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此路不通

龍池鎮坐落在冀國北部綿綿大山中，因重山阻隔，道路難行，在這個烽煙亂世中，無疑是一處世外桃源。

時值金秋，山谷中大片的金黃帶著生命的氣息，沉甸甸的稻穗笑彎了腰。山上蒼松翠柏，花團錦簇，猶如鋪開的一幅山河畫卷，令人陶醉。

一條河流蜿蜒而過，在小鎮低窪處，形成了一個面積不小的湖泊，被稱為龍池，小鎮便以龍池為名。

太陽西斜，日近黃昏，有一隊衣衫雜亂的馬隊，在通往龍池鎮的小路上疾馳，馬上十多條漢子都是攜刀帶劍，面容被黑色頭巾遮掩，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透露著兇狠和狡詐。

為首一人身材高大，骨骼健壯，矯健有力，散發著兇狠的氣息，冀北山區與敵國接壤，山匪馬賊橫行，在這裡出現馬賊並不稀奇。

高大漢子身後幾人此刻顯得異常興奮，都言語無羈的大肆調笑著，顯得極具囂張。

“大哥，距離龍池鎮還有多遠，我都有些等不及了，鎮上的水嫩娘們，怎麼也要弄她三五個才行。”

“瞧你那點出息，聽說龍池鎮富庶，等我們兄弟在此安身，一切都歸咱們了，還怕沒有娘們嗎。”

“都說眠龍山兇險異常，沒想到會有這樣一處風水寶地，正好可作為我們兄弟的巢穴。”

眠龍山被人稱為凶地，相傳在無數歲月前，有武道絕頂高手在此處鎮壓了一頭惡龍。

鎮壓的龍氣凝聚不散，使得山中野獸體型龐大，異常兇猛，這樣的兇險之地，因山高林密，神秘莫測，卻盛產各種名貴藥材，引得無數人趨之若鶩。

十多年前，傳言山眠龍山有前輩高人留下的寶藏，江湖各大世家和門派紛紛派遣高手進入，結果無一人生還。

從此之後，眠龍山成為了一處兇弟，逐漸被人遺忘，讓龍池鎮百姓過了一段遠離紛爭的安逸生活。

“沒錯，這次咱們兄弟損失了不少兄弟，要不是經高人指點，我們也找不到這麼一個好地方，只要以龍池鎮為據點，假以時日，在這北蒼山還是咱們兄弟的天下。”

在不遠處的山坡上，有一個少年嘴裡叼著一節乾枯的樹枝，被這陣猖狂的談話驚醒，憊懶的斜靠在身後的大樹上，似乎有些睡眼惺忪，看著遠處疾馳而來的十多人，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少年粗布麻衫，五官精緻，輪廓分明，劍眉星目，猶如一汪清泉，鼻如懸膽，似青色遠山，幾縷髮絲掛在臉上，顯得頗為俊秀。

少年名叫蘇毅，就住在龍池鎮上，與師傅老蕭頭相依為命，經營著鎮上唯一一家藥廬，勉強度日，為了滿足日常所需，採藥就成了少年必做的一件事。

蘇毅起身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舒服的發出一聲長吟，然後背起了地上的藥簍和藥鋤，不料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從山坡上滑了下來。

少年的出現，頓時讓一眾馬賊頓時如臨大敵，紛紛勒馬停步，只見那少年狼狽的身形向下翻滾，嘴裡不斷的驚叫著。

這樣滑落下來，必然會收勢不足，山下就是萬丈懸崖，避免不了被摔成肉泥的下場。

馬賊們對此置若罔聞，甚至有些幸災樂禍，只是在馬賊驚愕的眼神中，少年一個漂亮的翻身，穩穩的站在了道路中間，饒有興趣的看著眾人。

“小娃娃，趕快把路讓開，否則休怪爺爺刀下無情。”

隊伍裡立刻發出一聲咆哮，少年嘴角含笑如沐春風，聞言聳了聳肩道：“此路不通！”

頓時一陣瘋狂的大笑傳來，這些縱橫冀北的馬賊，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各個彪悍異常，見一個弱不禁風的少年敢攔自己的道路，顯得是莫名的滑稽可笑。

只有為首的那人眼神微微一眯，顯然並不如其他人那般輕鬆，作為一個開脈境的靈脩，卻看不透眼前的少年。

“你毛都沒長齊吧，跑出來裝什麼大俠高手，我看你是找死。”

為首那人還未及阻攔，有一人怒吼一聲，一夾馬腹，策馬已經從身側衝出，手中砍刀呼嘯著斜撩向了蘇毅，人借馬力，刀鋒發出嗚咽之聲。

然而並未看到少年血濺當場的結果，那少年腳下一頓，不躲不閃，身子微微一側，與戰馬擦身之際，雙臂驟然發力。

戰馬嘶鳴一聲，四蹄騰空，徑直衝進左側山谷之中，馬上騎士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在山谷中傳出了老遠，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

“大哥，此人是個高手！”

山路險峻，寬不足兩米，一面靠山，一面就是萬丈深淵，根本不利於大隊衝鋒，蘇毅一人站在那裡，頓時有種一人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為首漢子死死的盯著蘇毅，眼神陰鷙，但凡武者或者靈脩，因氣息與常人不同，身上會自然而然的散發一股氣勢，藉此可以判斷對方的境界修為高低，眼前的少年氣息平平，讓他根本看不透。

為首漢子很清楚，除非有兩種情況，是無法看出對方修為的，一是對方修為高出太多，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感知能力。

二者就是對方只是一個普通人，可少年輕描淡寫將一匹衝鋒的戰馬推入懸崖，足以說明對方不簡單。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這個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修為高出自己許多。

他不相信以眼前少年的年紀，境界修為會高出自己太多，除非是一個專修力道的武修，或是剛才真是取巧了？

“此子毫無氣息波動，並非靈脩，應該是一個普通武者，無非是力氣大了點。”

觀察半晌，為首漢子最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見為首漢子這麼說，一眾馬賊也安心不少，原本壓抑的心情頓時也舒朗了許多。

不過單憑這份氣力，他們也不敢小看少年，只是自己的同伴被殺，馬賊們心中早已燃起了滔天恨意，不管對面多強，只想把剁成肉醬。

“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擋我等去路。”

蘇毅拍拍手上的塵土，笑容依舊，毫無懼色的道：“都告訴你們了，此路不通，這條路別人可過，你們不行。”

“為何？”

“因為你們是馬賊！”

這讓殺人如麻馬賊們怒不可遏，就算是面對強大的靈脩，以他們兄弟的默契配合，也不是沒有殺過，更別說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郎了。

“大哥，別和這小子廢話了，天色不早了，早點把這小子剁了好趕路。”

“拔刀！”

為首漢子輕喝一聲，所有人一起拔刀，一股殺伐之氣撲面而來。

這夥馬賊原本人數不少，嘯聚山林，來去如風，只是與另外一幫馬賊結仇，雙方火拼之下，損失慘重，如今連老巢都被人佔了。

走投無路之下，要是找不到一個落腳處，結果就是被人斬殺乾淨的下場，因此寂寂無名的龍池鎮，成為了他們這次的目標。

蘇毅見此情形，也收起了笑臉，摘下了背上的藥簍放在一邊，未等馬賊拍馬，已經率先出手了，徑直向著馬賊衝了過來。

蘇毅速度極快，兩步就已經到了眾人身前，一拳轟出，風聲呼嘯，直奔為首之人的馬脖子，那人一提韁繩，戰馬前蹄抬起，躲開了一拳，只見蘇毅已經擦身而過。

馬賊們沒想到少年會毫無懼色的率先發難，頓時被少年蠻橫的一撞打亂了陣腳。

山路狹窄，他們十幾匹馬擠在一起，因怕誤傷同伴，根本無法展開圍殺，而蘇毅在馬腹下面穿行，更是讓他們束手無策。

戰馬受驚之下，開始躁動了起來，四蹄亂踏，根本無法控制，有兩騎頓時被躁動的戰馬擠下了懸崖。

兩名馬賊發出一聲絕望的慘叫，讓所有人都驚慌了起來，一時間人喊馬嘶。

只見蘇毅從馬隊後側鑽出，身子高高躍起，雙腳已經狠狠的踹向了後面兩人的頭顱。

未等兩人反應，只覺得一股巨大力道擊中面門，身子就從馬背上飛了起來，怪叫著向著山谷墜去。

“小賊，找死！”

為首漢子怒喝一聲，在馬背上一躍而起，刀光直劈而下，少年如同猿猴一般靈活，一抓一名騎士的肩頭，立刻就變換了一個方向，刀鋒卻劈在了躲閃不及的同伴身上。

“啊，我殺了你！”

為首漢子眼中充血，怒吼一聲，在山間迴盪，蘇毅雙手已經抓住了另外兩名騎士的頭顱，狠狠撞在了一起，血花飛濺，跌落馬下。

無主的戰馬四蹄亂踏，落地的騎士根本來不及爬起，就把戰馬踩踏致死，戰馬順著山道疾馳而去。

眨眼間，十三人只剩下了六人，他們一邊想要控制戰馬，一邊還要提防少年偷襲，而少年異常靈活，殺人手法詭譎，心中驚駭之下，更加的驚慌失措。

看著眼前的兄弟一個個死去，為首那人更是睚眥欲裂，腳尖踏在馬背之上，向著蘇毅飛撲而來。

蘇毅滋溜一下，又鑽進了一人的馬腹之下，側身用力一頂，戰馬被撞的向著路邊倒去。

這讓崖邊的兩名騎士大驚失色，就要棄馬跳下，結果馬身夾住了腿，掙扎著連人帶馬跌下山崖。

“棄馬！”

在這樣狹小的地帶戰鬥，戰馬反而成為了他們的累贅，頓時紛紛從馬上約下，任由馬匹絕塵而去。

有一人咆哮著刀鋒橫掃向了蘇毅的腰部，蘇毅後仰，身子幾乎貼到了地面，避開刀鋒之後，手肘一撐地面，彈身而起。

一拳擊在了那人的喉間，隨著咔嚓一聲，那人喉骨被擊碎，嘴角溢血，捂著脖子連續後退了幾步，栽倒在地。

為首漢子如同發瘋一般，刀勢兇狠，揮舞的密不透風，逼得少年連連後退，衣衫下襬都被削去了一片，讓少年的神情難得的肅穆了起來。

身後一名馬賊，見蘇毅為躲避為首漢子的刀鋒，已經退到了自己面前，直接棄刀，一把將蘇毅給死死的抱住了。

漢子力氣極大，雙臂間發出咔咔的聲響，少年被束縛難以動彈分毫，只感覺骨骼都要被擠壓折斷，臉色也變得鐵青起來。

為首那人藉機一刀直刺蘇毅的前胸，少年蘇雙腳離地，完全沒有借力之處，只能看著刀尖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情勢危急。

在萬分危急之下，少年雙腿屈起，雙腳鉚足了勁，狠狠的踩在了身後漢子的膝蓋之上。

咔嚓一聲，身後漢子膝蓋折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頓時矮下了一尺有餘，為首漢子收刀不及，一刀反而刺穿了同伴的頭顱。

“小子，我要剁了你。”

為首那人此時已經徹底瘋狂，兄弟們的死讓他心如刀絞，橫刀繼續砍向蘇毅的脖子。

蘇毅還被身後的死人緊緊抱著，一腳踢中噹的一聲踢中漢子的長刀，一腳在地上一彈，帶著身後的死屍一同倒滑出丈餘。

蘇毅雙臂一震，掙開了那人的束縛，一腳踢開屍體，側頭躲開了另外一人的一刀，隨即一個掃堂腿。

那名馬賊身體立刻就騰空，未等落地，又被一腳踢中胸口，向著崖底墜落。

短短一盞茶的時間，十三個縱橫無敵，殺人如麻的馬賊全部斃命，只留下為首的漢子面如死灰，看著少年臉上綻開的笑容，猶如看到了死神的微笑。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縱橫冀北十幾年，會在這個小地方遇到如此扎手的點子，而且是個毫不起眼的少年，怪不得龍池鎮安逸富庶，竟然有高手暗中守護。

從始至終，他都未曾在少年身上察覺到一絲一毫的靈力波動，他不敢相信，一個年紀不過十五的普通武者，怎麼會有這般凜冽的殺人手段。

“你……你不是靈脩？為何會這麼強？”

說完這句話，為首漢子似乎被抽去了渾身力氣，認命一般直接跪倒在地。

蘇毅整理了一下衣衫，神情淡漠的看著他，似乎對於這句問話感到了一絲疑惑，好看的眉毛皺了皺。

“靈脩？那你是靈脩？”

那人悽然一笑，只當這句話是少年的嘲諷，冷聲道：“今天我們兄弟遇到你，算是命數使然，學藝不精，怪不得誰，但你也別想如此嘲諷於我，臨死前我想知道，我們兄弟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截殺我等，讓我死可瞑目。”

蘇毅走近兩步，盯著漢子，淡然的說道：“龍池鎮都是普通百姓，你不該打他們的注意。”

漢子恍然的點了點頭，看了一下身邊同伴的屍體，悲痛道：“對不起，兄弟們，都是大哥害了你們，來世我們還做兄弟。”

說完手中刀鋒一轉，徑直刺進了自己的小腹，直至沒柄，蘇毅也沒想到這漢子會這麼決然的自殺，倒是有些錯愕撓了撓頭。

“還挺有骨氣的，我還有問題要問呢……，算了，並不是我想殺你們，只是我就想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蘇毅呢喃一句，苦笑著搖搖頭，似乎對自己的行為感到了一絲厭惡，神情有些不忍。

將屍體全部推到了懸崖下面後，轉身又用藥鋤將地上的血跡全部掩埋乾淨後，沒有理會原路逃走的那些馬匹，轉身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遠處的密林間，有一道黑影將全身都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看不清面容，將眼前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裡，看著蘇毅離去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語。

“這龍池鎮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