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行,百里嶽總算來到洛水之畔。望著東流之水百里嶽心中暗歎,這千里洛水,又去哪兒尋那飄搖客?

想了一日也無辦法,只能棄了馬車,改乘船隻一路西行,希望緣分到了便尋到那人。

乘船飄蕩於洛水,只見一片水汽氤氳,物華天寶。哪裡還有半點妖孽叢生,天地殺機之相?

百里嶽忽得想起了曹植的洛神賦。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想來當年曹植也是看到這般美景,才寫出了流傳千古的名篇。

興致漸起,百里嶽忍不住拿出來時偷偷買的三也三齊酒品了起來。

自從在柳無痕那裡錯過,百里嶽便心心念念一直想嚐嚐。

如今洛水之上又無人認得他就是那佛子三藏,頂著光頭喝點兒小酒倒也無妨。

幾杯酒下肚,百里嶽漸漸有些微醺,忍不住撫摸腕上手鐲。

來到大唐本欲尋找失蹤的父親,卻不想人沒找到,自己反倒是中了毒,需要找人醫治。也不知此行能否尋到飄搖客,若是自己死在了這裡,恐怕母親會更加傷心吧!

哀嘆一聲,百里嶽再度舉杯,將美酒飲下。

當真是舉杯澆愁。

“小師傅,你無事無干,怎麼在這裡一個人喝酒?”

頭髮花白的船家湊到了桌邊,笑呵呵地問道。

百里嶽看他這副表現,便笑著說道:“只是見此地美景宜人,便以酒即興罷了。若不棄,不如來與我喝一杯?”

“好好好!”船家就等著他這句話了,急忙端起美酒一飲而盡。

他方才就聞到了酒香,早就想嚐嚐了。

看著船家享受的表情,百里嶽忍不住一笑,總算是上鉤了,也不虧自己花錢買的美酒!

“船家,不知你可聽過天降之人?”

船家聞言,疑惑地皺起眉頭:“小師傅這可考到我了,小老兒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船伕,哪兒能知道什麼天降之人?”

百里嶽道:“船家不必這般嚴肅,我只不過是閒來無事,想與船家閒談一番罷了!”

“原來如此!”船家聞言點頭,沉默片刻後說道:“小師傅方才說天降之人,應當是謫仙吧!”

“謫仙?”百里嶽聞言一愣,起了興趣。

船家點頭道:“不錯,老頭子年輕的時候聽長輩們說過,謫仙就是被貶謫下凡歷劫的仙人。聽說凡是謫仙,必定才情高超,清越脫俗。我看小師傅你就像是謫仙!”

“我?”百里嶽聞言一詫,道:“船家謬讚了,我只是一介凡人,如何能與謫仙相媲美!”

船家笑道:“小師傅謙虛了!你生得俊俏,文采又好。小老兒在這洛水上撐了大半輩子的船,還沒見到幾個有你這樣神韻的客人!”

百里嶽笑而不語,也不知這船家是真以為自己是謫仙,還是想多討兩杯酒喝,故意如此誇他。

百里公子這副皮囊倒還算好看,只是文采斐然倒是謬讚了!想來是大唐百姓鮮有上學的,自己剛剛嚼了兩句酸文,便讓他覺得自己文采好。

百里嶽又給船家填滿酒:“承蒙厚愛,今日便與船家不醉不歸!”

船家喜笑顏開,連喝了好幾杯。

一時間酒意上湧,兩人說話也多了些。

“小師傅不但文采高,修為境界也高!明明是出家人,卻與我這草莽漢子喝酒,想必已經到了酒肉穿腸,佛祖心中留的境界了吧?這些年我也見過一些喝酒吃肉的和尚,那些人個個膘肥體壯滿臉橫肉,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哪像小師傅你這般寶相莊嚴!”

百里嶽聽到這裡,心中不禁有些發怵。

最近幾日當真是懈怠了,雖說這洛水之畔鮮少有人知道三藏法師究竟長什麼樣子,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當初在淨土寺中,三藏法師美名長傳。萬一真有行腳僧人走到這裡看到三藏喝酒,怕不是要道心破碎,三觀崩裂?

如今三藏這個名字能給百里嶽帶來不少便利,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於是便將三也三齊酒送給船家,自己單獨找到了陳一。

“你說這三藏法師的名聲我是不是還需多多維護?”

陳一哈哈笑道:“少爺說的是,正所謂酒是惹禍根苗。小酌才能怡情,喝多了終歸不好,少爺今後還是多喝茶吧!”

說著陳一從懷裡掏出一包茶葉遞給百里嶽。

百里嶽一看,道:“三花一葉?”

陳一點頭道:“嗯,這是大唐最流行的茶葉。茶湯清澈,花瓣漂浮,香味四溢一點兒都不是美酒!小的之前偷偷買來,就是為防不時之需!”

百里嶽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好,真不愧是我的書童!眼看著就要到人流密集之處了,快去泡一壺茶來,咱也裝裝樣子!”

百里嶽說著將茶葉遞還給陳一,卻久久不見他接,不免心中生疑。

他抬頭道:“怎麼了陳一,還不去泡茶?”

卻見陳一雙眼睛瞧著自己身後,彷彿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瞪得滾圓。

“怎麼了……”百里嶽疑惑回頭,登時也驚得張大了嘴巴。

只見原本還晴空萬里的水面,不知何時已經被一團黑雲籠罩,天空之上雷霆滾滾電光閃耀,仿若災難一般。

緊接著颶風驟起,颳得船帆獵獵作響。小船被風浪吹打得搖搖晃晃,幾乎站立不住。

原本已經有五分酒意的船家立刻清醒過來,哇哇亂叫著跑到了百里嶽身邊。

“這……這是怎麼了?這個月份怎麼會有大風!”

百里嶽緊盯著黑雲深處,沉聲說道:“這不是風,是妖氣!陳一帶船家去船艙躲避!”

“是!”陳一不敢怠慢,急忙將船家拉進了船艙。

百里嶽這頂著狂風來到船頭,凝眉向遠處望去。

只見在黑雲深處,一個戴著斗笠的怪人從天而降,落於翻滾的水面之上。

在他手中似乎還抓幾條半死不活的妖物!

百里嶽面色一沉,於狂風之中巋然不動,波濤之上如履平地,此人修為之高,絕對不容小覷!

只見那怪人矗立江面,任憑風吹雨打也難撼其身,他猛地舉起手中妖物,一股澎湃巨力升騰而起。

妖物在他手中便如雞狗一般,沒有半點反抗的力量,只能拼命求饒。

可怪人根本沒有理會,只見他雙手一揚將妖物拋到半空,旋即握拳一擰。

嘩啦一聲,飛上半空的妖物化作一堆爛肉,就連內丹也碎成了齏粉。

緊接著怪人低吼一聲,變拳為爪向下一拉。

漫天血肉混雜著內丹的妖力,齊齊沉入了水中。

做完這些,怪人滿意地點點頭,便如垂釣一般,靜靜地站在水面等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