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內殿氛圍不同,外殿裡到處洋溢著輕鬆愉快的氣氛。

愉快到七曉鶴還沒進門就被一張紙糊住了臉。

王清麟還在一旁喋喋不休:“這個時代已經快接近末尾,伽君非說要拯救這個王朝,說什麼既來之則安之,硬是給我們塞了事,反正現在咱班的人都挺忙的。”

話音末落,他們便聽見外殿裡發出了一聲清晰的暴喝:“王炸!”

七曉鶴:“……”

她扯下那張紙,扭頭看著王清麟:“真忙啊。”

王清麟“唔”了一聲,目光心虛地往別處掃:“十日一休沐,休沐時他們就這樣玩嘛。”

“大哥?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門內忽地探出一個貼滿白色小紙條的腦袋,還在那笑嘻嘻地叫著,“快來快來,你昨天貼了我一腦袋,今天我要一雪前恥貼回來……”

七曉鶴默默捂住了臉:“十日一休沐?”

在七曉鶴抬頭之前,王清麟語速飛快解釋:“我們都是這樣玩的……嗯,可能是是昨日休沐,又好像是今天,以防萬一就都玩了。”

第一次聽到這種“以防萬一”的七曉鶴笑了兩聲:“以防萬一拒絕背鍋。”

“七曉鶴?你怎麼穿著這身衣服?”門內那顆腦袋的視線終於轉到了她的身上,打量她片刻,目光鎖定到了她的手裡的紙,“原來那張6飄到你那去了,我找了大半天。”

他回頭喊道:“都別找了,找到了——朱泯也別新寫了,把紙放下,別那麼浪費Ok?”

“你是?”七曉鶴艱難地辨認藏在紙條下的臉。

“夏軻司。”夏軻司把臉上的紙條一條一條地拔下來,表情痛苦不堪,“這樹膠製作的膠水質量完全可以,就是有點折磨人了。”

王清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領著七曉鶴進去,而自已則是掉頭回了內殿。

七曉鶴拍了拍夏軻司的肩:“他還回去幹嘛?”

“他昨天貼紙條把我貼贏了笑得太過猖狂被伽君抓了,罰他今天陪著伽君面試,全天型的。”夏軻司幸災樂禍地鼓鼓掌,扭頭帶著七曉鶴進了殿門。

殿裡頭擠了十多個人,仔細一看都是熟人。

夏軻司終於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樣子。他認命地嘆口氣,掃了一圈周圍後挑了個稍微靠譜一點的人選,抬起腳就踹了過去:“起來起來,等會伽君回來了第一個抽死你。”

被踹的是正倒在地上裝草履蟲的安青。他動了動,翻個身換成了面向上躺著:“腳崴了,不起,伽君今天要面試,不到晚上是不會來的,別和我說話,我就是一隻草履蟲。”

夏軻司:“……”

他看著這群人的樣子面色有些許扭曲。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好自已轉過頭解釋:“你是面試者不能在皇宮停留太久,伽君把你叫這來應該是讓我們給你個解釋——依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這是全班群穿。”

詐屍的草履蟲也跟著開了口:“老天爺都覺得咱班命不該絕。”

七曉鶴蹲下來問他:“你知道你死了?”

安青抬頭,盡心盡力地解釋道:“現在你目光所及之處的每一個人都記得自已的死亡經過——”

他順手點了兩個人:“一個是在地震當天被KTV的招牌當場砸死,一個是在廢墟里活生生餓死。”

“而我本人經歷更加豐富一些,我本來被救出來了,在搶救過程中被醫院用來治療我的裝置砸中當場砸死。”

他撐著地板站起來,無奈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好笑吧,醫院的儀器把我砸死了。”

七曉鶴點點頭:“確實,我笑了,請佛祖原諒我。”

安青:“……”

他站直身子用單腳毅然決然往另一個方向蹦躂著離去。七曉鶴看著他彎著腰和桌邊的朱泯交談,突然抬手捅了捅夏軻司:“你呢?你有他們慘嗎?”

夏軻司不知在想什麼,被這麼一捅才回過神來,他茫然地“啊”了一聲,有些哭笑不得:“這玩意也不是什麼光榮事,詢問誰更慘是要頒個獎啊——我有點冤,餓了兩天結果被餘震導致的倒塌搞死了。”

“好慘。”七曉鶴同情地拍拍他的肩,“節哀順變。”

“來,到你了,請講出你的故事。”夏軻司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正巧安青也拿來了紙筆蹦了回來,他點了點手裡的筆:“這真是正事,伽君非要我統計死法——開講吧少年人。”

七曉鶴想了想:“唔,經歷千瘡百孔後在黎明到來的向陽中隕落的小白花。”

安青筆動了動,又生生止住:“講人話。”況且小白花這詞跟你沾邊麼?

七曉鶴:“被壓在大理石下餓了兩天後因為失血死在搜救人員面前的廢墟下。”

夏軻司看著安青刷刷地記錄有些唏噓:“你也挺慘的,如果能回去就這題材都能寫篇小說了,BE向的那種,到時候哥來給你撐腰。”

七曉鶴哼笑一聲:“行,我記下了。”

她往前兩步湊過去看安青正在寫的紙條,等仔細看後眉毛一挑:“你在寫什麼?”

“我?我在記錄啊。”安青寫得正歡,聞言抬頭看她,“有哪不對嗎?”

七曉鶴指向寫在最頂端的“霸道救生員愛上我”反問:“哪對了,你還真寫Be向?”

看不出來啊,這小子還有個作家夢。

安青默了默,提筆把救生員劃掉,歪著頭想了半天改成了總裁,又在筆墨還沒幹前改回了救生員。

他嚴肅地抬頭:“我覺得這個題目整挺好,嚴謹中不失一絲活潑。”

七曉鶴與他真誠對視,終於把內心所想吐了出來:“是地震把你的腦子弄傻了嗎?”

“倒也沒傻,但是有病,穿過來時就有了,治不好的神經病。”安青繼續低頭寫著,“這寫的也沒毛病吧,在伽君面前淺淺賣慘編一下,沒毛病。”

“編吧,等會那位救生員告你誹謗。”七曉鶴瞅著他寫的越來越離譜,臉上明晃晃都是嫌棄之色。

安青真情實感疑惑地“啊”了一聲,無辜且茫然地望向夏軻司:“司啊,我寫的有問題嗎?”

夏軻司沉默地搖搖頭:“第一,沒有問題,第二,這位被告先生,請叫我公正的證人司。”

安青:“……”

他張了張嘴:“可我覺得……”

夏軻司與七曉鶴的耐心終於被耗盡,同時“嘖”了一聲,一臉嫌棄。

得了,滾吧。

在七曉鶴的威逼利誘……威逼下,安青還是含淚不捨地改回了正常記錄。

雖然當事人極其不情願,一邊改還一邊嘀咕著痛罵兩人不懂藝術,成功收穫兩個白眼。

一刻鐘後,安青帶著兩個白眼和夏軻司一同送七曉鶴從另一僻靜小道從外殿離開。

七曉鶴半撩著烏紗帽在前面疾步快走,後面的兩個人在鬼哭狼嚎:“燕子——”

“你在另一邊要好好過啊——”

“燕子——”

聲音如泣如訴,令人悲從心起。

社交牛逼症患者是一種能令社會恐慌的症狀,沒得治,通通拖下去斬立決。

七曉鶴面無表情地再次加快腳步飛奔離去,在後面的兩個人驚歎不已,紛紛憶起當初中學時期,體育課跑一千米時也從未見過有人的速度如此之快。

事實證明,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當那徹底聽不見兩人的聲音後,七曉鶴終於放心地徹底掀開了烏紗帽檢視四周。

剛才逃太快有些慌不擇路,差點撞了好幾次牆,倒是一直沒有注意到自已進了個什麼小巷。

她看了看周圍,又探出頭往巷口外面瞧上一眼,一扭頭,與一旁賣珠寶的商人對視,兩人面色皆是茫然。

很明顯,她迷路了。

七曉鶴臉色垮了下來。

她不死心地接連穿過小巷試圖看到熟悉的景色,越走越迷茫,腳步也不自覺地放緩了很多。

作為一個在生活在三四線小城市取個快遞都迷路過的路痴來說,記不住路是個萬分悲催的事實。

七曉鶴並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她接連問了好幾個商人,他們一聽是問去丞相府的路線就接連擺手,硬是閉口不談。

累了,趕快毀滅。

七曉鶴非常絕望。

而宋落停撩開簾子抬頭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

已經被自已的系統證實擁有穿越者身份的丞相府嫡小姐蹲在小巷門口,和一群提著菜刀不怕死跳出來打劫的乞丐們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

偏偏在這個時候身旁同她順路乘車的丞相府那位沒啥腦子的庶女也看見了七曉鶴,甚至還故意拔高了聲音:“姐姐?”

這下連想裝作沒看見都沒法裝了。

宋落停:“……”

糟心。

七曉鶴聽到頗有些耳熟的聲音抬起了頭。

待看清車內人後,她瞳孔地震,抬手就把頭上的釵子取下來塞給乞丐頭頭手裡,轉身就想跑。

偏偏這個時候,乞丐頭頭還凶神惡煞地拉住了她:“這麼少,你糊弄鬼——嗷!”

七曉鶴扭頭,驚慌失措地抓住他的手臂狠狠一拽,轉身就打算溜之大吉。

剛從馬車上下來抓人的宋落停聽見那倒黴蛋的骨頭髮出一聲清脆地聲音,伸手拽住七曉鶴的同時往那邊掃了一眼。

嗯,應該骨折了。

在乞丐哀嚎聲中,宋落停扯著七曉鶴的衣服後領提溜過來低下聲音打算解釋清楚:“躲什麼,我們又不殺穿越者。”

七曉鶴:“……”

她茫然回頭“啊”了一聲:“穿越者?那是什麼?”

這下輪到宋落停:“……”

她實在是沒眼看眼前人拙劣的演技,乾脆看向了虎視眈眈的其他乞丐們:“這個話題待會再提——三百兩銀子夠不夠?”

最後一句話是她揚了聲線對著乞丐們說的。

乞丐們對視幾眼,其中有個瘦瘦小小的男孩脆生生的開了口,他答道:“夠了。”

“好,那這人我就帶走了。”宋落停招招手,車上的隨從便掏出幾個袋子扔給了男孩,男孩掂掂手中的袋子,微微頷首。

七曉鶴就這麼被帶回了車上。

宋落停還在外面同那位男孩說話,只是讓貼身小廝跟著七曉鶴上了車。

七曉鶴抿著唇同車座對面的七嵐對視,半晌,她恍然問道:“江碎昭?你怎麼在這裡?”

七嵐:“?”

她衝著大姐翻了個白眼:“我叫七嵐。”

七曉鶴聞言愣了愣,垂下眸子戲謔一笑:“唉,年齡大了,有點老年痴呆嘛。”說著,她扭開頭打算喊話讓宋落停快些進來。

“我看也是。”七嵐嗤笑,拔出自已頭上釵子一下下敲著七曉鶴的腦袋,“你一個普通人穿成嫡女不會真把自已當回事了吧?”

七曉鶴去撩簾子的手頓住,她抬起頭,眸裡的笑意還沒散盡:“首先,我沒有招惹過你。”

“其次,論身份,我至少比庶女好上一些的。

“誰讓我的運氣那麼好。”

七嵐的髮釵停在半空中,她低頭凝視著這位姐姐,沒頭沒腦地說道:“你的運氣很好,但是這裡的神明似乎更偏愛我。”

七曉鶴驚詫地揚起眉毛看向七嵐,七嵐站起身子,見到她的樣子笑出了聲:“你不會連這個世界是有神的都不知道吧?

“也是,偉大的神明是不會現身在你們這種普通人面前,我可跟你們不一樣,神不會允許你抬頭注視繼承人的,我會代替神來懲罰你。”

七曉鶴眉心一跳,幾乎是聽到她開口的一瞬間便抬手擋住了臉。

“怎麼回事?”宋落停進馬車時看到的就是七曉鶴垂著頭歪倒在席上的樣子,而七嵐則是一臉無辜地坐在她對面。

“姐姐太笨磕到座椅了,這樣笨的人怎麼會考進殿考。”七嵐笑臉盈盈與宋落停對視,後者笑了一聲,伸出手把七曉鶴扶了起來:“確實。”

七曉鶴高抬著眉毛感受著手背火辣辣的疼——這個地方剛才被七嵐踹過一腳。

這種型別的神經病還是第一次遇見。

而罪魁禍者語氣極其無辜:“宋姐姐,你要相信我,畢竟只有我才能告訴你神的訊息。”

宋落停“嗯”了一聲,也不知道信沒信:“講吧,我需要神的訊息。”

“我早就說過了,要你求我。”七嵐聲音興奮,“你求我我就告訴你。”

七曉鶴沒忍住笑了兩聲,下一秒,七嵐尖銳的聲音響起:“嘲笑也是侮辱神的行為。”

她想伸手去抓七曉鶴的手臂,卻被宋落停一把抓住了手腕,宋落停眼中難得帶著慍怒:“最後一次警告,不要逾越。”

七曉鶴歪著腦袋,手指無聊地在座席上打著節奏:“我收回前面認知錯誤喊出的那個名字,你完全不像他。”

“完全不像。”七曉鶴又認真重複了一遍。