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靈的慾望足以震天撼地。
它們太貪婪了,一味的奪取,爭搶,誘騙,它們早已面目全非。
也許之後天空將不再是藍色,森林也不再是綠色,海洋裡沒有身姿優美的動物,時不時會鑽出小怪獸。
黑與白顛倒,對與錯對調。
罪人…罪人啊…
———
很久之後,海洋回到了地表。
只是不再是從前。
遠方。
一溜小島上,這裡沒有任何植被的存在,都是嶙峋的瘦石,海浪拍打其上,泛起了白沫,留下了潮溼的印記,又緩緩褪去,週而復始。
在這樣一個地方,這樣了無生機的地方,曾有一個國家。
他們毀滅了自己,也留下消不掉的惡臭痕跡,用自己的貪婪在世界濃墨重彩啊。
現在,就是這麼罪惡的國家,已經沒有人的國度,迎來了他多年後的第一位客人。
一個女人,形貌模糊的女人,物理上的。
她靜靜的站在岩石上,披著過長的能遮蓋全身的寬大黑色斗篷,空無一物的眼球安放處有兩個白點。
那是她現在的眼睛,她喜歡用它看見光。
這雙眼睛現在很平靜,沒有活力的停在眼眶裡。
這張臉,已經面目全非了。
膿包、凹陷、組織脫落,這些都在她的臉上和平相處著,斗篷遮掩處就無從得知了。只能依稀瞧出這是個女性。
矮小的女性,佝僂著腰背,站不直身體。
她就那樣站著,一動不動的,連呼吸都是輕輕的。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會有人來到這裡。
這個無恥的國家早在幾百年前就消失了,可惜的是,它造成的傷害還沒從這顆美麗的星球上消失,生靈都還在休養生息,大地上人跡罕至,奇怪的存在倒是滿地都是。
她動作了。
她跪了下來。
佝僂的背竭力的挺的板直,雙手放在胸前,虔誠的低頭懺悔。
海浪的聲音不停,風捲著文明的背影離開,除此之外靜默無聲。
女人表情神聖,即使五官模糊也看得出她的真心。
她叫秦袖。
她被留下了。
不管是這片大地還是天空,已經沒有她的棲身之所了。
她恨啊,悔啊,可全都於事無補,她失去了一切。
家人,愛人,孩子,什麼都沒了。
她的虔誠不知道是為誰,可她就是想要這麼做,這樣會稍稍帶給她一點力量。
靈魂已經不屬於她了,身體腐朽不堪,這是她的罪孽。
這副恐怖的容貌是代價,用來提醒她活著是什麼,為什麼現在還不能死。
秦袖微微仰起頭,漆黑的眼眶一下子就蓄滿了淚水。
她顫抖著對著天空拜伏,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勞般行動著。
她要去做一件事。
一件早該去做的事,卻生生被自己拖了這麼久,好在,她已經清醒了。
一切的一切,馬上就可以結束了。
她終於可以離開了,可以跟他們見面了。
即使他們會怪她,她也是高興的。
苟活了這麼久,能看到這片蔚藍的海終於回來,不再在天空中流淌,她真的很幸福。
這裡儲存著她的記憶。
她的家人被她安放在大海,這片永遠神秘美麗的水裡。
秦袖用深情的目光看著不斷翻湧起伏的海,停下了動作,重新站了起來。
接下的旅程是艱辛的,她只能成功,身體還是得注意的。
她又看向了大海。
現在的海水是清澈無比的,靠近岸邊稍微淺點的地方可以看到一些綠藻在水裡搖擺。
雖然珊瑚什麼的看不到,但一些未被汙染的小魚卻已經在裡面遊動了。
那漂亮矯捷的身姿已經很久沒看到了。
一時間都要止不住再次流淚了。
這個全新的世界更不用擔心水裡突然冒出來什麼被奪取性命。
除了她,應該已經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人類了,倒是件大好事。
人類終究為慾望沉淪,消失在了歲月的長河中。
這還得感謝那位的付出,雖然是個很乖僻的傢伙,可這個世界的現在確實是的益於他的幫助。
感謝無可厚非,不如說實在淺薄,不過,她已經沒什麼東西可以被交易了。
秦袖張開雙手,感受海風吹過身邊的冰涼。
一如多年前再次看到土地一樣,跟個孩子一樣。
不過現在她孤身一人。
秦袖閉著眼睛,全身心的享受這一刻的寧靜。
那張迷糊的臉都有些清晰了----一張少女的臉。
海風吹起了斗篷,黑色的布料在風中無助的飄著,跟她的所有者一樣,沒有根。
她該走了。
秦袖睜開眼睛,攏了攏衣服,從裡面掏出來一個黑球,停頓了,一下又掏出來兩個。
一番操作後,兩個黑球靈活的動了起來,分散著飛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
秦袖戴起兜帽,稍微走了幾步,毫不猶豫的跳下海了。
濺起的浪花很快就被另一波海浪蓋過去了,完全看不出有個人曾經從這裡跳下去過。
突然跳海的秦袖當然沒死,此刻正在海中快速的前進著,在水中產生了不少氣泡。
她的目的地只有一個,在成功之前,所有的阻礙都早就被清除了。
這次,成功勢在必得。
在她離開後,兩顆黑球來到這一溜島嶼的關鍵處,一處火山,一處海峽,開始閃爍起不妙的紅光,發出微妙的嘀嗒聲。
一瞬間,爆裂了。
“砰!轟!!!”
爆炸的威力席捲了整一溜島嶼,擊沉了底下的支撐。
碎石滾動,島嶼下沉,就一下子,很快的。
產生爆炸的物質沒有危害性,只是加了一點信仰的凝固,一點人類之上的存在的力量罷了。
這是被他資助的東西。
倒是十分好用。
那樣的過錯,絕對不會再發生一次了。
這罪孽深重的國家,終於,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沉入海底。
他們已經不需要歷史了,但記憶會被留下來,讓之後都來者有所憑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