孩子還有救,大家都是鬆了一口氣。

李半山懇切的說道:“蕭先生,還請仗義出手。”

雲初月時不時的看一眼神情淡漠的蘇毅,忍不住問道:“哥,你是怎麼做到的?”

蘇毅翻了一個白眼,一臉無語道:“都說了和我沒關係……”

就在這時,就聽老蕭頭在外面喊道:“小三,把我的藥箱拿來!”

聽到小三這個名字,蘇毅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個大老爺們被人叫小三,實在是難受。

不過還是不情不願的將老蕭頭的藥箱背出了藥廬,遞交給老蕭頭的手上。

治療的方式很簡單,不知道老蕭頭用的什麼手段,只是在每個人身上拍了幾下,然後扒開嘴喂進去一粒藥丸,不多時就聽到一片的哀嚎之聲。

李懷爾醒來後想要從地上跳起來,卻因渾身疼痛又躺了回去,當看清是自己的老爹,頓時涕淚橫流。

“爹,你要給我報仇呀!”

李半山愛子心切,如今遭逢大難,也不忍責怪,只好唉聲嘆氣的安慰。

“好好好,你先告訴爹,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李懷爾就將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但是當問到是誰動的手,李懷爾卻一時間無言以對,因為根本不清楚對方是誰。

其他的人也是都一問三不知,總之就是被人打了,被誰打了,誰也說不清楚。

李懷爾抬頭看到一旁的蘇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曾經一度懷疑那個人就是蘇毅,可是這個想法被自己給否定了。

因為蘇毅軟弱可欺,這是不爭的事實,要是那個人真是蘇毅,李懷爾想起這些年和蘇毅結下的仇怨,心中一片冰涼。

心裡這樣想著,那個兇手的身形感覺越來越像是蘇毅,李懷爾心思急轉,自己今天幾度吃癟,都是因為蘇毅,倒不如將這盆髒水倒在蘇毅的頭上。

想到這裡,李懷爾指著蘇毅叫道:“我懷疑就是他動的手。”

一句話讓所有人都狐疑的看向了蘇毅,只不過蘇毅一副懵懂無知的狀態,不驚不怒、不悲不喜。

屋內的雲初月可不願意了,衝出來怒道:“你胡說,今天下午你將三哥打倒在地,我們還沒有找你算賬呢,你竟然在這裡惡人先告狀,你也不想想,要是三哥有這份本事,還能被你欺負嗎?”

見到雲初月出現在蘇毅身邊,李懷爾是又氣又怒,真想把雲初月按倒好好蹂躪一番才解恨。

“雲初月,你個賤婢,下午打我的事咱們還沒完呢!”

雲初月針鋒相對。

“要不是你出手打三哥,我會打你嗎?”

李懷爾頓時有點發怵,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老蕭頭一聽雲初月這話,頓時沉聲道:“哦,竟然還有這事,小月,你說說是怎麼回事。”

雲初月倒也不猶豫,就將李懷爾欺負蘇毅的前前後後都講了一遍,當然了雲初月很聰明的運用了春秋筆法,將過程多少誇大了一些。

這讓包括李半山在內的所有人臉上是青一陣紫一陣。

畢竟是自家的孩子欺負人家在先,厚著臉皮上門求醫,如今還要栽贓在後,個個老臉都有些掛不住了。

“……,這件事李大小姐也知道,你們不信可以問她。”

雲初月見眾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話,於是直接搬出了李懷萱。

李半山惱羞成怒道:“逆子,你為何要這麼做?”

李懷爾見老爹神情不善的盯著自己,一臉幽怨的道:“爹,我就是看他不順眼……”

這麼滑稽可笑的理由,讓李半山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心中哀嘆,要是家族產業交給這個廢物,李家估計要完了。

“你給我閉嘴!”

李半山咆哮出聲,前後的事情串聯起來,確實是蘇毅的嫌疑最大,可是這孩子幾乎是大家看著長大的。

要是真的有能力將這些年富力強的小夥子全都打暈,自己還毫髮無損,估計說出來沒人會相信。

而且蘇毅就在身邊站著,神情淡漠、眼神清澈,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聽到李懷爾的話,也沒有想要辯解和反駁的意思。

李半山也覺得是自己的兒子起了歹毒心思,受了委屈以後,開始胡亂攀咬,不由得氣的渾身顫抖。

“逆子,回去後閉門思過,半年不許出門。”

老蕭頭聽到這裡,卻是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諸位,當年我們師徒流落於此,承蒙收留,因此我對大家是感恩戴德,因此我這徒兒不管受到什麼欺負,我從未多說半句,畢竟是小孩子打鬧,不牽扯什麼恩怨。

三年前,我這徒兒就差點死在貴公子手上,如今還要按上一個兇手的名頭嗎?我很好奇,貴公子與我這徒兒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置他於死地呢?”

李半山臉色漲成了豬肝色,乾笑著說不出一句話來,蘇毅沒想到老蕭頭今天突然這麼硬氣,居然站出來給自己爭公道。

“爹,你不知道,小妹居然喜歡這個傻子,我氣不過。”

李懷爾也覺得自己先前說的理由確實有點滑稽,深思了半天又憋出了這麼一句,氣的李半山真想一腳踹死這個廢物。

老蕭頭冷笑一聲道:“李鎮長,貴千金與我徒兒都不曾見過幾次,即便如此,男歡女愛,你情我願的事情,當然了,我們自然不敢奢望高攀,只是以這樣莫須有的罪名,就要害人性命,說不過去吧!”

雲初月也冷冷的說道:“就是,李大小姐喜歡三哥,那是她的事,與我哥有什麼關係。”

李半山也沒想到,這一下子自己的兒女都牽扯了進來,看起來就是自己的兒子徇私報復,神情更是尷尬無比。

“蕭先生海涵,都是我管教無方……”

老蕭頭突然一改嚴肅的神態,輕笑著說道:“咱們鄰里之間,可別因為孩子玩鬧傷了和氣,雖然老夫救人無數,殺人也很在行的。”

這句話讓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顫,尤其是老蕭頭笑眯眯的說起,更加讓人脊背發涼。

這些年,鎮上的人那個沒有讓老蕭頭看過病,都說醫毒不分家,要是真的把老蕭頭惹急了,給鎮上丟下一包毒藥,估計誰也活不了。

老蕭頭的話,已經是很明顯的警告了,誰也不敢不當回事。

老蕭頭本來來歷不明,身份成謎,這些年深居簡出,大家都漸漸忘記當初來到這裡的時候,那是渾身浴血,手提長劍的。

“本該如此,本該如此!”

李半山臉色漲紅,自知理虧,見李懷爾還要開口,狠狠的甩了一巴掌,李懷爾頓時懵逼了。

“你給我閉嘴!”

“蕭先生大度,回去後我一定好好管教這個逆子,我在這裡保證,以後誰要是敢欺辱小三,老夫定然不會饒過他。”

老蕭頭一臉雲淡風輕,抓著李半山的手笑意誠摯,但讓李半山覺得遍體生寒。

“孩子頑劣,好好管教就是了,可千萬不要大動肝火呀,當年我們流落至此,大家對我師徒有救命之恩,片刻不敢忘,要是因為孩子玩鬧,傷了大家和氣,那就是我們的罪過了。”

眾人神情尷尬的應和著,心裡想著回去一定要告誡自家孩子,以後千萬不要招惹這兩人,畢竟以後難免會求得上人家。

“孩子們的傷勢並無大礙,服藥後靜養些時日就會沒事了,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請回吧。”

“多謝蕭先生,告辭。”

眾人千恩萬謝的向老蕭頭告辭一聲,心有餘悸的帶著各自的孩子紛紛離開了。

向來邋里邋遢,沉默寡言的老蕭頭,竟然會有如此讓人心驚的氣勢,這讓所有人都明白一個道理,這對來歷不明的師徒,還是不要招惹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