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乃是皇都所在,本應是繁華鬧市,但情景卻是寸草不生,人聲奄奄。

不遠處皇城的鐘樓上發出一聲聲壯烈,悲愴的轟鳴。

震飛一群正在啄食石子的飛雀。

“上朝~”李公公扯著尖利的嗓子叫喊。

紅衣綠衣的朝臣相互林立,顫顫巍巍地低頭站著,不發一言。

這其中不發一言,那是因為老皇帝已經被他的大兒子弄得痴傻,就站在痴傻皇帝的一邊兒。

自然能這樣做的就只有太子殿下宋景明。

宋景明笑著,他身上著著一件紅色長袍,上頭繡著一條四爪長龍。

“怎麼?各位乾朝大臣,怎麼不講話?”

“你們平日上朝都是這樣不說話的?”

“你們這樣,本殿還真不知該如何辦了,”宋景明手纏著一塊白布,隱約瞧著裡頭還滲出一些血來。

玄和殿上一片陰沉,大臣一句話也敢不說,就算是想說,也是把話頭硬生生的噎回肚子裡頭去。

李公公啞著嗓子自宋景明耳後道:“殿下,外頭那位已經等候多時了……”

宋景明一聽,剛暗下去的神情變得更加陰沉,他呵笑起來,“呵呵~還真是稀客,稀客啊。”

“讓九皇子殿下進來,這麼些時日不見他,本殿下這個做哥哥的要好好與他敘敘舊。”

李公公踱步走到殿門口,大喊道:“著九皇子殿下進殿~”

宋鈺在殿門外從卯時一刻一直等到辰時。

他抬腳,仰頭看到牌匾之上的玄和二字,既熟悉卻陌生,沒有想到他,十年之後,他能再次站在這殿門前。

宋鈺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他今日穿著一身黑色長袍,目光如炬,身姿挺拔。

“九弟,你這身黑袍有些太過老氣,你這還是大好的年紀怎麼就這種打扮呢?”

宋景明熟絡地走下臺階,滿目慈善的來到宋鈺面前。

瞧著太子殿下這隻嗜血的狼來到面前,宋鈺即刻行禮,“皇兄,臣弟來遲了,還望皇兄,海涵。”

宋景明伸出來的手一頓,他笑著拉起宋鈺,“九弟此去南疆數月才回來,不知道在南疆九弟可否遇到些什麼奇珍異寶或是能鞏固乾朝江山的好東西啊?”

宋鈺知道,他的這個哥哥,自打他進皇都之時,就沒有打算讓他走,他要想離開必得脫層皮。

看著太子殿下對他殷勤模樣,宋鈺也不好敷衍,他行禮道:“南疆與狄蠻相連,江湖之上自然是有許多數不勝數的寶物,臣弟自北原到南疆之時就曾遇到怪異之事。”

“哦?什麼怪異之事?說來與皇兄聽聽。”

“臣弟不敢妄言,但接下來所言卻是句句屬實,”宋鈺恭敬地回道,他的語氣還有行為讓宋景明抓不到一絲把柄,自然也無法對他發難。

“臣弟自去北原時就在路上聽聞一件東西,得到它就可永固乾朝江山。”

“何物?”

“此物乃是前朝名匠莫展風所造,通體使用黃金鑄成葫蘆狀,裡面所存物品乃是一件金鑰,可以開啟一處藏著天下礦寶的地方,但,後又被莫展風藏起來,之後就不得而知了。”

“哦,是嗎,原來是這樣,”宋景明踱步來到臺階中央,他打量著朝堂上的百官,溫文爾雅的笑起來,“你們這些朝臣,平日裡讓你們查出一些東西來,推三阻四,倒不如本殿的九弟來得痛快,去一趟南疆關於那寶物的一切東西竟是都打聽出來了。”

“本殿的好九弟,你可得做好哥哥的左膀啊。”

宋景明很是親和的將目光投向宋鈺。

站在原地的宋鈺已然察覺到那道審視的視線,他知曉這位親熱的自稱是他哥哥的人,是個下秒就能將他剝皮抽筋的太子殿下。

他恭敬地行禮,笑著道:“承蒙皇兄厚愛,臣弟自始至終是皇兄的左臂。”

宋景明聽到此處,頗為讚揚地道:“好了,本殿也乏了,諸位都散了吧。”

林立在朝堂上的諸位大臣,聽到散朝是太子殿下說的,一時間有些錯愕。

今日上朝,陛下是一句話也未曾說,雙目也是禁閉著的,面容死灰,莫不是……

大臣們面面相覷,但又看見那李公公在龍椅上,輕輕地拍醒陛下,他們懸著的心終於是放下了,紛紛退去。

而那宋鈺卻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陛下,他今生所謂的“父親”。

李公公瞧著太子殿下離去,他即刻扯起嗓子喊道:“擺駕回宮~”

卻被宋鈺給攔了下來。

李公公一驚,怒喝道:“九殿下,您這是成何體統!竟敢阻攔聖駕,您是想被挨鞭子嗎?”

“李公公息怒,我不過是想看看陛下,並未有衝撞之意。”

“看陛下?幹什麼~”

“陛下前幾月還有這幾日都不想見到九殿下,陛下說了,他一見到您,就頭痛難耐,胸口喘不上氣,這幾日吃了好些副藥,才好。”

“現在您要見到陛下,陛下不還得暈過去,”李公公說完,撅著屁股,回頭一扭,大步流星地跟著車隊後頭,扯著嗓子大喊:“起駕,回宮~”

獨留宋鈺站在殿門之上,他一時間遐想萬分,他這位父親,可能就沒怎麼把他放在心上。

但他也不求這些,他求的只是—能離開皇都,和無憂過上屬於他的生活。

他遠看藍空,好看的眉眼藏著一絲憂鬱,讓人瞧不真切。

朝臣散去後,獨有一位藍衣小公公在殿外遲遲不走,剛剛李公公出去,想必也是沒有注意。

宋鈺收起情緒,緩步來到小公公身前,他問,“何故停留在此?”

“何事?”

藍衣小公公支支吾吾地道,“九,九皇子殿下,奴婢乃是顧雁南小姐的丫環。”

顧雁南,是阿南,宋鈺心頭一緊,“可是顧大將軍的女兒,顧雁南?”

“正是,”藍衣小公公飛快點頭,“小姐這些時日來沒有給奴婢回信,往日來,小姐都能與奴婢寄信,但這幾日,奴婢不論是寫了多少封,小姐都不曾回信。”

“顧雁南在哪裡?”他問道。

“南疆,金蟬寺,這是小姐給我的最後一封信,”月紅顫顫巍巍道。

宋鈺一時激動,他對了,顧雁南就是無憂,無憂就是顧雁南,他的直覺是對的。

“九殿下,請您一定要看看小姐,奴婢願為您肝腦塗地。”

宋鈺:“你是如何進來的?”

“早年小姐交好的幾個公公,是他們幫忙混進來的。”

“那幾個人在哪裡,就在奴婢身後。”

宋鈺抬頭看去,卻是發現後頭竟是空無一人。

糟了,太子的人要是知道無憂沒死,遠在南疆的無憂豈不是要……

宋鈺知曉,他安頓好月紅,即刻奔向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